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堆砌梦想阶梯这条路上步步艰辛，速度缓慢，深陷谭泽，亦不要害怕，不要放弃，小小的一步，都是向前一寸，若真的输给世界，不丢脸，自己认输才叫遗憾。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本就该奋尽全力。
这几日，工作室人人忙得热火朝天，为了节省电费，开着风扇，桌面画稿画笔凌乱，横插四方的电线迁到各个角落，工艺间的木屑漂浮，每个人沾灰带尘，却没有一个人有所怨言。
程琂在公司逐渐摸透网络运营这一块业务，虽与网店运营有天差之别，但总能寻到一丝头绪，不管再忙，她都会同一时间和江温出现在医院。
江母的态度不冷淡，亦不热情，心系在江父身上，反倒是江父白着一张脸笑呵呵，双目欣慰看着他们，仿佛再疼也值得。
江父夜夜疼得睡不着，憋不住咳吐血，手上的血管肿得老高，没有喊一声难受。
江宇经常走在路上，忍不住偷偷哭过几次，到了病房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还打趣江温让他们别光谈恋爱，小心他超过江温。
江温笑吟吟没有反驳，他说等着呢。
程琂默默绕在江母身后帮忙洗水果，江母总爱催赶她过去坐着聊天，称自己能搞定，但她盯着弯下背的江母，三言两语带过，接过水果切上。
程琂：“叔叔下个阶段的化疗要开始了吗？”
江母擦着手，晃神：“嗯，感觉好像没什么用，昨晚上他说想出院回去，过阵子江宇也要开学。”
程琂拿刀的手一顿，斟酌良久，温声细语：“阿姨，这边的医疗设备比家里好，我听医生说这次化疗结束情况好些，就用药稳住治疗，如果不放心江宇，这学期可以办理住宿，我们不能听叔叔的。”
“我再想想。”江母心乱如麻，亲眼见到他的痛苦，亲耳听到他虚弱说想回家，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她该怎么办。
程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之将切好的水果端出去。
她不适合过多干涉他们的决定，无论什么作出什么选择，都该尊重。
“西瓜啊，我最喜欢夏天吃西瓜了。”江宇蹦起来把程琂手里的盘子拿走，拿起一块西瓜塞进江父手里，再一块块分给他们，留块大的给江母，最后一小块塞自己嘴里。
最喜欢的东西，都想留给最喜欢的人。
他们都是他最喜欢的人，所以，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这里还有呢。”江母把剩下的拿出来，分给邻床的老爷爷，绕回给江宇：“再吃一块。”
“好。”江宇一愣，笑了，拎起西瓜啃，甜丝丝的。
江父抬头看向江温：“我能去你那工作室看看吗？”
江温静静看向程琂，唇型动了动，程琂了然，朝江父将话稍加润色：“叔叔，当然可以呀，等你好点再带你去，好不好？”
江父没有顺梯而下，温和：“我想去看看。”
江母：“你现在过去不是给孩子添麻烦吗？”
江父执意，嘀咕：“再添麻烦，我能添多久？”
瞬间，众人神态一僵，仿佛这些日子刻意避开的事实，被无情揭穿。
江温与江父对视良久，似是一场无声的对弈，他没有胜算，在江父坚定的目光下，沉默点头。
“那我去问医生看你能不能出去，如果不能，你就得听话啊。”江母亦选择退让。
江父无奈：“好吧。”
江母说到做到，她转身出去找主治医生，程琂急忙跟上：“阿姨，我跟你一起去。”
江母回头：“好。”
程琂走在江母身侧，小心试探：“阿姨，我们跟医生争取一下？”
“好啊。”江母爽快应下。
程琂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说话。
江母看穿她的想法，淡淡解释：“偶尔让他高兴高兴，也助于身体恢复。”
程琂打消疑虑，重重点头赞同，一同迈进办公室。
在主治医生面前，程琂在江母那见识到什么叫精湛的演技，层层递进的情绪，寻了个出院的借口，最后话赶话打感情牌上升到患者心愿的份上，全程到医生签名盖章，自己都没有用武之地。
江母在关上门后，脸色一变，甩了甩手里盖着红章的纸：“快走，抓紧时间带你叔叔出去。”
程琂咽了咽口水：“好。”
她刚到病房，看见江父挣扎着起床，高兴得跟孩子似的，嚷嚷要换衣服：“江宇，快把我那套衣服拿过来，蓝色那件衣服，对，要黑色的裤子。”
江宇趴在柜子那找衣服：“哪有黑色的裤子啊，灰色的，行不行？”
“我要穿黑色的。”江父还偏挑起来了。
江宇把衣服倒腾出来，顺着他：“那我再找找。”
邻床的老太太做完检查回来，看着这么大阵仗，忙问了句：“这是，要出院啦？”
“没呢，这不是说去孩子开那工作室看看嘛。”江母话语里不禁带几分自豪的气息，收拾纸巾，药品塞进包里，拉上拉链：“在那给你留了块西瓜，我们晚上回来，你得问问护士看能不能吃。”
“哎呦，好啊，谢谢你还惦记我啊，你真是好人啊，孩子也有出息。”老太太乐呵呵，嘴里念念有词：“有大大的出息啊。”
江母把包一背：“嗯，我也谢谢你的好话。”
那边的江宇举着条裤子，喊了声：“爸，我找到了！是这条对吧？就一条，你别跟我说不是啊。”
江父坐在床沿，老眼定睛一看：“对对，是这个，快，我去换衣服。”
江宇也顾不上地上的衣服，赶紧抓着衣服扶他进厕所，头也不回：“妈，我等会出来收拾。”
江母懒得理他，等他收不是耽误时间？三除两下就叠好塞进柜子里，早早坐在凳子上陪老太太唠两句。
程琂一回病房就带江温出门口等着，给他们腾地方，有些事，不用帮忙的。
她倏然想起工作室一片狼藉，惊叫一声：“遭了，赶紧让他们搞卫生通风。”
江温抬手压着她手机，将自己手机发出的信息递到她面前，一脸无辜：“等我们到，他们应该搞得差不多了。”
“动作挺快嘛。”程琂这事刚落地，又想起工作室那群人的状况，说不定不会让江父安心，反倒会担心，迟疑片刻：“可是叔叔看到他们会不会...”
“不会。”江温神色笃定，他了解江父，亦有把握让他相信。
“那我出去叫车吧。”程琂尴尬一笑，不禁暗骂自己，这种想法跟那些看低他们的人有什么不同？
“不急，等他们一起出去。”江温面色不改，拦住她。
程琂磕巴：“好，好吧。”
......
工作室那几人接到石山通知，集体亮起警报，如临大敌一般，纷纷合作来一次大扫除。
夏俊超更是找了个大垃圾袋放大厅，匆忙收掉桌面上的垃圾，奔溃：“你们谁吃的饭盒现在还不扔？这是什么纸啊？还要不要啊？这筷子还能用吗？我们不是生活在垃圾场里了吧？”
“那纸不要了，丢了。”
“我筷子要的啊，洗洗还能用。”
“你别踩过来，我收线呢。”佳之弯腰，一只手顺直电线拉插板归位，动作有些滑稽。
“阿涛，快点把那些木屑扫干净。”
“贵立，那个画室不要搞太干净了。”
贵立拿着抹布正使轮椅过去，不明：“这都脏了。”
“你这就不懂了吧？你搞那么干净，一看就知道我们特意收拾，显得我们多什么似的，反正你别弄那么干净就行。”
贵立一想，有点道理：“行，我随便搞搞。”
石山在工艺间搬完木板靠墙，一站起来，全是粒粒尘飘在空气里，他捂着鼻子走出去：“撒点水再扫，桌子都白擦了。”
小园卖力擦完的桌子又蒙上一层灰，只好换水再擦一次。
“把工艺间锁起来？”石山皱眉看着那工艺间。
夏俊超把垃圾袋塞满，费劲打了个死结：“锁吧锁吧，天天吸这么大尘，我们早晚得交代这在。”
“等下，为什么不开抽风机？”夏俊超余光一瞥，发现抽风机没开。
贵立闻言，探头打趣：“又不是吸尘器，你还指望有多大作用？”
夏俊超去开关那，一按抽风机调节几下按键，漂浮的灰尘肉眼可见少了许多。
众人目瞪口呆：“......”
夏俊超翻了个白眼：“你们是猪吗？为什么不开？”
阿涛回头认真看着他：“省电。”
“一个抽风机能用多少电？”夏俊超不以为然，拍拍手上的尘，准备把垃圾提出去丢了。
阿涛：“我没见过这么大的抽风机，应该挺耗电的。”
“......”夏俊超无言以对。
石山冷不伶仃冒了句：“这玩意好像叫...除尘机。”
这还是从他爸工厂搞了台过来的，虽然是旧的，但怎么就成抽风机了？到底谁抽风了？
“专业除尘的？”夏俊超不可置信指了指那台东西。
“应该是。”石山过去抠起上面的布，给予肯定：“专业的。”
“我们能有这么高级的东西？”夏俊超见过学校饭堂的抽风机，还真没见过这样样式的，还以为是城里人玩的不一样，得知后，感觉口袋一紧，愣是憋了句：“费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