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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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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空望着窗外雾色迷蒙,不觉微敛了眸。手上的笔还悬停在纸张上,迟迟下不去一字。

御史台的下属早已在门外催促。三司会审,何少霁将文书砸到了各部上头的脑袋上,其中意味,人人皆知。甘州早已有了眉目,连碧云轩一事人人都明白得很——圣上要革人了。

其实王琛上赶着送死,也不过是要断了世家的命。如今,只要谢清空将令写好便可捕了惜玉。

但谢清空不能这般做。

惜玉一事牵扯当年沈氏,韩颉能够替她瞒着掩着,不就是要等到圣上肯首再查凌烟阁一案?再者道,如今谢氏人人自危,只要谢清空把这逮捕令递上去,就是他们谢氏毁身之时。

敲门声愈来愈急,似是要降下滚滚天雷一般。谢清空看着其他御史早已画押好的文书,靠在椅上闭眸沉思一番。随即睁开了眼,将自己名姓添了上去。

十一年前,王府。

梁州的事早已传书而来,问讯好友之死,王伯轩病情不由又加重一番,昏沉了几日也不见睁眼。

雾色浓重,天色阴翳。王琛不敢再去叨唠,只是在主堂接了客,其余的一切安好。

书房内。

“没想到王公子也会接待我这亡命之徒。”叶澜嗤笑着,“怎么,王公子想做甚么?”

“世家如今也不过苟延残喘之辈,缘何谈得上其他的?”王琛笑着给叶澜递上了一盏茶,“我只是来同叶兄谈一桩生意的。”

“生意?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叶澜不可置否,随后抿了一口茶,“你们世家占着一个江南道还不够?盐铁转运使都是你们的座下犬,商榷什么的都要看你们颜色行事——哦,不对,应该是看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一个商贸,一个国政,真是好计谋,该干的不该干的只要人说一声,没个文书也能造次。”

“如今倒是也说不上了。明修王摄政,将世家安插.在朝野之上的棋子摘了个干净,现下又是一场屠杀,旧士族哪敢上前凑?”王琛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世家想要谋利的江南道也是无人能够染指。世家的利钱一年不如一年,私本却下得越来越多,王氏也因此受到波及。公廨本钱里的官本早已不让世家去办理,捉钱人也没几个了。王某不敢多想,只求能够留下一命罢了。”

叶澜闻言眼色瞬间变得犀利:“你想让我保住王氏?”

“不能吧王公子,我瞧王氏还没有这么快死。终南山的私盐,不就是你们放的?”叶澜玩味地瞧着王琛眼神里闪过的霜色,“再说了,王氏能给我什么?”

四目相对,寒霜掠过。

就在这一瞬,王琛突然笑了一声,不由得让叶澜警惕。王琛端着一副好神色,轻声而谈:“就凭我替你先生翻案,如何?”

对案的人猛地抬首。

“你也深知,你先生不是无缘故死的,当年凌烟阁案,也有你先生的身影在吧。”王琛并没有再与叶澜对视,而是执起茶壶,倾泻在茶盏里的茶水翻涌,冒出丝丝白烟,“张先生不是一般人,乃是吏部主事,还是章太傅的学生。只怕是因为触及了宣德帝,才被流放的。”

叶澜袖中的指尖紧紧攥着衣袍,掌心皆是汗意。但他面色不改,只是冷声:“世家如今都要像野犬一样匍匐跪地求饶,如何能翻得动当年卷宗?何况明修王当政,怎么会让你们碰上半点当年事?!”

“王氏不敢,是因为如今无人能够胜任;世家不敢,是因为如今无人能够踏上三司。”王琛说,“既然如此,何不找一个旁人,借手行事?”

“当年谢氏封侯风光,如今经顺德年间的排挤变得破败不堪。谢老当年在卢氏门前跪地,在雪夜里为天下黎民谋一条出路,备受了多少冷眼?凌烟阁案压垮了谢氏最后一根稻草,而今他们无时不刻想着重振门楣,凌烟阁是他们最后的曙光。”

“可谢氏还有人吗?王琛,你去看啊!”叶澜心中的怒火被激起,掀翻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到王琛手背上,但他并没有躲,“你倒是去看看,谢氏如今跟路遇没两样,也是根墙头草罢了!他们还有脸提自己的清流。可如果清流这东西真有用,谢老当年又何必跪在卢狗门前受着欺辱?世家当年叫嚣得那么欢,谢氏跟没看见一样,为了那一两银子给人点头哈腰,这就是你说的重振门楣?!”

“所以我想请你扳倒卢崔两家。”王琛沉声论道,“你不是想要大周安好吗?只要你扳倒了这两家,其余世家也不过杂草碎石。我想你保住王氏,也是为了祖父能够安下心来养病,其余的你想如何便如何。”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言,长春侯不是最好的人选,耳根子太软,旁人一言就能够动摇他的心思。他的野心斑斑,早已显露。”王琛吃了一口茶,轻声道,“拿他做引子容易被人拿捏。”

“无妨,反正不是什么大事。相比之下,司珩还要再动一番嘴皮子。”叶澜早已消气,还勾了一抹笑,“不过王公子,我倒是不知你是否真心想着的是王老好,但我会留住王氏,只要你不多做什么。”

他敛了敛眸,神色淡然:“王公子,好走。”

王琛回礼笑笑,目送叶澜离去。

可叶澜不知的是,王琛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让他活到翻案那一天。

“啪——”

齐白玉手中的黑棋落下,观着雾色迷蒙的这方地,看那些御史台的人人走走停停。抄封的碧云轩落得了一片干净之地,毫无人气,尽显凄凉。

“倒是不知王尚书可曾注意到,当时叶澜就是与王尚书在这间阁楼里下的一盘棋,而这里恰好能瞧见不远处的碧云轩的一景一物。”齐白玉望着对面盘坐的人,轻声而言,“只是当局人不知,昔日恳求之人会下此毒手,当真狠心要杀了他。”

王琛气定神闲,闻言也不过垂首勾唇:“齐相说得在理。我调了这一方棋,其实不过是喘息一瞬罢了。只要谢御史肯好好研究,未必认不出这是何人手笔。”

只是王琛堵了一局。赌谢清空敢不敢看。齐白玉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倒是不知,大理寺在崔氏府里查出来的那几本账,够不够置赵郡李氏于死地。”

“怕是不能。”王琛摇了摇头,“赵郡李氏知道自己被人当了推动棋局的棋子,心中自是咽不下那口气。凌烟阁的事我略有耳闻,这么容易摧毁世家的事情他们却偏拿来拖延,应该是与里头的宫闱秘史有关。只怕他们是不肯善罢甘休。”

“韩于飞果然是为了他的老师。”齐白玉吃了口茶,“这案子也是顺德年间发生的,距今也不过了了十几年。朝中老臣不少,不可能不识这件事的原因。”

“老臣不少,但不代表他们定会知晓。平元初年那一会儿,明修王就罢官了许多资历颇深的老臣,他们才是真真正正了解那场变革的人。”王琛温声道,“章太傅才是关键。”

齐白玉闻言皱眉。

章太傅是本朝为数不多连中三元者,其下学生更是数不胜数。官场险阻,他能够走到这个位置上已是不易。东宫太傅,避讳的自然就多。但此人此生唯一出格之事就是犯了长明帝的忌讳,左迁他处,最后病死他乡。

可问题就出在这。

长明帝并非昏庸君王,当年身为太子之时就曾效仿燕昭王在幽州台广纳贤才,章太傅就是其中之一。但罢官之时已是长明末年,传位在即,年幼的太子尚且需要有人教导扶持,章太傅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不可能将心腹调往他处。

“郗贺。”齐白玉低声道出了这二字。又接着说:“当年已是长明末年,官宦猖狂盛行。郗贺便是其中之一。郗贺踩着世家当上了大内总管,一心想巩固实权。藩镇割据,郗贺染指节度使职权,大多地方都在他的掌控。世家能巩固江南道,除了自身权利,还有一个原因——官宦狼狈为奸。沈氏……”

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想到什么。但他不能在此说,王琛也心下了然。

何少霁说圣上不要世家账本是真,毕竟他只需要摧毁世家而已,按上什么罪名他根本不在意。可如今却大有不同,因为已经摊上了战事。顺德年间,世家与突厥私下贸易往来不少,如今战事频频乱起,不由得让人怀疑世家是否就是在等这一刻。

“如今一看,倒不知这桩交易,是值了还是亏了。”王琛缓缓一笑,剑眉舒展,“齐相应是赚了。”

“赚了么……”齐白玉轻声而道。

曾有人心生怪异,不过六年时间,齐白玉就做到了宰相的位子。考课年年皆有,三年为一大考。齐白玉当年并没有去考博学鸿词或是书判拔萃科,不过以榜眼而从九品官员做起,兴得赏识罢了。从未有人知晓,齐白玉早就在当太傅之时就把命卖给了李珏。

官场鱼龙混杂,党派之争接连不断,倘若想要站稳脚跟,需得慧眼识人才能明哲保身。当年曲江池宴,王琛站在了世家一派,冉如归归身刑部麾下,唯有齐白玉并未抉择,而是用模棱两可的话还了回去,最终也没落得个好地处,遭受同僚排挤。

但李珏给了他一个抉择,也正是齐白玉需要的。齐白玉深知官场老套,似乎注定他要驻足于这官场之中。他明白明修王归权是为了什么,他早就心知肚明,李珏才是官场最好的归处。而这个年幼的天子,正好需要人来抗衡旧士族的滔天权力。

很显然,他赌对了。

此后平步青云,步步高升。齐白玉在而立之年之前就坐到了这个令人望之蔚然的位子,有人一辈子攀不到的地步。但随之而来的是帝王的警惕,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暴露在李珏眼下,因为他齐白玉不过是李珏用来操控官场的棋子。但偏生他心甘情愿,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够谋个归隐山林的权利罢了。

李珏将世家一事交由齐白玉处理。齐白玉心知其意,既然要瓦解世家,便要从根基开始。他寻找着同盟,王琛就在这时主动登门自荐。

六年之久,两家罢黜。

一棋定音。

“世家当年的贪款皆在碧云轩,至于王氏……”王琛说,“还请齐相多多担待了。”

“我不会动王氏,还不至于背信弃义到这个地步。此事你身有功劳,但也不足以抵去王氏当年犯下的罪行。”齐白玉望着那双星眸正色言,“我会同圣上论道,应是不会离长安太远的。”

“但你摆了杜氏一道,拉了新士族下水,圣上自然是不悦的。”齐白玉神色冷淡,寒声商榷,“王尚书,没有个说法,圣上那里自是瞒不过去的,反而会更加恼怒。”

“齐相想要谈条件,王某自是无话可说。”王琛轻叹一声,“齐相是想知道韩仵作还是沈氏的事?”

齐白玉说:“倘若我都想知道呢?”

王琛轻笑一声:“齐相理应知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太贪心了,未必是件好事。”

“当年木将军上京请兵出塞抗敌,却被世家困在长安城中久久不能脱身。只怕是因为他的小儿子葬身于凌烟阁中,为了逃避,而用另一种形式将人囚禁在这座看不尽天日的樊笼里。”齐白玉沉声说,“木将军因为此时差点丢了性命。但我倒有一事不知。木将军是顺德年间进的长安城,此后再也未曾久居。但韩颉却是近末年入的城,两人不可能有过交集,倒让在下好奇,他的一身本领到底从何而来。”

王琛双眸微眯,并没有答这一番质疑。

“王尚书自行选择,我也不喜僵持。”齐白玉打破了这一冰霜困境,起身离座,“还望王尚书能够恪守本分,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免得让太原王氏变成世家的陪葬品。”

说罢便推门而去,留下王琛一人在此思量。

“谢御史想要究其根本,为谢氏复兴。可当年谢老久跪阁前,却也未见得一丝回音。”崔朔侧头对秦子衿轻声道,“他想要稳住这一脉,只能保住沈氏最后的族人。”

秦子衿微微点头。近日轮台之事多有烦忧,世家那群人又盯着她盯得紧紧的,倒是让她迈不得一丁点儿步子。

“嗯……谢御史这么做不就是为了翻案么,可翻案带来的结果又能给谢氏什么呢?”秦子衿左手握拳抵着下颚,右手托着左肘,一副沉思样,“凌烟阁当年真的只是学子们的愤恨么?不然齐宰相又怎么会查出章太傅之事?真是愈来愈乱了。”

“我瞧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崔朔沉声论道,“谢御史一众翻案,大概便是文人风骨,毕竟谢老是谢氏心中的伤痕。此外,世家在此犯下的罪责不少,这是个击垮世家的好法子;世家想要翻案,是因为需要拖延时间。商贸的浑水很深,容易扯上突厥,才需要借此来阻拦查账一事。但凌烟阁案也与账本有关,若真要论道起来,怕也是宫闱之事。”

秦子衿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将崔朔拉到无人处,压着怦乱的心跳声低声急切道:“崔朔,我有个猜测。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世家想要再次夺权干政,那,那他们最需要,最重要的是什么?!”

崔朔被此一惊,仔细思索后,压着这可怕的念头沉声道:“一个世家官宦,想要手揽滔天权力,就需要一个能够任人拿捏的君王,或是年幼,或是昏庸。”

似有凉风在此间刮过,吹起两人的惊慌。

“这样世家就可以抵尽一切罪责,继续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秦子衿缓了缓神,紧接着说:“如今各地野心勃勃,诸侯虽被圣上威严震慑,但不代表他们的狼子野心就此磨灭。长春侯不过是出头鸟,怎的能知后头还有什么人会再次割据一方!”

“可是子衿,你冷静冷静下来想想。且不说各地诸侯,如今世家都被圈在一方不得动弹。前有卢氏衰灭,后有崔氏抄府,世家怎能不提心吊胆,仔细走着这阴暗沟渠。”崔朔沉下心来分析,“如今太平盛世,诸侯也不敢随意造次。再者说,李氏王侯早已所剩无几,更不会有人打着血脉一事起义。只要他们有了这个念头,朝堂不可能坐视不理,官兵也会很快去镇压起义军,于哪方而言皆是不利……”

话音刚落,秦子衿便疾声接上:“倘若世家手上当真捏着皇族血脉之人呢?突厥如今来势汹汹,轮台至阴山一脉根本顾及不上京城之事,世家若是就此揭竿而起,你怎知输赢?”

她这般急切,无疑是在为父辈将领担忧。当年秦家抄斩得只剩下她这一脉,不就是官宦狼狈为奸所造成的?秦子衿近些日子战战兢兢地过着,她知道那些眼睛一直藏在阴沟里盯着她,她不能再让秦家重蹈覆辙,所以她一刻都不敢疏忽。

崔朔也不经想起一事:章太傅既然是为东宫太傅,在当年太子快即位之时贬谪他乡,怎么瞧都不对。除了郗贺阉党一派的打压,怕是还另有原因。

毕竟当年即位的,可不是太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各位,最近状态不好,这几章写得不是很顺。

先给各位到个歉

然后就是李珏没有CP,他是个无性恋者,谢谢。

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再见,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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