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东南说：“那依你之见，这个人选，用谁比较合适？”
凌飞雨装作出一副满不在乎样子，低头凝思了片刻，才说：“最好找个义父信得过的，并且知晓阴界那些人的弱点的。”
“弱点？”凌东南抚摸着拐杖，眼中意图稍显。
凌飞雨见势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愿意为义父出生入死卖命的。”
凌东南听见他如此讲，有些洋洋得意道：“若只是愿意卖命的，那本座座下多的是，不用本座开口，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凌飞雨淡然道：“鬼玺不比普通的武器，要用就得用能掌控的住的人。”
他指着冥若尘，问道：“义父知不知道那小子从疯魔之后，不受控制的次数有多少？”
“不超过十次。”
凌东南说：“一般情况不会发狂，主要是他有个整日哭哭啼啼的孩子和即将要死的老爹在此，听见动静难免不受控制。”
“那是因为他还有牵挂。”
凌飞雨将布筒子收进怀里，自信地说：“要锻造一把好刃，那他就不能有任何牵挂，也不能有任何顾忌，若是义父能找出这样的人选来，我保证能为您造一把比那小子更为锋利的武器来。”
凌东南皱眉看了他几眼，不由的笑了几声，像是在嘲讽说：“凭你，就能办到？”
凌飞雨满不在乎，反而顺着他谄媚地说：“义父若是信我，我定然是那个心甘情愿为您卖命的人。”
在鬼都这百多年，他都并没有只甘心当个傀儡，更何况是现在。
当年，南齐拿鬼玺修炼长生术时，他跟着偷偷修炼了很多秘籍，哪怕是被关了禁闭也没有分毫懈怠。他可以肯定自己比南齐更了解鬼玺，甚至，比冥若尘还要更加了解鬼石。
虽然凌东南心里知道他会是把好刀，但心里却几乎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不然在忘川那日，也不会任由手下的人将自己丢下。
凌飞雨心中有恨，这恨使他不想就止步于凌东南的脚下。
只要他能握得一块鬼石在手，有能力在炼尸人的队伍中站稳脚步，那长生术，以及所谓的异世界，都将变得唾手可得。
*
寒意微散，阳和方起。听言来灵山的第六日，阴沉的天气终见好转。
因为炼尸人一直蛰伏未出，所以林以谦便驾船将几人送到礁岸上来透气。
砚浓与云木在灵山脚下搭了帐篷，还支了烤架，串在上面的野鸡野兔被烤的金黄滋滋冒着油，引的听言口水直流，就连一些阳界的剑士也都经不住诱惑，放下脸面过来混吃混喝。
在这少有的安生日子里，大家都很开心，除了良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冥若尘了，上次一别，冥若尘给他留下了太多念想，他时不时就会想起那日被他拥在怀里摩挲鼻尖的感觉。
思念是无尽美好的，同时也是遗憾痛苦的。
良穆呆呆地坐在暗礁上，身后的听言几人在开心的吃着烧烤，阳界的剑士们在欢歌载舞。可越是在这种热闹的场面里，就越叫他越感孤独。
他在想，若是冥若尘还在的话，那他肯定也是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的。
……真是可惜了。
“阿穆，过来吃兔子呀！”听言坐在火堆旁，拾了柴棍子丢到了良穆的后肩上。
良穆顺势抬手一接，接了个正着。
他转头看去，只见听言正握着只兔大腿在啃，啃得满脸满嘴都是油，还不忘冲他道：“我知道你在想谁，别在那儿坐着了，过来吃肉，顺便商量下怎么进山。”
良穆看了看他不斯文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头。不过还是掸掸灰尘起身，走了过去。
见他过来，听言连忙腾出手，从砚浓那里夺过了刀在架子上割下了另外一直兔腿。砚浓气的要死，刚想开口说什么时，就瞥见良穆走了过来。
他欲言又止，哪怕光是只看人表面，他也知道良穆此刻吃不下东西。
果然，良穆在走到听言身边时坐下，面上情绪缓和了点，但没有接递到跟前的兔腿。
听言把肉又往他唇边凑了凑，油着张大嘴道：“阿穆，吃呀，着兔肉很好吃的。”
“你吃吧，我不饿。”
良穆望着脚下的火堆，眉眼深邃，有些冷冰冰的。旁边阳界的那些人见他这副模样，一眼就看出他不好相处，纷纷叼着肉走开了。
砚浓腾不开手，让云木烤了串果蔬给他，良穆犹豫了下，接了。
“哎！”听言见状，不开心道：“阿穆，我给你递了这么久你都不接，怎么他一递你就接啊，偏心哎！”
砚浓翻了个白眼，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兔腿给了云木，说：“没看到殿下不想吃肉吗，哪有你这种强行喂的。”
听言甩甩痛失兔腿的手，不满地嘀咕：“……哪有你这样的。”
“你方才说进山。”良穆尝了一口那串，有些严肃地问：“怎么个进法？”
听言一顿。
旁边的两人一瞧，就知道他方才是在撒谎，根本就没有想到什么进山方法。
良穆没抬头，见他没回答，又吃了口串。
听言支支吾吾：“……这。”
“把你的方法说出来听听。”良穆抬眸望着不远处的山头，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我，我的方法……是是。”听言假装埋头啃腿，就是不回答。
随口骗人的，他哪里知道进山的方法是什么。
良穆面色渐冷，沉默了下去。
听言抬头看着他忧郁的表情，心头有些难受。他放下串思考了片刻，刚想开口说什么，这时林以谦却走了过来，手中还提了一摞酒壶。
云木往人群里又铺了块石头，林以谦走近坐下来，笑着将酒壶递给他，对几人说：“我那里不比鬼都，没有好酒，各位就将就着喝吧！”
听言闻言，开心的一把抱过酒壶，说：“什么酒，我先尝尝。”
几人一阵无奈，林以谦接过砚浓递来的兔肉，边吃边说：“方才过来时，听你们在商量什么，我方便听听吗？”
人都不讲话，听言被就辣得眯着眼睛一串咳嗽，也假装没听见。
林以谦看了看良穆没有半点喜色样子，像是猜到了什么，张口说：“关于冥——”
“我们在商量进山的方法。”砚浓率先说：“方才言王殿下说他有进山的方法，所以我们在问他。”
“哦，是吗？”林以谦吃完串，掏出帕子擦着手上的油渍，笑着问他：“是什么方法？”
听言眼见糊弄不过去，垂头啃了口肉，心虚地说：“我那方法瞎想的，未必能行，还是不说了。”
“……”
林以谦笑了笑，看穿了他的心思，然后说：“既然这样那便不说，听听我的方法如何？”
听言头一抬：“你的方法？是什么？”
林以谦静了一下，说：“炼尸人一直不出山，有两种可能。”
良穆难得开口，问道：“哪两种可能？”
林以谦说：“不是在养精蓄锐，就是在等待机会。”
“灵山以外的尸地都已经被我们尽数毁完了，他们现在炼尸的唯一地方就是罗刹。假若真的是在养精蓄锐的，那行尸没有炼足，他们是不会出来的。”
听见他分析，几人都放了手中的烤串，抱着酒罐子坐下来，边喝边听。
林以谦烤着火，转头又看了看旁边阳界的那些人，继续道：“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我们就不能着急，只能慢慢跟他们耗。”
听言：“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他们在等待机会。”
林以谦说：“炼尸人现在受困于罗刹，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必须先将堵在山下的我们除掉。我们现在队伍虽不算太强，但是对于刚刚丢了尸地的炼尸人来说却是忌惮的。如此话就又说回来了，他们想要出山，要么养精蓄锐到足够出山的时候，要么寻找到一个能出山的机会。”
听言没听懂，举出酒壶在空中晃了晃，问道：“等等，你只说是机会，那这个机会从何而来？”
林以谦看着他，不由笑了笑，说：“机会就在我们。”
“他们要机会，我们便给他们机会，他忌惮我们，我们便退让一步。”
听言恍然大悟，忙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给他让路，放他们出山？”
“没错！”
林以谦喝了口酒，接着说：“我们只要退出去，放他们出来，才有机会与他们一战。不然找不到入口，我们守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听言望着手里的酒，又问：“那若是我们给了机会，他们也不出来呢？”
良穆眼神沉郁，抢先道：“那我就再下溟海，那里有罗刹的缺口，从那里也能进入罗刹。”
林以谦怔怔地望着他。
良穆继续道：“届时，你们守在这里，我潜进去，然后再从里面找机会打开山门。”
“不行！”听言与林以谦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良穆以前是个不经常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可如今，他一举一动都无不在表露着他对冥若尘的担忧。
他内心渴望，焦躁。他不想，不能，就这样守在外面坐以待毙。
罗刹深处有人在牵引着他心，他缓缓闭上眼睛，说：“……我要救他出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