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正殿那边结束了吗？”离云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面色如常地问道。

“嗯，我将那部分人安排在了郊外辰山，就等姜炆什么时候发难。”姜肆自然明白有些话不该挑明，顺着离云彻的问题回复道。

可看着她那故作闪躲的眼神，心底还是闪过几丝异样。

莫名的怒火不知所起，让他皱了皱眉。

离云彻点了点头，脑内却思考起对策来，辰山是周都围猎的必去之处，崇山峻岭树木葱郁，确实是藏人的好地方，可她还是有些迷惑的地方，“姜信举兵，此事我总觉得还有蹊跷之处。”

姜肆见状，有些关心：“怎么说？”

“我也...说不太清楚，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你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一消息的，如果他们...只是想引你上钩呢？”离云彻将自己的怀疑分析了一番，果见姜肆长久地陷入沉思之中，在仔细盘算些什么。

姜肆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有些不相信离云彻的猜测：“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武家出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日散朝之后，我亲眼所见武家有人鬼鬼祟祟地出来，走回姜信的皇子府。”

“这样吗...可是如今大周事态平稳，她又怎么可能有这种胆量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什么非要举兵的理由不可。再说武家，这几年大周本就打击武家，更何况武家青黄不接，没有继承武老将军衣钵的人才。”离云彻双眉紧拧，表情十分严肃，“反倒是储君私蓄民兵，这可是重罪。”

还未到姜肆说些什么，一个青衣小厮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颤声道：“殿下，有消息。”

姜肆迅速将那信封拆开，面色凝重地看完了信上内容，几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父皇明日要去辰山游猎。”

“辰山，那不是...”

离云彻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了信王与九皇子的把戏，真是好一出暗度陈仓。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要想办法，她迅速开口道：“除周都外，离辰山最近的市镇是哪个？”

“彭福镇，一行人脚程不过两个时辰。可若父皇明日便出发，定有其他准备人员较我们还迅速地到达辰山。”姜肆双手攥得极紧，明显是十分恼怒。

“他们明日应该也会带兵，但只少不多，你的这些兵数足够你杀光在场的所有人，这是他们无法算到的。”离云彻顿了顿，毕竟这对姜肆来说，并不能算一个好消息，“姜肆，机会，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姜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叫我，杀光他们所有人...”

“还有什么办法吗，那么多人，在这几个时辰里根本不可能疏散开，反而你越疏散，你的胜算只会越来越少。”

离云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她的心脏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剧烈的跳动着，似乎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阮青，是不是恨不得自己看到姜肆的下场？

她的大仇，在明日才算终结。

不管是他们杀了姜肆，还是姜肆杀了他们，心中的欲念只会越来愈大，直致死亡。

到最后，能让他们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欲念，没有本心。

很久很久地沉默，久到离云彻站得有些累了，缓缓开口：“你的事情，还是要由你自己做决定。\"

姜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伸出双臂，拥抱了她。

熟悉的龙涎香十分好闻，紧紧包围离云彻的鼻腔，她没有拒绝这似乎有些越界的举动，但也没有回抱过去。

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如果这就是他应该面对的，那他就应该接受。

离云彻慢慢从那个拥抱中抽身离去，走回了芜蘅殿。

芜蘅殿的气氛十分凝重，似乎是知道姜肆明日要去围猎的事情，青桔悄悄跑过来与离云彻耳语道：“这次陛下怎么如此反常，今天才说明天去围猎。”

“真聪明，这都觉察出来了。”离云彻似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会发生什么吗？”褚云有些担忧地问道。

离云彻淡然一笑，脸上神色云淡风轻：“不过是一些早该处理的事情。”

那些婢子们不屑一顾，又开始干起自己的活计来了。

离云彻随后拿起一本书，倒头便躺下来，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对于明天要发生的事情她还是有些担心，姜信姜炆这两人分明是知道姜肆多疑，使了些不足挂齿的小把戏让姜肆膨胀，到最后再一击毙命，姜肆没了陈家本就是瘸腿将军，再加上方天骐在离国，明日几乎是光杆司令，可明天她也去，且不说路途遥远，她就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如何能帮助到姜肆。

不过几番想象，困意竟渐渐袭来，她将书盖在脸上，一股浓郁的墨香沁人心脾，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画眉叫了好几声，她有些不愿意起来，本想不予理会，却没想到有人直接把书拿走了，强烈的光线直射进离云彻的眼底，她没有睁眼，静静地等着那人的下一步行动。

可没想到的事那人并没有什么行动，她的耳边除了些许风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长久地寂静让她有些好奇，本想睁开眼睛时却感觉一种柔软忽然覆上她的双唇。

那种感觉离云彻不会忘记，与那日梦中的几乎一致。

姜肆他，到底想干什么？

离云彻紧闭双眼，多希望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熟睡之时，可她此时全然醒着。

幸亏，这个吻不长。

姜肆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深入下去。

离云彻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竖起耳朵，开始捕捉剩下的声音。

窗外是微弱的虫鸣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围绕着树叶的沙沙声，仔细听来还有屋外的更漏声，点点滴滴，应和着屋外男男女女的低声交谈。

可是她没听到那个想要的声音，离云彻继续屏息凝神，终于她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那声音渐渐变弱，等到脚步声彻底地听不到时，离云彻猛然睁眼，殿中的布置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床边的帷幔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上面挂着的风铃也轻轻作响。

似乎一切都如一场梦一样，但却比梦真切地多。

离云彻还在回味那场吻的感觉，伸出手来慢慢触摸自己的双唇，确实如那般柔软...

“良娣你渴了吗？”进来伺候的山茶看见离云彻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有些疑惑。

“啊，对，有点渴了。”离云彻恍然大悟，顺着山茶的话往下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山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但还是给她倒了一杯水。

离云彻装模做样地喝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了，故作玄虚地问道：“刚才有人进来过吗？”

“不太清楚，我也是刚进来。”山茶摇了摇头，确实是一无所知。

“哦，这样。”离云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开始怀疑起刚才发生的真实性。

难道真是她在做梦不成？

离云彻皱了皱鼻子，将桌上的烛火熄了，继续睡了过去。

清晨，凝结的露珠悄然落下，离云彻幽幽转醒，看向窗外的景色，一派祥和景象。

可惜，这种好光景持续不了多久了。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走到桌子面前，询问道：“殿下出发了？”

“嗯，不过辰时便走了，这还是陛下五年以来头一次要围猎呢。”青桔提起来还有些兴奋，全然不知要发生什么。

离云彻眼光一沉，面色十分严肃：“看来确实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青桔可不愿意再发生些什么了，这些年以来东宫都没什么安生日子。”青桔有些抱怨地意思，开始在离云彻面前数叨起来，“老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自从良娣走后，东宫每日都和冷宫一样，毫无生气，青桔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山茶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向离云彻补充道：“是啊，那天真的很可怕，殿下脸色惨白地和鬼一样，将自己关了整整一天一夜，才从正殿出来，一出来就听到太子妃殁了的消息，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可怕地很。”

“那段时间殿下确实有些魂不守舍的，毕竟一下子东宫后苑直接散掉了，良娣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褚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估计是没想到她还是要走，才说了这样一番话。

“你们怎么想的？”离云彻没有直接回答褚云的问题，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干活的两个，向她们问道。

“自然是跟着良娣最好。”青桔下意识答道，几乎没怎么想。

山茶也跟着应和：“我也是一样，东宫固然熟悉，可还是跟着良娣自在。”

离云彻听完她们的话，淡然一笑，眼角都淡开了几丝笑意：“好，那就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