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监察。执行官。”孙渠手里拿着笔录，对两人说，“这人一开始很嘴硬，一直不肯交代。不过也是个怂货，威胁了一下要动私刑就交代了。”

“你威胁了他什么？”安羽好奇道。

“过量的抑制剂。”孙渠笑道。

安羽：“......”

过量的抑制剂会使人内分泌紊乱，恢复的过程并不漫长但极其痛苦。而且，监察员有充分的理由给这个人注射抑制剂，但至于注射多少就是监察员的事了。

“这东西简直是动私刑的不二选择。”旁边的叶韫提着手提箱说道。她是被叫来充充门面的，拿着两支注射器往那人面前一站，针帽一拔，推出针管里残余的空气。

乳白色的液滴顺着细长的针头流下来的时候，那人就老实了。

安羽：“......”果然都是喻白带出来的监察员。

喻白接过笔录，细细翻看着。安羽够不到喻白的身高，看不到笔录，孙渠就在一旁给他讲了个大概。

这个人名字叫李丘，是东南基地地上城的一个小混混。喻白曾经三次把他抓进教管所，后来就把他抓进监狱了。但他的资格够不到明鹤监狱，是在地上城普通监狱服刑。就在三个月前，他才刚出狱。

按照李丘的说法，在半个月前，有人找到他，给了他一笔生意。简单来说，就是让他假扮成东南基地地上城的监察官，混进监察院，采取任何方式绑架监察官和他身边的执行官。还说，监察官可以是尸体，但执行官一定要是活的。

李丘说，这个人大约一米八多的身高，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任何身份信息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而且，这个人说话的腔调特别奇怪，是比外国人初学中国话还要奇怪的口音。但那个人一见面就给了他一张卡，付给他一半的定金，将近有几百万，够让他在地下城买一套很好的房子了。因此他也没有多想，就直接应下来了。

在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来的那个男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因为这个男人一样裹得严严实实，但一句话都没有说）给了他一张质地光滑柔软的面具，帮他缝上，又给他注射了一针不知名的针剂。据李丘说，注射完这针剂后就感觉全身又平添了许多力量。于是，他就连夜来到了监察院。他是蜘蛛纲兽化者，即使在没有兽化的人形，也是一个攀爬高手，就直接攀爬到顶楼。途中经过了监察官的办公室，就停了一下......

“这个计划太愚蠢了。”安羽摇摇头，“就凭他这一个人就可以绑架我和喻白？简直不像是他们的风格。”

“不像谁的风格？”喻白从笔录中抬起头。

安羽不置可否：“任何针对监察官和执行官的攻击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这次的袭击不像任何我记得的组织的风格。但根据李丘的描述来看，这次渗入背后还有更为强大的手在操控。”

“我们搜查过李丘的家，但没有找到除他以外任何人的生物信息。”孙渠说道，“但我们搜到了李丘所说的那张神秘人给他的卡。”他的脸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这张卡上的巨款全部来源于一百二十一年前。”

安羽诧异地看着他，喻白也再次从笔录中抬起头。

“这人是不是傻啊。”孙渠念念叨叨，“这几年通货膨胀那么厉害，那时候的几百万都不一定换得了现在几万块，他要这个有什么用。”

“等一下。”喻白说道，“一百二十一年前那个时候，用的还是磁卡吧。地球磁场减弱后，暴露在外的磁卡几乎全部失效。即使是现在，也就只有中心区和地下城可以使用磁卡。更何况，在地下城竣工后，磁卡就被淘汰，现在在中心区和地下城都找不到几张。这张一百多年前的又是哪里来的？又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这......”

喻白走下台阶，推开审讯室的门，径自走了进去。

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拷在扶手和椅腿上的李丘，脸上涂着几块很大的凝胶，头发都耷拉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正在不停地说：“我跟你说，这是真的，我都听到了，你们喻监察和那个......”

坐在座位上的审讯员充耳不闻，表情已经麻木，显然已经不知道听了几遍。听见开门声，转头一看，起身道：“喻监察。”

李丘的话立刻被噎进了嗓子里。

“想说什么？”喻白走到审讯员旁边的位置，把椅子拉开，大马金刀地坐下，两条大长腿几乎无处安放，“来。说。说给我听。把你昨天知道了什么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喻白的话语里带着极强的威压。绝对的上位者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审讯室。

李丘打了个哆嗦，又感到头顶也有一道冷冷的视线。他一抬头，看到安羽双手抱在胸前，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丘不敢说话了。

“继续说。”喻白见他不说话，反而兴致盎然道，“说给我听听。”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啊？”李丘实在憋不住了，“你是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那点丑事啊？是不是监察官都不要脸。”

“啊。我有健忘症，睡一觉就不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了。”喻白平静地说。

李丘：“......”这人的扯话简直是张口就来。

“你随便说，你看他们信不信。”喻白冷淡地说，“你再多说一句无关的，什么样的待遇自己清楚。”

“你......”李丘差点晕过去。他一早上逮着一个审讯员就说一遍，但对方连一个眼色都不会给他，自顾自地继续问下去。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就直接把笔记本拍他脸上了。

威胁到监察官性命的案件都是重大案件，有时为了尽快得到幕后主使的信息，动刑讯是有过先例的，并且罕见地被ABAI所默许。把笔记本甩他脸上已经算是温和的了。还好这次喻白和执行官还活着，并且都在监察院待着，喻白也没有开口说这种话。但凡喻白或执行官两个人消失一个，这起案件就会被中心署接手。到那时，他现在还有没有个全尸就是个未知数了。

知道了这一点后，李丘把自己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并第一次希望赶紧送自己去监狱。

“那个来找你的人还有什么相貌特征？”

“没有了啊。”李丘几乎抓狂，这个问题他起码已经回答了几十遍，“他妈的裹得那么严实跟做贼一样，我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就听着声音像男的而已。”

“那个人的声音是怎么个奇怪法？是嘴里含着水那种吗？”

“就是听着非常奇怪。”李丘说道，“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形容，如果你听过一遍你就知道了。也不是嘴里含着一口水，非要说的话，就是......就是......”李丘拼命在自己贫瘠的词汇中寻找着一个可以用来形容的词，“就是......就是......”

“就是像舌头从根部分叉，并且根本腔调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是吧。”安羽推开门，走了进来。

“对对对。”李丘一拍桌子，精神一振。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知识的美好。

安羽的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笑容，但说出的话让审讯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那是大部分异族的说话腔调。”

审讯室里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凝固成冰碴子，吸入每个人的肺中。

“异......异族......”李丘瞪大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不是在监狱的牢房里，而是在刑场上。

“和异族勾连......”审讯员喃喃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丘打断：“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脸色一会儿惨白，一会儿铁青，“那个人......异族穿成那个样子，我怎么知道他是异族！我是不知情的！我也是受害者！我......”

审讯员打断了他急切的辩白：“即使你不知道那个人是异族，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就算那个人不是异族，你的行为也已经构成犯罪，而且性质非常恶劣。要是监察官和执行官出了一点差错，你也是死罪！”

李丘瘫软在铁椅里。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安羽语气慵懒，“异族也不是他那个水平就能勾结到的。”

李丘：“......”

监察官和执行官的嘴那是一个比一个刀啊。

“这张卡是异族给他的。”两人走出李丘鬼哭狼嚎的审讯室时，喻白说道，“异族怎么可能有能力保存这种磁卡？”

安羽耸耸肩，摇了摇头：“它们不可能制造小型磁环，这对它们来说无异于自杀。”

“但是基因工程改造出来的生物可以。”喻白顿住脚步。安羽也跟着停了下来。

——927基因工程。

“927基因工程是什么时候的工程？”安羽皱着眉头说。上次他们两个人聊的东西，他有点没听懂。

喻白照原样给他解释了一遍。

“哦。”安羽点点头。

喻白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但安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平时面对他的温和。

安羽注意到喻白的目光，冲他困惑地微微一笑。

喻白也不自觉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

“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孙渠颠颠地跟在两人身后。

“试探。”两人同时说道。

“啥？”孙渠脚步一顿。

“他们在试探监察院的实力，”安羽转过身，“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假冒的监察官。而且是最拙劣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