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也是人，他们也有情感，也有值得自己守护的东西。”
冥一弦看着冥若尘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乱发，说：“等以后你遇见了你想守护的人，就会明白了。”
“想守护的人……”冥若尘呢喃一句，像是忽然想到了谁，面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他人坐着没动，想了一会儿，反倒是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你怎么了？”冥一弦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是不是心口又疼了？”
“没有。”冥若尘转过脸来，轻声说：“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冥一弦：“什么问题。”
冥若尘岔开思绪道，有些兴奋地问：“您口中的值得神女去守护的人，不会就是那位听晚前辈吧。”
冥一弦抿唇点点头：“据说，好像是的。”
“什么叫据说？”冥若尘歪过头，露出怀疑的眼神，说：“爹，您不会是在编故事忽悠我吧。”
“好端端的，我骗你做什么。”
冥一弦无奈看着他，说：“湘山事变那年，我已经带着你母亲离开阴界了，所以对那时候的事也了解不多，这些也都是后来才听说的，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信！”冥若尘盘腿向前一步，靠着冥一弦撒娇似的说：“爹说的，怎么能不信呢。”
冥一弦用肩膀推了他一下，推得他脸朝下栽在了地上，然后没好气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撒什么娇，坐回去！”
“哦。”冥若尘委屈巴巴从地上坐起来，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嘴里还咬着根草。
冥一弦看着他，看见那张与尘极为相似面容上，眉眼灵动如初，心下很是欣慰。他忽然伸手揍了冥若尘一拳，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你老爹。”
“……”
冥若尘被揍得懵逼几秒，一头雾水：“啥？”
冥一弦拿掉他嘴里叼着的草穗子，端坐着问：“你先前说你去了月良关，那名叫良穆的小子是不是就住在那里。”
冥若尘眼珠微微一转，不自然地垂眸：“……是，爹问这个做什么？”
冥一弦不答反问：“那小子可是良家良筱的儿子？”
冥若尘捏着自己的衣角，有些奇怪地点点头：“嗯。”
冥一弦闻言低了低眉。
“怎么了吗？”冥若尘疑惑地问，心说这两人该不会是有仇吧，他心跳快了几拍，试探性地问道：“您……和那位筱爹之前，认识吗？”
“认识。”
冥一弦下意识地回答，然后突然觉着某个称呼有些刺耳，抬眸看着冥若尘：“你叫他筱爹？”
冥若尘笑着摸摸鼻尖，尴尬地慌忙解释：“哦，我是随着良穆叫的，因为身边的小辈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冥一弦表情不怎么好看，但是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细细打量了冥若尘一眼，关切地问道：“你过去那边的时候，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啊！”冥若尘笑着摇头。
“那便好。”冥一弦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沉默片刻，又问道：“尘儿，你进入罗刹一事，阎君可知晓？”
“知晓。”冥若尘低下头，没有隐瞒。
冥一弦叹了口气，靠着洞壁坐在地上，无奈地说：“既然阴界那边已经知晓，那你日后的路可就不那么好走了，阴界痛恨炼尸人，你呆在这里无异于告诉他们你叛变了。”
冥一弦缓缓垂头，思量了顷刻，又说：“若是再有能逃出去的机会，你就别再回来了，咱们冥家的根生在阴界，即便阎君要治冥家的罪，那炼尸人也不该是你要选择走的路。”
“我知道。”冥若尘微笑着说：“所以我要带着您和予安一起逃出去，只要能出去，去哪都行。”
“嗯。”冥一弦轻轻颔首：“予安是个好孩子，他父亲是阴界忠臣，不应该将他关在这种地方成长。”
“至于我……”冥一弦话没说完，突然沉默下去。
冥若尘刚要开口，冥一弦眸光瞥向一侧，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冥若尘会意，没有转头去看，便知道有人来了。
凌飞雨罩着斗篷，手指间捏着把钥匙转着耍，隔着铁门缝隙看着他们二人，说：“两父子谈心呢。”
冥若尘抬头看去，牢外没有掌灯，凌飞雨异常惨白的脸沉在昏暗中，像是一具有了意识的行尸。
他端着臂膀靠在门间，说：“冥王殿下可别这样看着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忽然想起来噬心蛊的解药制好了，帮忙送两颗过来。”
冥若尘坐着一动也不动，说：“劳长老大驾了。”
“欸……”凌飞雨目光阴冷地看着冥若尘，笑了笑：“冥王殿下可别折煞在下，我早就不是长老了，我现在不过是你手下的一个小喽啰，怎敢当劳驾一词。”
“喽啰？”冥若尘轻笑一声：“那也是炼尸人的喽啰。”
他眼神停在凌飞雨面门上：“与我有何相干？”
凌飞雨目中杀意刺了半晌，他嘲弄一笑：“是啊，若我不是炼尸人的喽啰，是像你这样的丧家之犬，那岂不是人人都敢来踩上一脚？”
冥若尘嘴角微微勾起，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那么就请凌大喽啰将药留下，然后移步离开，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继续站在这里会不会被我这条丧家之犬狠狠咬上一口。”
“哼。”凌飞雨冷嗤一声：“果然是条狗，还没学会吃屎，就先学会咬人了。”
冥若尘不屑地看他一眼，按下冥一弦抬起的胳膊，平静地说：“一个疯子而已，不必理他。”
“你！”
凌飞雨气炸，他缓缓抬手，一只白玉小瓶滑落在手心里，怒极骂道：“冥若尘你这个废物，没有鬼石你算什么东西！现在解药在我手上，你敢跟我斗？”
冥若尘面色一沉，眼底划过一抹冷光：“你想怎样？”
“怎样？”凌飞雨喜怒无常，扭曲的脸上强撑出一抹笑，说：“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合作的好了，我便给你噬心蛊的解药。”
冥若尘冷冷地看着他：“什么交易？”
冥一弦拦他，低声道：“这人心术不正，不可信他。”
冥若尘转头，轻声安慰：“爹放心，我不信他。”
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喽啰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凌飞雨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笑容更甚：“冥王殿下若觉得我没诚意，那我可还再许一件事，只要合作顺利，我可放三位离开这不见天日的罗刹之地。”
冥若尘冷笑声：“你一个喽啰，有这个权利吗？”
凌飞雨伸着身子，这次倒也不气，只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说：“喽啰的权利自然比丧家之犬更大。”
“呵呵。”冥若尘呵呵两声：“那就请喽啰大人说来听听吧。”
“既然是交易，那当然只能同你一个人讲。”
凌飞雨抖抖手中的钥匙，露出阴黠的笑容：“不如就请冥王殿下出去跟我喝杯茶？”
冥若尘坐着不动：“不怕我杀了你？”
凌飞雨举出掩盖在斗篷下的另一条手臂，冲他笑了一下，说不上的邪气：“我有鬼玺在身，即便你要杀我，也不一定能成功。”
冥若尘看着他开门，然后起身，冥一弦从后面拉住他。
冥若尘回身笑着让他放心：“爹，没事的。”
另一处铁牢中，冥若尘淡定地坐下喝茶。
凌飞雨脱掉斗篷，暴露出来的皮肤满是老态，冥若尘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只说：“有什么花样就耍出来，别藏着掖着，我不喜欢喝茶，更没多余的时间跟你叙旧。”
“叙旧？”凌飞雨在他对面坐下来，说：“这里不是阴界，我跟冥王殿下可没有什么旧可叙。”
冥若尘伸手：“噬心蛊的解药给我。”
凌飞雨说：“还没谈交易呢。”
冥若尘冷哼一声。
凌飞雨将解药瓶子收进袖中，倒了茶说：“炼尸人要去南池湘山，去之前会杀了你，拿走你心口的鬼石。”
冥若尘漫不经心地说：“那又如何。”
“你会死。”凌飞雨说，“难道你不想活下去吗？”
冥若尘说：“现在和死也没什么两样。”
“别油盐不进。”凌飞雨喝茶道：“我能让你活着出去，只要你能让阴界那群鬼拦住凌东南，不让他活着出溟海。”
“凭什么要拦住他。”冥若尘动了唇角，借着喝茶的动作，打量着凌飞雨的神情，说，“他不去南池湘山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对我没有好处，但是对他有好处。”凌飞雨脸上那白的不似人的皮肤，隐隐泛着黑气。
“你想他死？”冥若尘觉得有些好笑，说：“他不是许了你长生么，你在鬼都忍气吞声百年，不就是为了能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吗，怎么现在所有目的都达到了，反而要他死呢？”
“因为我要报仇！”凌飞雨冷笑：“我当初答应帮他对付阴界，不过是因为我在阴界待不下去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要成为他们，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怎么会是我要的目的！”
“那倒是。”冥若尘不经意地笑了笑，说：“你的目的不是他手下的炼尸人，而是他。”
“你想替代他，但是仅凭你一个人又撼动不了他，所以你想借阴界的手杀死他，然后顺其自然的取而代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