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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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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闹声退去,齐白玉踏檐而奔,柳暗明则是背道而驰,在这寂静的夜里,带来夏夜的凉风。

乌瓦重重叠叠,宫灯波光流转,悬在连廊之上,月色深沉,压弯了竹枝,带动了蝉鸣。

齐白玉步子轻,见折竹院的灯灭了,才暗暗松了口气,也免得扰人清梦。

正当齐白玉想要穿过连廊去兰溪院凑合一晚时,就见中庭石桌旁端坐着一人,身着靛青色鸟衔花草纹外翻圆领袍,并未带冠,只是系了一条发带,却也显得贵气。但这贵气并不俗,在他身上,便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雅。

此刻月明星稀,清辉正好落在石桌上,执书人旁的烛火刚好灭去,也免去点灯的麻烦。

蝉鸣点滴涟漪,分明是夏日,却有春心荡漾。

眼帘抬起,四目正巧两相对望,在宫灯辉映间,勾勒出这一画卷,即是两幅,即是彼此。

祁颢放下手中诗集,提起衣袍踏上石阶,握住了心上人的手,见有些冷意,便微微皱了皱眉,握着齐白玉的手搓了搓,才有了些暖意,随后未等齐白玉神识转回来,祁颢就轻轻握着他的手腕,绕过连廊,回了折竹院,连那桌上的诗集也不顾了。

烛光点起,房里一片暖意,齐白玉坐在床榻上,汤婆子不知何时热的,略紫的手这时才缓和过来,却还是渗了一丝苍白。

齐白玉见这小巧的汤婆子,也不知祁颢为何会如此恰好备着,如今正值七月初,长安城内的曦光正炽热,夜里也弥漫着燥热,蚊虫不尽。若闻见哪家备着热乎的汤婆子,饶是要被人打趣一番,街头巷尾的,也不知会用那番眼光儿盯着。

正欲要问,声儿便传了来:“今夜微凉,这风儿一吹的,怕是会受凉,就先热了汤婆子来。”祁颢抚平香灰,重新点起檀香,丝丝云雾吐出,便搁下香箸,转身走向榻边,“你容易受冻,素日里也常不记得多披件衣裳,那只好在下看着阿玉莫染病了。”

最后一句轻缓,含着笑意,有逗趣之味,倒让齐白玉缩了缩身子,不让祁颢去瞧那绯红的面庞。

“去哪儿玩了呀?瞧着高兴。”祁颢坐在一旁轻声打趣道,“那地好玩吗?”

“没,没玩……”玉耳尖泛红,有些迷糊样,齐白玉声音清虚,倒还是有点病气,“也不好玩。”

“那阿玉下次就不去了,去别的地方儿看看。”祁颢的手一同包住了汤婆子,连同手掌心的热意一同传入齐白玉指尖,“阿玉想去哪儿?”

“慈恩寺。”齐白玉缓缓吐露出来,“想去上上香,也好求得瑞雪兆丰年。”

“是想去慈恩寺上香,还是想去找什么人或物?”祁颢突然靠近齐白玉的面庞,衣领的清香入鼻,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悬在帘上的鎏金团花银香囊的香气,还是盛夏里荷塘的半池莲香。

瞒不过那双泛着温柔的双眸,心思如茧,被一层层轻柔剥开,耐不住这番,却又不会迷失自我,因为祁颢总会留有余地。

“惠清大师。”齐白玉屈膝埋了埋头,顿了一下才抬眸望向祁颢,“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找惠清大师的生前遗物。”

“惠清大师前几日圆寂于夜,阿玉为何要找他呢?”祁颢轻声问道。

“碧云轩……碧云轩出了事,崔氏子身死,凶手就是轩里的小二,倒也不知为何如此做,只能从生前开始寻。”被褥与手摩挲出声,齐白玉靠在软枕上,指尖的热意也跟着被褥中的暖意加了深,“崔氏子生前见过一个小沙弥,重金讨要惠清大师生前的遗物和信笺,但他并非惠清大师生前所托之人,小沙弥拒绝了他,正值大怒,小二就进来解了难,随后便是死尸悬于吊梁上。”

“王氏。”祁颢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重点,“如今世家命脉都握在王氏手上,崔氏心怀不满也要应,接手王氏的命令,找王氏要的东西,倒是成了傀儡。”

“但既然如此,我反而要谢王氏一把。”祁颢轻笑一声,“崔氏公然毁约,在下也没有办法啊,这账啊,到头来还是要崔氏自己承担啊。”

“但来碧云轩的查理案件的,是御史台。”齐白玉抬眸而视,恍然间像是在那双眸中望见了春和景明,“……王谢早已不负百年前的盛景了,而今只剩撕咬。现下谢清空来查案,便是针锋相对,刀剑出鞘,将谢氏彻底拉入局中,就是谢清空再有何不满,也不能带着背在自己身上的谢氏一同落入狼口之中。”

齐白玉隐去了柳暗明的存在,那么这件事本质便截然不同了,而是变成了王氏硬拉着谢氏蹚浑水。短短几字之差就成了另一件事,毕竟柳暗明这个人还待斟酌,身明身暗,无从得知。齐白玉定然不会讲所有事都讲出去,他要自己查,把握主动权。

“单从王氏如今种种行为上看,就是在自找死路。”祁颢思酌间缓缓开口,“如今又拉谢氏下来,瞧着像是挡剑,不过是又给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不过也奇,如今王氏看似是王大儒管着,但实则王氏的所有权力都在王琛手上。王琛是个聪明人,如果他真心为世家,就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地办事。”

“除非王琛想要的与世家截然相反。”祁颢说得委婉,但齐白玉心中却是跟明镜似的清楚,“我倒好奇是什么,让他不得已或者必须这么做。”

齐白玉没有立马答话,而是垂眸望了汤婆子一眼后抬起眼帘轻声:“王琛升任户部尚书,却迟迟交不上各地各州的账。我只猜,碧云轩。”

檀香弥漫其中,像是能在浑水中杀出清流来。祁颢一听便知齐白玉所言,见他寒眸中已有倦意,便起身拂去烛光,屋内顿时落得漆黑,只有月色透过窗,悄然敲打石地。

握着汤婆子的手微微蜷缩,心上不知何时乱了步,直至祁颢的手执起汤婆子时才回应过来,此时祁颢已然将汤婆子放入被褥中,齐白的脚底霎时感受到了暖意。上榻的摩挲声在齐白玉耳畔间此起彼伏,还未开口,面便先染上莲色了。

宽大的一只手轻轻揽住了枕边人的腰,猝不及防之间便跌入祁颢怀中,平稳的呼吸声在齐白玉耳畔响起。

“睡吧。”祁颢轻轻拍了拍齐白玉的背,随后便阖眸而憩。

但怀中人在夜色里看不清眼前人,却有两相交叠惊鸿声震于胸膛,在檀香中沉沦下去。

子夜,碧云轩。

谢清空望着苏渠查验着的尸体,御史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在碧云轩里震耳欲聋,与雕梁画栋擦过,御史腰侧的刀鞘声也因奔走发出响声,惊得一众婢女小二不敢抬头扰事,生怕一个咽气声就被锋利的刀剑割了舌。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苏渠看了崔氏子的面部,缓缓而道,“无论从身长,臂力,还是匕首,都无疑是那小二无错了。”

“不过具体的还要回御史台再看。”苏渠收拾了下东西,叫几个御史将尸体抬了回去,既无事,便也先行与谢清空告退了。

脚步声渐渐离去,谢清空双手撑在木栏上,从上而下望着高台,那卷画还没有收起,摊在木桌上,谢清空垂眸而观那副美人图,眉头紧蹙,总觉得何等熟悉,但目光却又移向一旁的隔间内,半敛着眸,盏茶后才下阶去寻其他御史。

阁中灯暖明亮,屏风后是低低的掩泣声,和弭有些许担心,手持念珠,眉头微皱,而一旁的何少霁却无言,而是撑首假寐,羽睫上点滴光,但敛起了笑来便再无春日之感,只剩严霜。

桌上茶水渐微凉,四溢的香雾绕着房梁,屏风后的啜泣声缓缓而停,侍女绕过屏风,细步无声,双手交叠腹前垂头走到木桌旁,和弭起身低声问道:“阿弥陀佛,不知惜玉姑娘可还好?身子可曾伤着?”

“回小师父的话,惜玉姑娘并没有伤着,只是受惊,需要静养。”侍女随后又侧身对何少霁行了一礼道,“劳烦何尚书等着了,只是惜玉姑娘现在不能见人,便叫我传话来给何尚书赔罪,礼数不周,还望何尚书恕罪。”

“无妨,本就是何某叨扰,也该是何某有错在先。”何少霁起身言笑晏晏,“既然惜玉姑娘需要静养,那何某便先行辞去,倘若可以,何某下次再会。”

说罢便退身而去,和弭也不好留在这里,轻轻关上房门后便叹了一气:“罪孽罪孽,竟成了这般,那些人实属不堪啊。”

何少霁并未言,而是望着碧云轩内高阁与雕楼,转鹭灯*悬在四方,玉珠帘围转,而高台上的那副画还没有拿走,见此,何少霁上了高台而观美人图,上面的很多女子都是被卖到小倌馆和富贵人家家里去,一辈子被困在囚笼里碾碎自己。

直至卷末,何少霁的手指一顿,微微眯了眼——卷末的女子身着青色宝相花纹罗裳,高髻上只簪着一朵梨花,肤如凝脂,柳眉杏眼,但眸中无光,暗淡寡欢,凄凉悲惨。

女子有七分像惜玉,尤其是这梨花让何少霁起疑。他见过这朵梨花,惜玉今日有戴梨花钗,那钗子不明显,小巧得放在后方,若不仔细瞧是看不着的。

何少霁突然想起什么,恰时谢清空下楼寻物,便侧身温笑道:“谢御史,碧疏楼是由御史台一手查案的吧,那卷宗定然在御史台手上了。”

“下官不大明白何尚书所言之卷宗,而御史台也没有收过任何卷宗。”谢清空佯装不知何少霁所言之意,“何尚书若是需要,也应该向大理寺寻。”

“那何某便直言好了。”何少霁仍是一脸温润,语气温和却有寒意,“谢御史应该知道,惜玉有个堂姊名为思道,平元元年八月十四因罪斩首,但让何某为奇的是,刑部并没有收入卷宗,而是大理寺才有,就是不知是平元元年哪条街道上的事,是万年县,还是长安县?”

“恕下官不知,下官并未见过卷宗,只是知晓这事罢了。”谢清空语出淡淡,“至于刑部为何没有收入卷宗,也怕是要问大理寺了。”

“三司会审,少一个也不行,御史台当真不知晓,何某是不信的。”何少霁拍了拍谢清空的肩,“谢御史,王氏现在就是要拿你们挡剑啊,碧疏楼当得上罪头,只是何某也不知晓谢御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还望谢御史好自为之,兜兜转转,也是一路人啊。”何少霁轻轻一笑,遂从谢清空身侧走过,下了阶便拂袖离去碧云轩,没有回首过。

何少霁这话半真半假,拿捏不准是为何意。谢清空望着何少霁的身影微微皱眉,突然得离去更是让谢清空琢磨不清,此人就像是青云后明月,世人总想瞧瞧,却又拨不开云层。

“谢御史!”楼上的御史扶着木栏下望喊道,倒把一旁的和弭吓了一跳,“找到了!”

闻言谢清空猛一回头,便赶忙提袍上楼,独留和弭一人在此不知所措,只得自个儿寻个角落诵经。

乌靴微蹬,蹀躞带上的刀鞘发出声响,谢清空穿过廊道木梁,奔于其中玉珠帘,终于抵达目的地。

闻声御史皆侧身而瞧,见是谢清空,便行礼作揖,谢清空点头后便被这些御史引着去那里头,快步而行,如疾风传林而过。

“谢御史,就在这。”御史抬手向前方指去,谢清空抬眸而望,那瞧着像是一面墙,实则另有玄机——谢清空环顾碧云轩四方时便有感不对,尤其是此楼布局不齐,只是四方严整的楼道让人有种错觉,加之玉珠帘悬挂在侧,若非眼尖,便察觉不到空间戛然缩小。

谢清空垂眸摩挲这墙面,感受指尖传来的质感。而此与旁外的墙有一丝之差,霎时间,谢清空猛然抬眸,借着力道,乌靴蹬时向墙踢去,刹那之间,墙轰然倒塌,灰尘湮灭,扑向面上时,谢清空和御史皆抵住了口鼻,待尘烟散去,谢清空才看清了这墙后之景。

木箱堆叠在一起,御史们纷纷上前撬开木箱,无不被其中景象所震撼到。

白银万两,整齐堆叠,此间无数木箱里皆是一般,其中还有账本罗列在侧。见此状众人心里皆是一惊,谢清空立马快步上前将那些账本尽数搜罗出来,一同堆叠在桌上。

他拉开木椅,一本本翻阅过去,上面数额庞大惊人,皆为世家账目!谢清空不由得捏紧账本,一旁御史更是惊愕得说不出声,这大大小小都是旧士族所藏匿的账目,单是一箱就够惊人,何况是数十箱。

箱上皆有标明世家,崔氏的那箱被堆于最上方,一眼便能瞧见。谢清空不禁想起鸿胪寺那桩案子,将崔氏的账翻了又翻,终于瞧出端倪。

近日所收之账明显比往月翻了一倍不止,崔氏子被告贪墨,若非诬陷,那贪的那些银两接连于这无疑了。

层层相环扣,王氏确实是握住了世家的命脉,一旦王氏这座高楼崩塌,世家上下都会被埋没在这堆废墟里。

但如果从一开始思考,那么碧云轩这场血案实属可疑,似乎是用崔氏子去刻意引导他们去查这桩案子,好借机让他们发现此处疑地;再者,若真的想要瞒住世家罪恶,便不会将这些银两都放在碧云轩这种繁闹之地,更何况这墙体如此脆弱,谢清空不过一踢便轰然倾塌,就像是刻意为之。

奈何谢清空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以去支撑王琛为什么这么做,碧云轩还是官卖义卖之地,是经圣上点过头才去操办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经过圣上的眼才能办到,那王氏又是如何说服世家,并且将这些银两都搬于此处的?

谢氏已经被搅进这趟浑水中去,谢清空如今所走的每一步路都不是为了御史台,而是谢氏的命脉——他永远不知道世家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打压谢氏,他谢碧落只要迈错一步,便会葬入火海中。

夜色深沉,风从四方的窗格间吹进,衣袍翻涌成卷,在这场看不清你我的局中执下了另一枚棋。

作者有话要说:*即走马灯。

啊啊啊……自己估算了一下,大概八月底前正文会完结,所以还是要加油的哇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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