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没弄好呢,就一堆木渣。”石山没想那么多,只顾到身体不好就不要吸灰尘了。
江父不说话,往前画室的方向走没几步,趁他们放松警惕,转身拧开手把打开门,进去了。
那架势浑然不像个病人,一套兴水流云的举动下来,比他们反应还快。
江温:“......”
江母拍了拍江温的手臂:“随他吧,他要真倔,你倔不过的。”
石山想了想,还是把除尘器打开,避免碰到什么掉屑,吸进去就不好了。
江父对着一桌子工具,不禁东拿拿,西抓抓,看到个做出来的摆件,拎起来仔细端详,片刻,摇了摇头:“这玩意啊,差点火候。”
“叔叔,这就是我们练着玩的。”石山心里咯噔一声,连普通人看到都觉得不行,还能卖吗?
江父抓起旁边那张设计图,盯了会:“也是,做这个东西很简单。”
“简单?”石山诧异。
阿涛怀里捧着个大的冰西瓜,路过工艺间,往里面瞥了眼,听到“简单”二字,他忍不住顿足。
江父斜睨一眼,指着摆件:“只是啊,用这种木,怕不是做不成喽。”
石山依着店家介绍,订了一批木质:“叔叔,这木有什么问题呢?”
“爸,你在这里干什么?”江宇满脸急色拨开他们走到江父面前,拿下他的纸给回石山,拉着江父出去:“去那边坐着,你能不能不要碰这些东西啊?”
江宇见他们那么久没回来,出去找人,看到都站在小房间,里面摆设场景让他一窒,此刻,他是埋怨江温和江母的,为什么他门要带江父来这里。
难道他不知道,江父为什么得肺癌吗?
以至于江宇脸色不善,推开他们,带走江父。
江父倒也没生气,跟着他走:“没事,没事,他还是孩子脾性呢,让大家见笑了。”
这孩子爱哭啊,他可不敢惹。
程琂从电脑前抬头,看到他们一同回来,说了声:“看完了?正好,切西瓜,吃点消暑。”
阿涛一听,像个陀螺一样,忙前忙后找刀找盘子,切成两大盘端过来,全程没抬过头。
“阿涛,把这盘拿出去给你们吃。”程琂叫住要出门的阿涛,把盘子递给他。
“好。”阿涛心思有点飘散,端着盘子,偷偷看向江父,最后闷着头转身出去。
虽然小小的画室挤着好些人,但两台风扇轮流转动,倒也感觉到一丝平静,只是好像过于静,他们几人都坐着不说话,尤其是江宇黑着张脸,对着他喜欢的西瓜也不动。
江父尴尬笑了下,推到他们面前:“吃瓜,吃瓜。”
“好,你们也吃。”石山拎起一块瓜看向江温,发现他一脸淡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而他弟弟像只鼓气的青蛙,他摇头感叹,两兄弟性格差这么远的吗?
这气氛好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不就是看了眼木件?至于闹得这么尴尬?
程琂不动声色向江温靠近,附耳询问:“这是怎么了?”
江温坦荡看向江父和江宇,若无其事:“我爸去工艺间,被江宇看到,正闹脾气。”
程琂尊重:“要劝吗?”
江温低垂眼帘,无声:“谁惯他?”
“嗯。”程琂没再追问,乖乖在江温身侧坐直,她仿佛在那句话里隐隐听出一线委屈的意味。
程琂想了想,边拿起瓜,边佯装好奇:“江宇,你不吃吗?”
石山:“......”你怎么不问问你叔叔阿姨不吃?你问他弟干什么?长辈为先不知道吗?
“吃什么吃,都气饱了。”江宇抱着双臂靠在沙发背上,扭过头。
程琂顺势:“哦,那你气什么啊?”
“我气什么关你什么事啊?”江宇才不上她的当。
江母厉声:“江宇,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是,没人教,我就是自学的,行吗?”
“你这孩子,她又没惹你,你说话就这么冲?”
“是,都是我的错,我认,对不起。”江宇完全没有认错的态度,就是屈服了而已。
江母:“江宇!”
江宇:“认错了还不行吗?”
“好了,好端端的,做什么呢?”江父叹气,连忙出面和水泥。
石山啃瓜,还不忘朝江温使了个眼神询问:什么情况啊?
那厮压根没看向他,而是神态淡淡盯着程琂半响。
石山:“......”你们一家子一人一角是吧?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这他妈好尴尬!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不是,家事插什么嘴?
“叔叔阿姨,没事的,是我的问题,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应的,你们别怪他,可能心情不好。”程琂佯装一脸懵,实则以退为进,自言自语:“不过也是奇怪,怎么逛一趟就心情不好了?”
石山面无表情,机械般挪动脑袋面向刚音刚落的程琂,复杂看着她。
是,他也想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可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像是正常语句,听完,就像让他是吃了只苍蝇一样,反胃...想吐...
“嗯,不怪你,怪我,你叔叔非要进去看什么木,我们都没拦住,这不是,江宇看到就开始使性子。”江母侧眸看向程琂,像是触发到什么怪异的频道,自发自站在她铺开那战线。
总不能让他们母子背黑锅不是?
石山嘴角一抽,机械挪回江母身上,把瓜皮扔进垃圾桶,余光瞥向对面两位,不行,真的想吐。
江温眉眼柔和下来,戳了戳她的手,无声:“出息了你?”
程琂缓缓抬手到嘴边遮掩,倾向他那边,低声:“嗯,出息。”
江宇紧紧盯着江父:“是这样吗?”
“我说谎的。”江母没给机会江父,接了话:“反正你也不信。”
江宇:“......”
江父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来往,汗颜无地,搓搓手:“这个,这个不是好奇吗?我就看看,我看下能有什么问题?”
“我就说我看下能有什么问题?我现在看都不能看?”江父本虚着,转念一想,谁才是父亲?底气添足,端起架子:“你还管到我头上了?我又不是那熊猫,那熊猫还滚地呢,我还不能走几步,看几下了?”
众人:“......”
江宇瞪直眼睛,怎么还能这样压人?
石山一个笑点这么高的人,渐渐反应过来,差点憋不住笑。
江宇弱了几分:“那不是你做这行,才得病的吗?为什么非要往这上面凑,我也是希望你健康。”
石山倏然看向江宇,恍然大悟。
他还以为这一家子小题大做,没想到是这样的,那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可以......?
“叔叔,你是做工艺的?”石山脱嘴而出。
江父点头,谦虚:“不算工艺,就是个木工。”
石山双手并直,嗖一声站起来,三两步过去打开门,喊了声:“阿涛!快过来!”顺手关上门,又打开,沉声:“去工艺间把你做那几个东西拿过来。”
江宇一脸不满:“爸!”
江父扫了眼江宇,想用父亲来压一压,一想到他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担心自己,这样做太不是人了,转而安抚:“没事,咳咳,看下能出什么事?”
江宇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江母一句劝住:“你爸一辈子都在琢磨这个事,你让让他。”
程琂缩了缩脑袋,心虚:“江同学,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江温不语,从容搭上她的手,轻轻安抚。
阿涛从众目睽睽的目光里翻了个口罩戴上,一口气遛进工艺间,捧着那几个东西,疾步往画室里走,却发现没手开门,他向后看了眼他们,夏俊超打了个哈欠,好心过去帮他开门。
阿涛刚进去,石山的声音再次响起:“俊超,你也过来。”
夏俊超:“......”多什么事啊你?
阿涛把木件放在桌面上,正好侧面露出烧伤的面积对着江宇,江宇险些叫出声,还好捂住了嘴。
他敏感发现视线,忙遮住,愧疚低下头。
江父和江母相视一眼,很显然发现了他的问题,默契挪开视线,只当平常。
“这些是你做的?”江父掩下惊讶,面不改色指了指这几样。
阿涛束手束脚,木讷点头。
江父心里感叹,相对于他们走进工作室那一刻的震撼,已慢慢接受他们的残缺,明白江温身处在何地,他没有提,没有多问,默默尊重他们,正是如此,知道来之不易,能聚集在一起,是缘分。
只是心疼自家儿子,同情天底下有这样遭受磨难的人。
程琂半探出身子,歪着脑袋看向他们,一样一样指过去:“叔叔,阿姨,不止这些,这张茶几,沙发,办公桌子,椅子,都有他的功劳。”
江父这才仔细看着面前的家具,敲了敲,测试了下:“看着是还不错,但,用不了多久。”
“你们怎么会想到做这些东西?”江父只知江温开了个画室,现在的画室包揽的范围这么大了吗?
石山有了前车之鉴,避免踩到雷点,这次学聪明,迅速打手语向江温征求意见。
便有这副画面,阳光倾斜入办公桌,同样眷顾画架上色彩斑斓的画,一半上色,一半灰沉彷如人生背景,沙发的一角,几人神色飞扬,隔在半空挥动手舞,用属于他们世界的语言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