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琂满腹豪言壮志的理论还没放出来，被他这句话给堵死了。

程琂：“乔谦？”

“编来我听听。”江温洗耳恭听，脸上倒是风轻云淡。

程琂有时候真怀疑是他口误，还是有同音字没猜出意思，什么叫编来看看？不是在说辞职？怎么扯上乔谦了？

程琂：“他是我阿妈好朋友的儿子...”

江温截下她的话，阴阳怪气，无声：“哦，好朋友的儿子，介绍给你认识？”

“是，不是，就是彭阿姨和我阿妈的关系，跟亲人似的。”程琂听着他这味不太对劲，还是耐心解释：“他们想我们都能好好相处。”

江温似笑非笑，无声：“亲上加亲是吧？”

“是啊。”程琂心想，他们应该是希望自家的孩子互相成为朋友的。

江温冷笑，点点头，扭头拄着拐杖往外走。

“江温？”程琂不傻，这次他是真生气了。

程琂紧跟追出去，到了客厅，朝大家笑了下，指指：“我们出去买套衣服。”

阿婆挥着扇子坐在凳子，正探头跟彭清苑唠程琂生病怎么治，见他们出来，嘴都不利索：“好，快去，太小了这衣服，穿上都不成样子。”

根本留意他们二人的异常。

阿公在厨房收拾呢，那动静噼里啪啦响。

程琂眼见人走远，急忙跑出去，发现他站在门口没走，心稍稍安了些。

“咳，江温。”

江温睨了她一眼，继续拄着拐仗走。

程琂急喊：“不在那边，走，走这边。”

江温一顿，若无其事调个头，愣是忍着没跟她说话。

程琂琢磨不透，不敢再乱开口，默默跟着他走，到了要拐弯才叫住他，指路。

不知怎么，他更生气了。

程琂斟酌再三，尝试打破僵局：“江温，我们买完衣服去看看票？”

“我在这挺碍事的吧？”江温忽地停下转身，满眼讥讽。

程琂一愣，连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明天要装义肢，我们等了这么久，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的。”

“哦。”江温冷淡。

程琂：“……”

两个人走了一段出去的路，一前一后，挺有距离的，彼此没再说话，她没追，他没停。

程琂寻思是到底哪惹他生气了，是她说见鬼还是提到乔谦？

她隐约记得最初认识的江温，好像细腻又温柔，后来，熟悉了些，渐渐翻开另一面，认识鬼话连篇的江温，现在他只是恢复到以前，她竟然质疑他的话！！

惯性思维，害死人了。

江温心想：小没良心，有新人忘旧人，他们让你相处就相处？千里迢迢跑过来听你叫我走？就没点舍不得？

两人去的地方不远，步行到一个小闹市，熙熙攘攘，吆喝声一句叠一句，店家好似不知道疲惫，情绪高亢，横叉行人匆匆。

程琂穿过人群慌忙牵上他的手，挡了下挤过来的人，完全无意识护着他，生怕摔了他。

他定定看着她那只紧抓自己的手，紧抿唇，暗暗流动的心，猛跳了下。

她怎么总有办法让他心动？

你在跟她计较什么呢？

江温回握她的手，慢悠悠往卖衣服那行街走。

程琂稀里糊涂被他牵着走，轻轻松松避开人群，怎么看都像他比自己更熟悉地方。

江温粗略看了眼衣服店的样式，进了家没什么人的男装店，找了件白色T恤比在身上，无声：“问下有没有码数？”

“老板？人呢？”程琂扫了眼店铺，衣服挂得密密麻麻，底下摆满裤子摊出来，仅留了条小路，凳子都放不下，左右都看不见老板在哪里。

江温打量片刻，定在一处，他往最里面角落里，扒开几件衣服，露出人头，躺在椅子上睡得呼呼大响，张着嘴巴，周围衣服堆砌成山，塑料袋都没扔，给人埋在底下。

程琂：“......”难怪店里没客人。

“老板，老板，起来了。”程琂好脾气过去叫了几声，对方没点反应，跟死猪一样。

程琂：“老板，快起来，有人偷衣服。”

江温：“......”

“谁！谁敢干那缺德事？”一个反弹，摔在衣服窝，手脚并用巴拉开衣服，怒看：“就是你们两个偷衣服是吧？”

程琂挑眉，示意：有用吧？

江温：“......”

程琂：“咳咳，老板，我们都叫你好几句了，你没反应呀，就这件衣服有没有3XL的啊？”

“你们买衣服的？”男人爬起来，揉揉眼睛，立马转变：“这个有啊，今天刚回来的新货，有眼光啊你们，等着啊，我给你找码数。”

男人又蹲下，一件件扒开，越扒越暴躁，嘴里碎碎念：“不是这个，这个L码的，等会啊，我马上就找到了，等会啊，别急啊，我看看是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再找找，我记得拿了五个码的，我再看看，是这个吧，不是，你们别急，别急。”

程琂：“我们不急。”是你比较急。

江温走到裤子那行，翻了翻，样式几乎相同，他对衣服的要求不高，能穿就行，找了条宽松点的休闲裤，比划下长度，递给程琂，无声：“这个，取个码数。”

程琂嗯了声，扭头跟老板讲：“这条有码吗？”

“有，都有，等着啊，很快，很快就给你们找到，这个要什么码啊？这有松紧腰，要不然试试？”男人一脸激动，使劲拉开松紧腰的裤头，一下子，撕拉一声，裂开了。

程琂幽幽：“这质量...”

“放心，我这衣服的质量特别好，但再好的质量，也敌不过我这手劲，完全是我自己力气太大的问题，跟这质量没关系。”男人随手抓了件T恤，做个动作示范，就轻轻一扯，划拉，裂线了，动作轻易一甩，直接给扔后面了，尴尬一笑：“意外，肯定是意外，等着啊，我给你找新的，要真穿不了，我给你退钱！”

程琂：“......”非要在这里买？

江温：“......”非在这里买。

“找到了，这个3XL的，你试试，要不要试试？”男人从衣服堆里拿了件衣服，猛地站起来：“肯定是这个，你试试。”

程琂：“额，有地方试吗？”

“当然有，别看我这小，这街上还就我这里能试，你等着啊。”男人跨了好几步，站在一行衣服面前，搓搓手，从中分开，用力一推，所有的衣服都挤成一堆，露出个口子，钻进去把小灯打开，探出头来：“来啊，这里试啊。”

程琂：“挺别致的。”

江温不含糊，接过衣服就跟着男人进去，程琂俯身扒开衣服给他腾大点口，终于让他钻进去了。

“对吧，我就说有创意吧，我妈还说这是耗子钻洞，明明是她不懂我们年轻人前卫的思想。”男人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拉上几件衣服挡着。

江温在里面听到，动作一僵：“......”你开这店，确定不会亏死？

“还有裤子。”程琂不敢苟同，这是年轻人被抹黑最惨的一次吧？

男人忽地跳起来：“对，还有裤子，等着啊，很快的，你也不用出来，我给你扔进去。”

程琂被他突然蹦起来吓了一跳，真，真活跃啊。

三除五下，这会，男人麻利得很，没多久就找到了，顺手扔了进去，插着腰，挨在衣服边上，指了指，特八卦：“听你口音不像我们本地的啊？”

“嗯，不是。”程琂也没玩手机，光盯着那洞口，不会被闷晕吧？

“来玩？来旅游？还是探亲戚啊？我们这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吃的也多，你们一会可以去逛逛，最重要是地道，真地道，跟你们在别的城市吃的都不一样，真得试试。”男人兴致高昂，又指了指那地方：“那人是你男朋友啊？怎么没听他说话啊？”

程琂皮笑肉不笑：“他不爱说话。”我也不爱跟你说话。

“哦，怎么能不爱说话呢，说话多好啊，一天不说话，就憋得我不行，哎，我跟你说啊...”

程琂避开喊了声打断：“你好了吗？”

江温扒开衣服，从里面钻出来，程琂一见，脑袋里响起那句：耗子钻洞。

噗~真大只啊。

样式真的很一般，要真说，只能说全靠江温那张脸和身高给撑起来了。

“你看，我都说，我这儿的衣服，就是好看，多合适啊，多看好啊，显得人多高啊。”男人围上去转了一圈，嘴皮子溜得很，夸出的话，都是那么朴实无华：“要我说，你们再挑挑，多选几件，在我们这能有这么好看的衣服，可就我这么一家了。”

江温整个人愈发冷淡，拄着拐杖略过，走到程琂面前，问：“还行？”

程琂耳边全是男人的声音，点点头：“还行，老板，多少钱？”

“这个啊，这个不贵，质量又好，我给你们个友情价。”

“多少？”

“380。”

“抢钱呀？”程琂惊到脱口而出，就这款式，这质量，这地方，380??

“哎呀，你这说什么话，我们北城这地方，寸土寸金啊，我这店铺，就得这个数，这衣服这么好看衬得他更好看了，你说这不值吗？我这服务，这热情，不值吗？我拿货也不便宜，都是中高端的，也就我这有这种样式。”

程琂不知哪来的勇气，回了句：“不值。”

男人挥动手臂，又上手比划，扯了下江温身上那件衣服：“怎么就不值，你们就没感受到我的热情吗？这质量，这品质，这......哎，你看，他就懂，男人才懂男人，你不懂啊。”

几张钱横在男人面前，他立刻笑眯眯接过，揣进口袋里，快速掏了张20塞江温手里。

这年头，还有人光明正大捆冤大头的？

程琂：“......”你就那么喜欢这套吗？

江温低睨一眼，示意：走了。

程琂扯个袋子装好阿公的衣服，抱着走出去，到门口还回头看了眼，男人挨在门口，咧着嘴向他们摇手。

“......”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被抢呀。”程琂哀怨看着他。

江温俯身扶着她的手臂，扭转过来，让她面向整条衣服街，指了指，无声：“你见到有二家成年男装吗？”

程琂扫了眼，这条街全是中老年人的衣服.......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家独大了。

早知道不来这了，打个车出去，也用不着这么被黑。

她勉强一笑：“好吧，我以为你喜欢。”

江温轻轻拽下她的手，满脸无语，无声：“我能有病？”

“没。”程琂低下头，叹了口气，这水真深啊。

程琂闷闷不乐，还惦记着：“我们去看票吧。”

江温慢悠悠拄着拐杖，往回走，他心态挺好的，这身衣服到底还是比不合适的强。

顶着个大太阳在头顶，经那么一事，程琂也没什么话说，想到他刚来就马上要回去，又舍不得，还真矛盾啊。

慢慢地，发现，这条路直接回去了。

程琂扯了下他的手，想提醒，但看到他那脸色平平淡淡的，又闭了嘴，再提吧，好像在赶他走，不提，明天的事很重要，他不能错过。

江温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比变脸的非遗还精彩。

他默不出声，看看她能说什么。

“我带你去那边坐坐？”程琂索性不想，他的事情，肯定自己有分寸。

江温看着斜坡底下的小木亭子，挑眉，点头。

蓝天白云，水波粼粼，假山的小鱼儿扎成堆，那两个秋千晒得发烫，他们进了凉亭，她把衣服放桌面上，双手托着下巴，侧目看着江温，他挨着石桌，把拐杖放在一侧，单手支着，捞出手机看到一条条未读信息，挑挑选选，翻到石山的信息，回了条。

【我在北城。】

石山的电话马上打进来，被他挂断，又发了条【今晚回去。】

石山：【回来再说，几点的票，我接你。】

江温：【晚上十点。】

石山：【嗯。】

江温撂放下手机，扭头撞上她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双眼，开玩笑，无声：“这么久还不看腻？”

“你早就定票了？”程琂充耳不闻，她刚无意中瞥到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蛮失落的，他压根没想着留下来。

江温这会格外坦荡，无声：“来的时候，定的回程。”

“哦。”程琂放下双手趴下，埋着头：“知道了。”

江温这次没由着她，给她揪起来，斜睨她一眼：“不是盼着我走？不开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