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刚过去，江大的表白墙上就有张照片爆了。
看视角是从某个楼梯口由下往上抓拍，清晰度不高，但并不妨碍照片整体的美感。
照片里一个男生侧着身，倚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边打电话。
至少一米八五。
整理的一丝不苟的衬衫，高挺的鼻梁，薄而禁欲的唇，只是一个侧面轮廓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建筑物的灯光从窗外投来，在男生眼底留下明暗交织的光影，掩映着一丝不太明显的柔软。
——入学第八天，第一次有了想加微信的人。
上传照片的新生发帖留言。
十二个小时内，三百多条回复。
【求微信（尖叫）（扭曲）（爬行）（翻滚）】
【求微信（激烈地爬动）（痉挛）（嘶吼）（分裂）】
【完蛋，本来没打算大一就谈恋爱，但这个真的……】
【请问有女朋友吗？】
【没有女朋友的话，我们宿舍就上了吼。】
………
【哈哈哈哈哈。】
【盲猜以上都是新生。 】
【作为学姐，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入我当年入过的坑(^_^)】
【别急，过几天就认识了。】
………
除去一些故意卖关子的留言，还是有热心校友给大家普及。
“这边建议直接在学校官方公众号搜索关键词——梁渡。”
“金融学院21级本科生。”
“不仅是年级第一，也是今年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
“能力性格长相样样出色。”
某秦姓热心校友一边打字一边絮絮叨叨：“最重要的是，单、身……”
“诶，诶，别啊梁渡，等我发完这句话——哎哟，你把我之前的话也删了干嘛？”
“别给我找麻烦。”
梁渡把手机扔还给秦海铭，没什么表情地翻了一页手里的资料，淡淡道：“卓一，联系负责人删帖。”
在他对面的单人办公区域，徐卓一从电脑面前抬头，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秦海铭翻了个白眼：“值班本来就够无聊的，还不让我找点乐子。”
根本没人理他。
除了敲键盘和翻纸页的琐碎声音，学生会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这周要处理的事情格外繁琐，摆在首位的是学生组织和社团招新。梁渡刚才就是在检查两天后百团大战的申请材料。
秦海铭自讨没趣，翘起二郎腿，趁帖子还没删又浏览了几页。
这一看，竟发现在对梁渡的众多赞美中还有一股清流——
清流表示：
【他长的哪里好看了？】
除此之外黑梁渡的都说照片是p的，真人要多丑有多丑，但还没有直接diss照片不好看的。
毫不意外被人喷的很惨。
【他不好看你好看？】
【别尬黑，兄弟。】
【我知道你嫉妒，但你先别嫉妒。】
被群嘲淹没了一会，这股清流又顽强地冲了出来，并且毫不怯场。
【爱上了……】
【想追……】
【你认识他么你就爱上了？】
【就算好看，你们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万一他性格差劲呢？】
【有病？他越坏你越爱？】
【我嫉妒个屁。】
【………】
秦海铭津津有味地看了会儿，紧接着绘声绘色地跟办公室其他两人讲了一遍。
“恭喜咱们梁大主席收获一名战斗力不俗的黑粉。”
“祝贺。”徐卓一伸了个懒腰，。
不过以梁渡的心理承受能力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光是学会生副主席就带领着一群天天看他不顺眼的小弟。
再说，几句合理的质疑罢了，他还犯不着……
“我看看。”
梁渡手指顿了顿，停在资料的某页，然后破天荒主动去浏览表白贴。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很快又恢复平静。
“负责人怎么说？”
“哦，他刚回我——说是可以删，不过要先联系一下帖主……”
“那就让他不用联系了，”
梁渡顿了顿：“帖子留着吧。”
徐卓一：“行。”
眼见秦海铭古怪地看过来，梁渡面不改色，把一沓资料扔在他桌前：
“无聊的话，把这些不合格的申请都仔细订正了，吃饭之前给我。”
秦海铭：“……”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与此同时。
“陈哥，快到了。”
出租车内，坐在副驾驶的男生从后视镜里看了陈余南一眼。
“嗯。”
把盯了一路的手机摁熄扔进兜里，陈余南的语气还夹杂着几分打字时的咬牙切齿。
“怎么了，陈哥？”
和陆子彬对视一眼，陈余南回神一般，眼里浮现几分懊恼：“没事。”
他有意转开话题：“对了，你昨天是不是也来找过我？”
陆子彬点点头。
他套着一身灰色运动服，款式简单到像是睡衣，齐刘海下面一点，黑框眼镜板正地架在小巧鼻梁上，隔一会儿就要伸手去扶一下。
这副呆愣形象，和他直播时又冷又酷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作为人气主播，陆子彬还是有比较强的出门伪装意识的。
“下次找我直接打电话就行。”
陆子彬点点头，又扶了一下下滑的眼镜，说：“好。”
再过两天租房合同就到期了，陆子彬打算今天搬去新校区，喊了陈余南来帮忙。
出租屋里的东西不多，除去一个小行李箱，就是些直播比较常用的电子物品，需要小心着搬下楼。
“这是什么？”陈余南拿起一个黑色的装有话筒的小物件问。
“哪个？”
陆子彬正在窗台那里捣鼓什么，闻言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啊——变声器。”
陈余南挑眉：“你还用变声器？”
“唔。”
陆子彬用短暂的两秒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把喜欢男生的秘密告诉过陈余南。
答案是还没有。
他只好说了个其他理由：“练新游戏的时候，用女号容易找到人带。”
“哦。”
陈余南不太懂游戏那一套，没怎么在意，往陆子彬那里看了两眼：“是在找什么吗……”
目光很容易就落在了陆子彬从窗台抱出来的东西上。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
“这个……你还没扔？”
只见陆子彬捧了一束已然枯萎的蓝玫瑰出来，“啊”了一声：“不是陈哥你让我收好的吗？”
“可惜都焉了。”
陈余南沉默着，有些出神地盯着那束灰蓝玫瑰。
曾经好看的花瓣只剩下一层浅薄、枯败的脉络……原来包装的再精致的东西，时间久了也会一碰就碎。
在将近一分钟的停顿里，陈余南逐渐缓慢地回想起那天早上。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一枝一枝地，从地上把它们捡起来，装好。
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没有当场丢掉，而是鬼使神差让陆子彬替自己保管。
他还以为，只要不扔掉就没事，搁置一边后，只需要等待就可以。
好像不扔，他就没有践踏过谁的心意，好像等待，就有人回心转意。
但他没有等到。
或许是时间还不够久，又或许是自己给的暗示——
不管是迟迟没有归还的手机，还是昨晚知道梁渡在场后便赶去教室。
——都太过于微不足道。
就算这样，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梁渡本来也不会注意到这些事。
一边等待一边自作多情的结果就会像手机的原主人一样，隐而不发。
然后就被埋葬了。
甚至除了自己这个陌生人以外，谁都不知道你喜欢他。
“给我。”
陈余南长长地舒了口气，从陆子彬手里把花接过来说：“我一会拿去扔了。”
“为什么？”
“因为，”
“我不想等了。”
——
两天后。
百团大战现场。
顾名思义，百团大战就是社团招新大型新人争夺战。
程序合规的社团可以在今天进行招新路演，最大限度地宣传自己。
九点多的时候，田径场附近已经到处是各大社团的易拉宝、横幅。不远处运动员晨练的跑步声，淹没于来来往往的鼎沸人声中。
最热闹的是靠西边的合唱团和舞蹈团那块场地，歌声洋溢，舞蹈动人，引无数新生驻足拍照。
“卧槽，合唱团招人还看颜值的吗？这也太养眼了。”冯浩难得抱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没有厚着脸皮去要微信。
“一定程度上是的。”
在他旁边，程时得出结论并肯定地说：“所以你多半是选不上了。”
“你别狗眼看人低。”
冯浩一边扫码报名一边自信地说：“今年十佳歌手一定有我。”
“有你我不看。”程时双手合十。
冯浩气结，转过去看陈余南，后者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有你没你我都不看。”
冯浩：“……”
“对了，”陈余南想起什么，“你们知道学生会在哪招新吗？”
“你想进学生会？”程时惊讶道。
“算是吧，怎么了？”
“应该就在最东边。”
程时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那什么，这届学生会的水好像挺深的。”
“有什么秘辛，说来听听。”冯浩顿时把目光从合唱团挪开，兴趣盎然地凑过来。
“就是一些谣言，只听听啊。”程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
“今年学生会主席的位置竞争很激烈，竞选开始的那几天，票数在两个人之间反复拉扯，今天这个人多一票，明天那个人多两票。”
“一共持续了七天。”
“最后是现在的学生会主席险胜，不过很多人都说他……为了拉票，到处送钱。”
“真的假的？？”
冯浩靠了一声：“话说现在的学生会主席不就是我们班助吗？他……诶，陈余南你去哪啊？”
“随便逛逛。”
陈余南的声音莫名冷淡了点，很快双手插在裤兜里往东走进人群。
他怕自己要再不走，可能就要闹点不太愉快的宿舍矛盾了。
附近人来人往，稍不留神，旁边不知从哪里低着头窜过来一个女生。
两人谁也没注意谁，女生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了下陈余南的胳膊，发出小声的痛呼。
“你没事吧……”
陈余南眼疾手快，刚要扶她一把，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手臂硬生生地僵在半空中。
女生抬起头，微风拂起几缕长发，被她轻轻别至耳后。
在看见陈余南的那一刻，杏仁眼眸微微一颤，在阳光下分外动人。
而陈余南黑色T恤下脊背微弓，重新将手插回兜里，垂着目光看她：
“好久不见，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