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绫手中的紫光消逝，档案馆内外的各种信号都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灯火通明的街区内只有档案馆所处的这个位置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绫的目光逐渐聚焦于0013那张惨白的面孔上。那些横扫四周的紫色光线重新回归到绫的五指指尖。

绫缓慢地翻转手腕，那些被她用异能劫断的信号这才再次恢复正常。

正在持续监控档案馆现场的琉璃随即凑到麦克风前，对现场的绫说道：“你保持现在的异能释放状态，不要再继续加大功率，一有什么不适就立刻停止。”

“档案馆的中庭很宽，实际控制范围影响不到外面的其他人。”绫迅速回答说。

此刻，绫的眼角也在溢出一缕又一缕的紫色光芒。

“我担心的是你。”琉璃在通讯频道里提醒道。

“没关系，我自有分寸。”绫用异能发出的文本数据回应道，“不推至极限恐怕是阻止不了0013。”

说话间，档案馆中庭的绫翻身躲过0013背后发射出激光，接着侧身向前跃起。

绫不断加大自身异能的输出功率，她几乎可以在一瞬间就控制住身体内外的一切信号。

单位时间内，无数条杂乱的信号转变为分类明确的信息。这些信息按照时间顺序汇总成一段段清晰的画面，而后一帧一帧地出现在绫的视觉之中。

千之六次幂的每秒运算速度远远压过0013复制异能时得到的运算速度。

秒针的变化即将发生时，绫所看到的结果已然经过趋近于无限的推演。

虽说0013也在尝试利用自己从绫的异能推算绫的下一步行动，但是她体内尚未平息的其他异能仍占用着不小的空间，这让她的运算始终无法跟上绫的节奏。

凭借超负荷运转的异能，绫甚至早就把0013可能得出的结论纳入了自己的考量里。她非常自信地睁大眼睛，单手指向0013即将踏上的那块石板。

“被读穿了啊。”自知没有优势的0013一脚踩在那块开裂的石板上说，“但，让你知道又如何？”

“反正你也没法阻止同样把各项异能推至极限的我！”0013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说道。

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一条条带电水流，并从各个方向回笼至0013的右手掌心。

0013弹指间甩出数十道纯黑闪电。所有电光无声无息地直奔绫的眉梢。一地石子与金属碎屑同样席卷而上。

然而，0013不知道的是，绫等待此刻已久。在绫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中，急速无声的电光与某些关键帧的回放如出一辙，其瞄准的目标位置也与绫先前所推演的那种可能别无两样。

在自身异能释放到极致的这个片刻，绫从容不迫地撩起一侧棕色头发，身体以突破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往地面倒下。

那道携带诸多杂质的闪光笔直地击窜出档案馆中庭，随后在被临时封锁的档案馆上空划出一长条灰色切口。

雷鸣将至，绫翻身爬起，目标明确地跑向没有任何防备的0013。

0013才看到绫的残影，绫就如同闪现般出现在0013面前。绫一手抓住0013的脖子，然后用另一只沐浴在紫色光辉中的手掌抓住0013的左手。

绫低下头，后又驱动起全身上下的紫色异能，最终成功地拦截了0013体内那些涌向双手的异能信号。

之后的情况也正如绫在异能中推演的那样。

大量未能释放出去的异能调用信号迅速回流至0013的大脑。无力处理这些反馈的0013即刻踉踉跄跄地后退起来。

现场的黑白闪过后，绫慢慢放开没有抵抗能力的0013。

0013落地时完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尖锐的石子无情地划破她的四肢与脸庞。

雷声响彻中庭，可唤醒雷声的0013却浑身染血，横着倒在档案馆中庭的围墙边。

过去的每个瞬间如电影倒放那样呈现在绫的眼中。每一幕、每个时间节点都和她原先推算出的那些场景没有一点出入。

超大数量级的博弈正式结束，但现实中的变化不过是一次电闪雷鸣而已。

绫半蹲在昏迷的0013前，继续开启自己那个控制信号的异能，准备把当前双眼能看见的内容完好的回传到远端的情报室内。

就在这个时候，0013背后的黑影却从墙面上脱落下来，随后像拉着提线木偶一样地拉住0013的后背和手脚。

这情况远远超出了绫先前做的全部运算。毕竟再怎么强大的算力都无法预测那些没有数据来源的变化。

黑影没过0013的手臂，如黑色的触手那般对准绫的膝盖。甚至连中庭墙角的阴影也分解成一条条的细线，绕过地上的万千碎片，从两侧包围住迅速起身的绫。

绫抽出右手上的紫色光芒，强忍着头晕的感觉，用手中的光线一刀斩断全部阴影。

“没用的，”绫张手驱散残影时说道，“我现在完全可以屏蔽这些视觉和听觉的入侵。”

失去黑影掩护的0013背靠围墙，伸直伤痕累累的手臂，说：“站住，不许向前。”

一块虚拟现实里的屏幕拦在绫和0013中间。

圆角矩形的界面内，一个个小方格中呈现出墙外影院内的各式场景。

《机械手探长》的横幅高高挂起。红白纸盒里盛满了新出炉的爆米花。今夜是建城日假期的最后一个午夜，尚未入场的观众们正满怀期待地讨论着那部正在首映的热门电影。

电影院与档案在地理位置上相隔不远。影院内这种放松的气氛与档案馆内外的环境截然不同。

只见0013三指向上一划，这些监控的画面便重新对准无人在意的各种犄角旮旯。

0013展示的画面内，这些无人看管的角落里停放着待机状态的无人机。

乍一看，这些无人机与平日里那些巡逻或拍摄用无人机没有太大差别，可是当0013弯曲手指时，无人机背面的电源灯光变开始不停地高频闪烁。

“我已用从你那边复制来的异能控制这些机器。”0013开口说，“你每走一步，电影院内就会有一个人死于无差别的电流攻击。”

虽说绫可以通过异能来辨别身边影像的真假，但是她仍然没有办法确认这围墙外的真实情况。

“我能接受自己所展示的景象被你识破数次，而你，绫，一次也输不起。”0013扶着围墙站起来说，“这便是你在加入城市调查局时就被套上的枷锁。”

0013明明相当虚弱，但她还是极其狂妄地宣布说：“待我以此身躯攻破档案馆最后的防火墙，你就等着和这座虚伪的城市一同消失吧。”

“假若未来如你所说，那我必须现在动手。”绫用脑中异能算出了基于实际功效的最优解。

绫举起右手，准备从正面瓦解0013的各项异能。她手握紫色光束，重启异能，继续走向墙边的0013。

可0013非但没有做任何迎击或逃跑的准备，她反倒是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绫，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说，你是决定放弃电影院内那些无辜的观众，转而来解决查无此人的我吗？难道城市调查局的行动逻辑本应是以保护现存公民为基础的吗？”

脱离异能演算的绫迫于无奈，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转而用异能把0013的说法打包发送给情报室。

等待反馈的时间里，绫不敢轻举妄动。她盯住伤口正在愈合的0013，心里不好受地想道：“你这个人……”

系统时钟里的每一秒都被拖长至令人煎熬的线条。

这难熬的几分钟终于过去，琉璃的语音总算传入琳的耳中：“经过排查，电影院现场根本没有任何无人机设备。为保险起见，周边的各个人群聚集地已疏散，你放开手脚去结束战斗。”

听闻这个消息后，绫长舒一口气后回应道：“这边收到。”

绫挂断琉璃的语音，启动右手上的紫色异能，飞身直奔虚张声势的0013。

“够了，现在这点时间对我来说刚刚好。”0013说。

黑色线条像针线一样缝合起0013的伤口。血淋淋的切口被生拉硬扯地捆在一起。纯白的电光向上拉起0013的黑色长发。

今夜第一点雨水落入池塘的瞬间，0013与同样开启异能的绫同时出手。

紫金光束飘过绫的手背，回旋着扎入她身后的黑白背景之中。

绫单手按住0013的额头。她手上的紫色线条成功地进入0013脑中，转瞬间便强行关闭了那些被投入使用的数十个异能模块。

“你输了。”绫对掐住自己脖子的0013说。

“但你付出的代价是耗尽你能调用的全部异能。你的身体机能绝不可能继续承载这种程度的消耗。”0013面露不甘地对双手开始颤抖的绫说道。

“少废话，让我看看你的本体到底藏在哪里。”被0013说中的绫卯足力气说道。

紫金与黑白的光线之间开启了有一阵异常激烈的交锋。

两人的异能对撞过后，绫和0013松手放开彼此。她们都摇摇晃晃地一连后退好几米，差点双双倒在地上。

绫用惊愕的眼神重新审视起眼前的0013。而0013却还是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

“你居然一直是在用各种异能来驱动本应完全丧失生命体征的自己？”绫很难接受这个自己亲自用异能读取到的事实。

“没错，”0013的声音入侵至绫的脑海里说，“躯体本无意义。”

“即便只剩灰烬，我还能感觉到……”

“记忆支离破碎，往事消散如烟。”

“而我这个徘徊世间的怨念，绝不就此平息！”

失去控制的黑色线条穿过0013的前胸后背，飞往档案馆上空，悄无声色地融入乌黑的夜空。

天昏地暗，黑色线条如万箭齐发。

绫身上的紫光难以招架这暴雨般的攻势。她的身上衣服黏在平整的胸口，就好像被雨水打湿的那样。可是这薄薄的一层布料却压得绫有些喘不过气。

绫的异能突然中断。原本实时传回情报室的数据也在这里停止。

巨额的数据纠缠瞬间扯开档案馆四周的一层层防火墙。

各种格式的代码就好像大小不一的雪花，在虚像尽毁的中庭里面上下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