吃着吃着，小玥突然问：“要不要看倒计时啊？”

每年过年的时候，这里的地标建筑落雁塔都会跨年倒计时，指针指向零的一瞬间，塔顶会有烟花绽放，纪念过去的一年同时也迎接下一年的到来。

姜闻音到这个城市两年，落雁塔却是一次都没去过。

有些心动：“现在出去吗？会不会不好打车啊？”

小玥觉得好笑：“什么啊，我是说看直播啦！现在这么晚了，出去冻死你啊！”

姜闻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是哦。”

客厅里的电视也是赞助商的礼物，是新出的智能电视，功能繁杂，小玥不怕困难地找出说明说，试图联网。

姜闻音小口小口地吃着茄子，突然听到有人问他：“你没去过落雁塔吗？”

“没有诶，”姜闻音说，“那里离我们学校有点远。”

平时也不会有特别想去的时候。

刘钊是本地人，姜闻音听他说起过落雁塔，不知怎么地，突然用有点向往的口吻说：“听说落雁塔整座塔都会亮呢，有时候特别重大的日子，有灯光表演，飞翔的无人机和塔身一起亮起来特别壮观，要是再有烟花，肯定像是把夜都照亮一样呢。”

“今年刮台风的时候，塔身有好几块电子屏被吹烂了，”辜乱云说，“一直在维修，丑死了。”

所以也不用遗憾，反正去了也看不到什么漂亮的东西。

“是吗？”姜闻音说，“那看来也不可惜。”

小玥终于成功地连接上了网络，不知道几十寸的大屏幕里立马出现了夜晚里的落雁楼。

落雁楼修建的风格是仿照旧唐时候的木质阁楼，又融入了西方的设计理念，每一层的外围都使用了很有金属感的外墙设计，夜里灯光一亮起来，像是唐风吃掉了赛博朋克，嘴里漏出一截电子臂，别有一番韵味。

茫茫的黑夜里，落雁楼看上去亮眼极了。

小玥趴在一个抱枕上，屏幕上的蓝光落到她的脸上，敷上一层朦胧。

她道：“以前都骂落雁楼是不中不洋的怪胎呢，说它是这座城市的狗皮膏眼，碍眼极了，谁知道几十年过去，倒是成地标建筑了。”

姜闻音也撑着脸，看着镜头三百六十度地展示这座特别的建筑。

“明年跨年的时候去看吧，到时候是落雁塔二十周年，有特别节目，肯定会更漂亮的。”

姜闻音笑了一下，他一笑，电视屏幕里的光就摇晃起来，在他脸上贴不住了。

但是眼睛是亮晶晶的，就好像那五彩的霓虹都被这一汪如水的眸子给纳进去了一样。

他说：“好。”

番茄牛腩果然下饭，姜闻音硬撑五碗饭之后，闻到碗底剩下的一点儿汁儿散发出的香气，还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这酸酸甜甜的番茄牛腩的汤汁儿拌着米饭，那汤汁儿可是几个小时的精华，别提多香了更何况还有地三鲜毛血旺这种下饭的东西，姜闻音觉得自己吃少了都对不起辜乱云千里迢迢拎回来的这一桶米饭。

啃排骨啃得满嘴油的小玥也吃趴下了，她可乐喝多了一直打嗝，摊在懒人沙发上，觉得自己此刻已然变成了一条鱼，忍不住想要吐泡泡的冲动。

她扭过头看一眼战斗力惊人的姜闻音，比了个大拇指：“你还真是个…… 铁饭桶。”

她为自己之前的怀疑道歉，她怎么能质疑姜闻音吃不吃得下呢？她应该质疑的是姜闻音够不够吃。

姜闻音面色痛苦地啃完最后一个小排骨，皱眉道：“真吃不下了…… ”

小玥：“…… 你这不是已经清扫战场扫得倍儿干净了吗？”

姜闻音痛苦万分：“这个地三鲜的汁儿是不能再拿来拌一碗饭了…… ”

小玥：“…… 别吃了，再吃就该打120了。”

辜乱云：“你看上去已经需要打一下了。”

小玥现在已经面无血色了。

眼看着辜乱云已经起身穿衣似乎准备把她送去医院了，小玥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吃撑了…… ”?她摸了摸肚子：“我好像…… ”

辜乱云右边的眉毛微微地抬了一下。

辜乱云：“懂了。”

还在砸吧嘴的姜闻音茫然：“怎么就懂了？”

这两个人使是用脑电波交流的吗？怎么就懂了？

小玥已经起身站了起来。

辜乱云开始穿大衣套围巾。

姜闻音愣愣地看着两个人。

好家伙，辜乱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衣角匆匆都带风。

姜闻音躲了一下，蹲坐半天的腿麻让他有点失去平衡性，差点身子一歪倒地上。

还好，只是差点。

但是没用，最后辜乱云一根手指直接戳他脑门上把他点倒了。，

“傻愣着干什么？”辜乱云说，“还不去换衣服？”

“我也有份？”

姜闻音愣了一下，他都不知道出门去干什么呢——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地被套了一身羽绒服，茫然地跟着辜乱云和小玥出了门。

他和辜乱云走两边，小玥走中间。

小玥神色恹恹，整个脸有半张都缩在衣领里。

姜闻音探头看了一眼辜乱云。

辜乱云这件风衣还挺好看的，看着就很贵。

小玥注意到了，笑了一下，笑出一串白气。

“偷看什么，”小玥小声道，“我跟你换位置？”

“我没偷看！”

姜闻音小声反驳，想了想又低头问：“出来干什么呀？”

“买止痛药，”小玥撅着嘴，“可能是我这几天作息不规律，提前了。”

她脸色煞白：“真痛死了，好像有人在我腰上安了个磨盘，我脚底下又有一头拉磨的驴在跑。”

姜闻音刚反应过来那提前的是什么，还没来得及别扭，又听到这个神奇的比喻，吓了一跳：“这么痛啊？”

“痛死了…… ”

“止痛药有用？”

“比红糖水抵用。”

“那我们走块一点…… 啊，不不不，你肚子痛，你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姜闻音几乎要跳起来，跑了两步，又反身过来，把小玥往回赶，“别动啊，我跑着去，等我啊！”

小玥看着差点没摔倒的姜闻音反身小跑起来，愣了一下。

然后又扭过头看了一眼辜乱云。

辜乱云正好也扭过头来看她。

两人大眼对小眼。

刚好路边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小玥摆摆手：“我进去买杯热可可，你去看看，别买错了。”

布洛芬而已，还有什么错不错的吗？

姜闻音很有信心。

他踏着夜里的寒风一路小跑，然后一头扎进入眼的第一家药店。

“你好，请问需要些什么？”店员问。

不知道是不是店里的暖风来得突然，把人吹傻了，姜闻音大脑突然宕机，一时间忘记了药名，结巴描述道：“那个，就是女生、生、生理期时候用的那个止痛药…… ”

店员露出了然的表情：“啊，布洛芬？”

“对对对，就是那个。”

店员上下打量着这个气吁吁跑进店里的年轻男孩，脸上表情变得暧昧起来，露出了微笑。

“给女朋友买的？”

兴许是大年三十还要值夜班让他有些无聊，因此话多了点。他一边弯下腰找药一边感慨：“你对你女朋友还真好…… 这么着急，你一定很喜欢她吧？”

他完全没有给姜闻音解释的机会，自问自答，已经脑补出了一幕恩爱的年轻小情侣甜蜜跨年，女孩子却突然腹痛，男孩着急夜奔为她买药的浪漫戏码。

姜闻音试图解释：“不是、我不是给我女朋友买的…… ”

店员脸上的表情更耐人寻味了：“哦，还没追到…… ”

姜闻音：“…… ”

算了，反正一个陌生人，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姜闻音叹一口气，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店员拿出了药，黄色的小盒子放在柜台，扫了一下码。

“二十六块。”

姜闻音掏出手机正准备付账。

门口的自动迎宾装置突然响了起来，是一首烂大街的经典节奏。

然后有人踏着风雪进来。

辜乱云一身的寒气在进屋的一瞬间被暖风吹散，显得他整个人温润如水。

姜闻音看着辜乱云还染了细雪的发尖，思绪突然发散，想到在基地，看到辜乱云的第一眼，他发丝上似乎也挂着这样细润的好似白糖的晶体。

只是基地暖气更足，几乎一瞬间，那细雪和寒意便一同消散了，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辜乱云也没有提起过外面下了雪。

而这个季节，是常会有一阵一阵的小雪的。

“外面下雪了？”姜闻音问。

“嗯。”

辜乱云走过来，扫了一眼柜台上那盒药。

“要咀嚼的含片，不要这种冲泡的。”辜乱云对店员说，“麻烦换一下。”

店员看向姜闻音。

姜闻音点点头：“听他的…… ”

店员眼神复杂。

但还是没多说什么，又弯腰拿了一盒布洛芬出来。

“这下对了吗？”这回扫码之前姜闻音先向辜乱云确认。

“嗯。”

确定没错之后他才亮出了付款码。

辜乱云看着他付款，也没说什么。

店员把布洛芬放进了小袋子里递给辜乱云但是辜乱云没拿，只是说：“不用袋子。”

就那么一小盒子药，要个袋子实在是太麻烦。

店员也乐得省一个袋子，把药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辜乱云没有要拿的意思。

姜闻音在低头看手机。

“姜闻音。”

辜乱云出声提醒他，“药。”

“哦。”

姜闻音反应过来，把药拿在手上，跟着辜乱云身后出了药店。

一出药店，离了店里的暖气，姜闻音就忍不住拉紧了衣领：“好冷啊…… ”

刚刚还没这么冷的，只是现在又在飘雪，雪落到皮肤上，融化吸热的瞬间，皮肤上会有一点切实的冰凉，融化了之后的湿痕也让人很不舒服。

姜闻音小声碎碎念：“长得好看但是害人啊这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