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门。
朝旸从后面拉住良筱，低声说：“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良筱停下脚步：“什么怎么回事？”
“……那孩子，他姓冥？”朝旸一脸难以置信地样子，问他道。
良筱严肃着脸：“姓冥怎么了，阴界又不止那一家姓冥。”
朝旸凝视着屋里的身影，摇着头道：“大哥，你欺负我不认识他是吧。”
除了鬼都的冥家之外，试问在整个阴界还有谁敢姓冥。他觉有些可笑，上午自己还琢磨着该怎么去与他谈判呢，没想现在就……
简直不要太扯！
良筱冲他叹了口气，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你不是说要和他谈判吗，就在这里谈判吧，也用不着上灵山了。”
朝旸汗颜。
良筱又说：“你不还说要亲自劝小穆与阿言吗，那今晚就帮我好好劝劝他们吧。”
“大哥……”朝旸感觉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饭桌上，朝旸望着碗里的饭一口也吃不下。
他想当面问问冥若尘关于叛变的事情，可又一直寻不到开口的机会。
他感觉松娘貌似很喜欢冥若尘，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的同时，还各种嘘寒问暖，脸上开心的笑容掩都掩藏不住。
这种氛围，在府中很久才能看到一次，他不舍得打破。
直到一顿饭吃的快要结束时，良筱见他实在没辙，才找了个借口将松娘支走，然后说：“朝旸，现在趁三个孩子都在，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言端了新鲜的麻鱼酥上桌，把早上没喝成的红米酒也拿了出来，三人坐在一块儿，一边吃酥一边品酒。
冥若尘听到朝旸有话问他们，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
朝旸见状，伸手示意说：“不用这么拘谨，我问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你们该吃吃该喝喝。”
冥若尘点头应着，拣了块酥啃着。
听言美滋滋地喝着酒，抬头道：“朝叔叔要问我们什么，倒是快说呀。”
良穆无语地在桌下撞了他一下，听言侧眸看过来，在看见他凝重地表情时，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朝旸要问的事情是什么。
他放下酒杯，找了个借口先道：“朝叔叔，我们这次回来就呆两日，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要不下次再问？”
“……”
良穆掐着额头，心里暗骂，这祖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朝旸一听，就抬头问：“回哪里？”
“回……”听言心觉不妙，连忙改口说：“能回哪里，当然是回鬼都。”
冥若尘：“……”
听言平日固然油嘴滑舌，可实在太不会撒谎了。在说回鬼都的时候，脸上那表情都快尴尬得要死了。
朝旸说：“那敢情好，叔叔这次也正打算要去鬼都，明日就一起同行吧！”
听言：“啊？”
眼看已经糊弄不住了，良穆连忙说：“明日我们还走不了，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恐怕不能跟朝叔叔一路。”
朝旸神色微变，但很快又笑了，说：“哦，原来是这样……”
冥若尘还不知道朝旸是阴界八司，更不知道他这次去鬼都是奉阎君之命捉拿自己。他在桌下扯了扯良穆的衣袖，小声地问：“不是回灵山吗，说回鬼都干嘛。”
良穆闻声，手在他腿上掐了一把。
冥若尘疼得呲牙咧嘴，却没敢吱声。
朝旸看见了他们私下的小动作，脸上平静如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问：“小穆，叔叔听说你们最近都在灵山盯着炼尸人，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目前无事，一切都还好。”良穆也刚学会了撒谎，不过却撒得比听言好，脸不红心不跳的。
朝旸知这群孩子在故意掩饰，讲话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说：“既然无事便好，不然我这一路回去都该要提心吊胆了。”
良穆闻言，眉心蹙了蹙，问道：“不知叔叔这次回去，所为何事？”
朝旸说：“十日前阎君突召八司回都，我只是随行，眼下倒还不知具体所为何事，不过应当是为了鬼都遇袭一事。”
他说话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冥若尘身上，后者微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穆沉默片刻，说：“鬼都遇袭都过去很久了，阎君此时召阴司回城干什么。”
“阴司回城？”听言方才没有认真听话，此刻听到良穆在旁边说起，手中的酒杯叮咚一下掉在了桌上。
他神情不自然地看向朝旸：“去……去干什么？”
朝旸拿定他们会这样问，抬眼道：“阴司一直外守在八城，若没有鬼都急令所召肯定不会贸然回城的，这一次回去是因为炼尸人出世在即，而阴界又出了奸细。这事关系重大，我想阎君召我们回去也应是为了此事。”
听见奸细两字。
冥若尘心头猛跳了几拍，他愣愣地望了一眼良穆，眼里透着不知所措。
良穆伸手在桌底轻拍了下他的腿，随即问道：“朝叔叔可是要领兵上灵山？”
朝旸说：“上灵山那都是后事，八司回都首先要做的是，先将奸细和鬼玺一事先查清楚。至于炼尸人，只要他们不出灵山，我们也不急于一时。”
朝旸说话时眼神一直停在冥若尘处，良穆看得出来他是在故意讲给冥若尘听，心头以为是筱爹在背后与他说了什么，便道：“这事根本不需要查，那凌飞雨在鬼都炼长生术，利用鬼狱坍塌放炼尸人偷偷进入鬼都盗走了鬼玺，他现下已经投靠炼尸人，要抓他攻下灵山就能抓到！”
他不承认冥若尘是奸细，也不愿有人拿他与这两字沾边，干脆把话挑明了讲：“况且我们这段时日一直守在灵山脚下，只要阴界出兵来支援，一旦炼尸人出山，那他们便是瓮中之鳖，根本逃不出灵山。”
“所以，我想请叔叔与爹相信我们。”他盯着桌后方，说：“如果，鬼都不愿出兵相助也无妨，我们愿意永驻灵山，炼尸人踏不出灵山，也翻不过溟海！”
良筱在旁吃茶，没说过话，只时不时得朝这边看一眼。看见良穆用一种失望的眼神望着自己，想说张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朝旸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说：“你们还是孩子，才多大呀！说什么永驻灵山，你们有有过炼尸人的手段吗。既然他们开启了五行尸地，那这次势必会与我们斗到底，光靠守又岂能守得住。”
“守不住也要守。”
良穆语气坚决：“爹当年可凭一己之力镇守北疆之土，听晚叔叔可用一生献于收复南池湘山，朝叔叔你也曾扬戟热血在战场，怎么现在我们就不能？”
“说的简单，你可知那南疆国土上死了多少人，那南池湘山上洒了多少血？”
良筱有些自私地说：“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守得了灵山吗，你怎敢确保流血的不是你，死的不是你？”
“流血又如何，死又如何？”
良穆冷冷说道：“这场战争总要有人愿意献出鲜血和生命，不然怎么赢，怎么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若尘当初为阴界，能一人前往人间，为父母可只身入罗刹。”良穆的手在颤抖，一字一句地问：“难道，我在外面就得做缩头乌龟吗？”
“缩头乌龟……”良筱呢喃着，心说好一个缩头乌龟！
时隔百年，他终于再次听见这个四个字。
当年，听晚与他见最后一面的时候也说过这句话，用的也是如此相同的口吻。
天际的余晖渐沉于黑夜，弯月在这时钻出云层。那皓月映入良筱的眼眸里，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百年前的海上。
脚下波光粼粼，听晚就站在船头上远远地看着他。
他问：“二弟，此行就非去不可吗？”
月倒人影，听晚飞扬的衣袍在风中作响，他说：“大哥，我一生都在想自己能够翻越那座山，如今我得阴界最好的将士与马匹，岂能轻易放弃？”
听晚抱着剑，那弯月落在海面上，咬住了他的双腿。
“南池覆水，湘山归位。”他持剑指向海的尽头，声音铿锵有力，无比决绝：“此行一去无关志在必得，我为一生所向，决不放弃！”
听晚迎风看着良筱，有瞧不清的东西藏在目光里，他说：“大哥，你从小就教导我与朝旸人不可无志，可志在人为，我想要守护的东西在那山之后，我若在此时退缩，岂不是做了那万人唾骂的缩头乌龟……”
船帆远去，风絮飞扬。
良筱望着独行在弯月下的背影，眸光沉下眼底。
其实，当初他多么希望听晚能放下所谓的志向，做一次胆小的缩头乌龟，哪怕就一次……
那样至少，他不会永远的留在那个地方，回不来。
桌上酒尽，茶也尽。
良筱没有再反驳良穆的话，他收起陷入回忆的目光，起身说：“我从没有想过阻止你们，自你们从灵山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对自己说，你们长大了该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且也不能干涉。”
朝旸闻言，说：“大哥——”
良筱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虽然我无权干涉你们，不过同作为阎君膝下臣，有一些话还是必须要讲明白。”
他走到长桌中央停下，看向坐在对面的冥若尘。
“我不管你站在炼尸人那头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这世间苦衷人无数，个个都是无可奈何，被逼至绝境的人。”良筱撑着桌面，盯着他：“我想，你应当明白阎君此刻召八司回城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有半截更落了，现在加上，我真的佩服我自己了。啊啊啊啊！感谢在2023-05-24 21:50:08~2023-05-26 23:0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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