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陈余南”
施雨一手背在身后，眼中闪过几分局促的慌乱，“好、好久不久。”
分手之后再见面，多说一句话都会变得很尴尬。
可奇怪的是，他们之间，
似乎也只剩尴尬了。
陈余南回过神，嗯了一声：“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路旁树叶沙沙耸动，女生轻咬下唇，忽然拽住了男生的衣角，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陈余南，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那个……生理期……”
“裙子、脏………”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已是细如蚊呐，脸色也异常苍白。
遮遮掩掩的神色以及时不时压着裙角的手指昭示了什么。
陈余南眉头下意识蹙起。
“这个我怎么帮你？”
施雨蓦地攥紧手指，有些委屈似的，眼眶瞬间湿润，“对不起，可能、可能要麻烦你借我一件外套。”
九月份没人会穿外套在身上。
要的话只能回宿舍拿，但是一来一回麻烦不说，原地等也很煎熬。
没多久，陈余南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道：“我陪你回宿舍吧。”
“……这样可以吗？”
他不着痕迹地护在施雨的身后，刚刚好挡住别人的视线，又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施雨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复杂地说：“可以，谢谢。”
其实这样子走路，在前面的人还好，在后面的人就比较吃亏，一边要注意前面人的步伐，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挡好。
没走几步，施雨轻声道：“要不你把手搭在我腰上吧，会方便一些。”
“不用，没多远。”
陈余南心不在焉地往旁边看。
因为女生宿舍也在东边，所以往这边走可能会遇到……
说曹操曹操到。
陈余南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只见前面五十米处，大概是学生会招新的地方，一个让他明里暗里找了两天的人就簇拥在人群中。
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长裤，笑得温和又漫不经心。
几乎是在陈余南看过去的一瞬间，那人也将目光投来。
轻轻地掠了他和施雨一眼。
……草。
说不清了。
陈余南现在的心情完全操蛋。
他没有注意到施雨的目光微妙地闪烁两下，只想快点把人送回宿舍。
“余南，我特别想进学生会。”施雨忽然转头，眼含祈求地问：
“可不可以先陪我去学生会报个名……万一等会名额满了……”
靠，说得好啊。
陈余南被提醒了，都忽略了施雨的称呼，直接答应：“那走吧。”
就答应了吗？
施雨恍惚间想，他为什么还这么顺着我，明明都分手了……
报名其实只需要现场登录一下个人信息然后扫个码加面试群就行。
整个过程是学生会的低层干事在领着走，陈余南甚至没和梁渡再碰过一次眼神。
反正不急这一时。
陈余南咬牙，带着施雨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后者神色却微微复杂。
他为什么也要报名。
是……想跟我在一个部门吗……
所以陈余南，你其实不像表现的这么不在乎我，是吗？
这让施雨有些动摇，答应崔景旭的事情让她不得不故意接近陈余南，陈余南若是不喜欢自己就罢了，可若他真的喜欢自己……
施雨轻轻叹了口气。
陈余南，希望你是最后一次被我这样的坏女生骗了。
——
“什么？”
“你面试过了？”
隔天男生宿舍里，冯浩和程时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叹。
“学生会是咱学校面试通过率最低的组织。”程时对陈余南竖了个拇指，
“你是真行。”
“运气好罢了。”陈余南不以为意地笑笑，毕竟他打工的面试经历不知道有多少，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管它是不是运气，过了就是牛逼！这不得庆祝一下，兄弟们，晚上出去吃烧烤怎么样？”
“想什么呢，人家学生会内部晚上肯定有活动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过陈余南之前问了负责带他的学姐，梁渡会不会去，学姐表示：
【学姐：主席好像不来，这几天的招新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
【学姐：哈哈他要是真来凑热闹，估计晚上回去还要加班加点，明天又要早起值班，非得累死不可。】
【陈：好，我知道了。】
【陈：谢谢学姐。】
那陈余南也没就必要去了。
他正要开口答应晚上去吃烧烤，手机里和学姐的聊天框又唰唰闪出几条消息来。
【学姐：完了，好像打脸了。】
【学姐：内部消息，主席今晚好像又要来！！】
【陈：可靠吗？】
【学姐：老秦说他中午没睡，已经把收尾工作搞完了。】
【学姐：但我不保证啊，你跟你朋友说，要是到时候没见到主席，可别怪我。】
哪有什么朋友。
陈余南讪讪地发了个乖巧的ok表情包，关了聊天框。
最后还是去了。
学生会的组织文化是，工作越累，玩的越开。大多数人受到该文化熏陶都是从第一次团建开始。
连最常见的真心话大冒险都加了很多刺激元素，搞不好就丢脸丢一年的那种。
今天的团建地点设在KTV，因为人太多，一个包厢肯定坐不下，大家就分部门来。
陈余南是宣传部，好巧不巧，施雨也是这个部门。
梁渡没来。又或者他来了，只不过进的不是宣传部的包厢。
不过结局都一样。
他还是没能没见到梁渡。
“余南，哈哈哈哈，怎么又转到你了啊？”部长笑笑，感慨一声。
宣传部部长叫方琪，是位大三的学姐，平日里就是典型的工作狂，说起话却很柔和。
“运气不好。”陈余南无所谓，把手伸向真心话那边。
就在这时，牌堆被人很快挪开。
“诶？都三次了啊，还选真心话就不够意思了吧？”
说话那人是副部长，叫袁向昀，典型的社牛，他今天打定主意要给这位新来的帅哥整点活。
袁向昀笑眯眯地指着另一堆牌：“我看好你哦，小陈。”
陈余南挑眉，于是指尖一转，随意捏了一张大冒险上面的牌，正要摊开。
就在这时。
包厢忽然爆发出几声激动的哇啊声，从门口迅速蔓延至点歌台。
陈余南翻页的手一顿。
“嚯，主席。”
“帅哥！！”
“学长！”
“学长。”
他听见旁边有人也压制不住地喊了一声，好像是施雨。
不过陈余南没有心思仔细辨别，门口那个迟到的人长腿没迈几步，已经立在了面前。
“你们包厢好像也满了？”
梁渡生的白皙俊朗，肩宽腿长，噙着点笑的模样别提多好看了。
“没没没没！”
“没有满！”
“这还有座，学长你坐！”
“………”
在一众人的热情挽留下，梁渡坐在了一个偏中间的位置。
离陈余南隔了起码七八个人，是看得见但绝对够不着的距离。
梁渡随和地问：“玩的什么？”
“就挺正常的真心话大冒险。”
袁向昀笑了笑，目光转向陈余南：“刚轮到这位学弟抽大冒险。”
“哦？”
梁渡跟着看过来，只是目光还没落在陈余南身上就转走了，反而是在施雨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很快，他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那你们继续。”
陈余南没说话，自顾自倒了满满一杯酒。
“还没抽牌呢……”许琪提醒他。
“不用，我自罚。”
陈余南仰头喝了整整一杯酒，酒液浸润嘴唇，绯红又感性。
他舔了舔，在旁边女生的尖叫声中站了起来。
“抱歉了，去趟洗手间。”
在KTV绚烂的灯光下，谁都看不出他此刻几乎压抑不住的躁动。
直到在洗手间冲了三分钟的凉水，才把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妈的，”
“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他怀疑刚才心跳声都要炸开。
真操了不就是个表白么，还非要给自己灌点酒壮胆？
陈余南，你个怂货。
他骂了一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才冷静一点回到KTV。
这时梁渡已经加入游戏了，大家合着伙来要让他输。
要知道玩击鼓传花有一万种作弊方法，怎么传都可以一传到梁渡，鼓声就刚好停止。
知道大家是故意的，梁渡在陈余南走过的时候正好低笑了一声：
“那我也选大冒险吧。”
陈余南腿一软，热度又老老实实回到脸上。
得，刚才那巴掌白打了。
坐回座位上，施雨轻轻凑在他耳边问：“余南，你身体不舒服吗？”
陈余南正想回什么，周围的气氛忽然被点爆了似的，尖叫声炸开，淹没了他的声音。
梁渡选了刚才被他翻了一半的那张牌，而那张牌上写的是：
任意和在场的一个人接吻十秒，对方可以选择接受or拒绝。
“我靠靠靠靠，这么劲爆的吗？”
“是谁这么幸福？！”
“我要晕了，这还能拒绝吗！！”
梁渡沉默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看向袁向昀：“正常的大冒险？”
“其他还是很正常的。”
袁向昀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可能是你手气差吧。”
在场的大概只有许琪知道梁渡有喜欢的人，她忙打着圆场：“你要是不愿意，喝杯酒就行。”
所有人都静音等待梁渡的答复。
他轻笑一声站了起来：“别啊，喝酒就没意思了。”
气氛再次哄闹起来。
而陈余南还沉浸在早知道刚才就自己抽了的后悔中。
他没注意到梁渡正逐渐往这边走近，等回过神时，温柔的声音已经从头顶传来。
“你可以选择拒绝……”
陈余南猛地抬头，他眼睁睁看着梁渡就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目光柔和地落在一个人身上。
“或者接受。”
梁渡轻声笑：“施雨。”
那一刻，陈余南脑袋轰然炸开。
谁？
施雨…吗？
施雨脸上也跟着呈现了错愕、欣喜、不可置信等情绪。
“我……”
她从没想过梁渡会选她。
我接受 。
我当然接受。
她疯狂地想答应。
可是陈余南在旁边，如果她点了头，就再也别想接近陈余南了。
崔景旭完全是个疯子，要是违背了他的意愿，他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是……
这可是梁渡啊。
施雨被绚烂的灯光刺了一下眼睛，有微微的泪水将从眼眶里落下。
是她从高一喜欢到大一的人。
是啊，因为是梁渡。
所以她可以疯狂一次。
“我接……”
当啷。
酒玻璃倒地的声音沉闷地响起。
陈余南猛地站起身，一腿直直跪在KTV的矮桌上，阴沉着脸，拽着桌对面的梁渡衣领往下。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砸了过去。
“干什么！”
有人惊叫起来。
只是陈余南这一拳没能落下去，而是硬生生被拦在空中。
拦住他的不是身后施雨的尖叫，不是周围人不足他力气一半的拉扯。
更不是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而是梁渡自己。
梁渡的手心微凉，稳稳抵住陈余南的拳头，一寸一寸往下压，逐渐显露出自己沉静、无波无澜的面容。
漆黑瞳孔，倒映出陈余南怒目圆睁的模样，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
“这是什么意思？”
梁渡凉薄地笑了一声。
“你不用、再试探我了。”
陈余南一字一句，似乎要把牙齿都咬碎：“梁渡，我认输。”
“我他妈认输还不行吗？”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瞬间，灯光映在梁渡眼里。
似乎真的在里面发出了晦涩、流动的光彩。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以为是疯了。
只有梁渡无声笑了。
他抵住拳头的五指前移，扣住了陈余南手腕，下一秒牵着人往外走。
“完了……”
“什么情况这是……”
“两个人不会要打架吧……”
嘭——
沉重的金属门合上，将所有闲言碎语隔绝在包厢里面。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
长廊里。
梁渡低着头，温柔的、滚烫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陈余南的脸上。
他意味不明地低喃：“陈余南，你可以选择拒绝，”
“或者……”
“你闭嘴。”
陈余南微微侧脸，一手勾住梁渡的脖子，然后用力拉下。
刹那间，唇齿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