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看着白衡更加反常的状态，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你知道这三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白衡答得飞快，深色的眼睛隐匿于黑暗中，跃动着令在场的虫难以琢磨透的光亮：“但是我可以肯定在上一个场景中，温格死前也画了这样的符号——是死前用手蘸血亲自画下的。”

安德鲁看向白衡：“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别的虫复刻了这个场景？”

“......”白衡缓缓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这里就是现场。”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过于荒谬，在场的虫，包括白衡自己，都难以接受。

“你是什么意思？”威特的嗓音冷了下来，“亚雌温格·贝伦死于星历16521年，死因是难产。”

“把血取样带走。”白衡正视着威特的绿眸，嗓音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办法看清楚地上的痕迹，但是轮廓和当时手术台上的十分相似。做个血液检测排除一下亲缘关系也好。”

他如同一个近视一般地虫，几乎快把自己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三个歪歪斜斜、断断续续的笔画与温格·贝伦在手术台上的笔画无限地接近、重合，简直一般无二。白衡揉了揉自己胀痛的眼睛。

他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假如温格和他都是真实存在于现实空间里的虫，那么温格死前回忆里的老医生应该也是真实存在的无疑，毕竟在刚刚的场景里，没有其他的活虫——是老医生杀了温格。

“雄子，你的意思是，温格·贝伦没死，这么多年一直在Gama星的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窟里关着？”加蓝质疑地盯着白衡，“这里没有一点生活过的痕迹，甚至可以说除了这一滩血以外，没有一点生物痕迹。”

安德鲁若有所思：“倒也不一定是在这一个洞窟里生活。”

威特沉思了两秒，从身侧掏出了一个便携的仪器。虫族的科技发展程度恐怖如斯，不仅空间存储技术发达，就连多功能仪器都发达到了这种程度。白衡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威特用过的那个通讯器，威特之前还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卫星炸弹嵌在了他的胳膊里。

白衡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小臂在隐隐发痛。

“测吧，现在就测。”威特在通讯器的侧面掰了两下，把它变成了一个检测仪，“我要知道结果。”

他说完就自己蹲下身采集血样。

原本闷声不吭的谢菲尔德此刻抿了抿唇，扭头对着加蓝道:“你跟我一起去下一个洞窟，如果真的有虫拖着尸体离开，那应该跑得没有那么快。”

“行吧。”加蓝勉为其难地耸耸肩，蓝色的眼眸在暗处发出了冰冷的光亮，体现着主虫此刻的不悦，“如果真有那么一个虫的话，前面洞窟里留下的关于X剂的线索只怕早就被破坏了。确实得把虫抓住，才能弥补我这一趟的‘损失’。”

谢菲尔德侧过头看向安德鲁：“你们在这里检测血液样本，等我们回来。”

安德鲁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好的老大。”

检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安德鲁站在威特旁边偶尔还能搭把手，但是白衡只能干站着。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恨不得自己的眼睛上安两个灯泡，能改变自己现在盲人一样的现状。

他在洞窟的四周溜达了一圈，伸手触摸着棱角不平的粗粝岩壁——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倏然间，他触摸洞壁的手停顿了一下。

是这个洞窟的入口。

也是上一个洞窟的出口。

他的思绪在一瞬间形成了通路，不受控制地重新向着上一个洞窟走了进去。

——对于一个熟悉场地的杀虫犯来讲，此时此刻最简单的藏匿方式莫过于——折返。

白衡的双脚机械地朝着前方迈步，因为视觉受限，其他感官的感知能力在此刻无限放大。

他快速地向右侧别过头。

一双灰雾色的浑浊双眼与白衡直戳戳地相望。在同一时间，两个洞壁连接的通道无声地合上了。

之前所有的猜想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白衡慢吞吞地吐息，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后，毫不避讳地迎上了老虫的视线：“你不想杀我。”

“你专门在这里等我？”

老虫摸索着地面，慢慢坐到了地上：“我确实等了您一程，但是等不等得到看命——没想到雄子还很聪明。”

“你想说什么？”

老虫的声音嘶哑，喉腔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像是笑声。他单刀直入地道：“温格·贝伦是我杀的。两次都是。”

“怪的是他第一次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就写了那三个符号，刚刚又写了一遍。”老虫雾色的眼睛如同一双狡猾狠厉的狼眼，“我和主虫探索多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想问问雄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知道。”白衡的脑海中浮现了血字，“倒是你，认识我？你的主虫是谁？”

老虫不慌不忙，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衡：“我可以用别的讯息跟你换，绝对有价值，怎么样？”

“但是最好珍惜一下交换情报的时间，您的朋友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犹豫只会让您错失机会。”

洞窟闭合的出口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响，地面甚至传来了隐隐的震颤。

白衡轻声道：“那你先说，活了这么久最不缺的就是秘密吧。”

老虫闻言，哼笑了一声，唯一可以让白衡看清的双眼扬起了诡异与兴味：“可以。鄙虫——名叫琼斯。”

白衡眼里刹那间的惊诧让他感到满意，他不慌不忙地抛出接下来的筹码：“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我愿意用两个秘密换您的一个秘密，您现在可以说了。”

白衡下意识瞥了一眼出口的方向，语调微快地说道：“那三个符号代表了一个地方。”

“地方？看来您是想把这个游戏和我玩到底。”老虫淡定地琢磨了两下白衡说出来的话，接着说道：“我是琼斯。”

“是”？

老虫在和他玩文字游戏，“叫”和“是”可不是一个意思。

白衡所知道的“琼斯”，总共也就深洞影像里的那么一个。他眼睑微微垂下，投下一片阴翳：“那三个符号代表温格想要把信息传递给‘我’。”

老虫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按向了身后的机关的同时继续了这场博弈游戏：“我不是琼斯。”

震颤更加明显了，强闯机关的代价加蓝在一开始就已经说明白了——这里会被毁掉。

白衡也边晃边笑：“我说的也不完全是真话。”

老虫满意地笑了笑，身体彻底隐匿于黑暗：“我们还会再见的，雄子——到时候我会给您带礼物。”

“拜拜。”白衡一声没什么真情实感的道别湮没在了洞窟彻底坍塌的“隆隆”声中。接着他被一道飞奔而来的身影护在了身下。

坚硬的虫甲为他地挡住了坍塌带来的冲击。

待到坍塌彻底结束，紧紧把他护在身下的虫甲才抖开身上的石块，将他放开来。

白衡被尘土呛咳了一声，才重新睁开眼睛，白光一时之间让他的眼睛难以适应而流出了酸涩的生理泪，整个虫都恍恍惚惚。

谢菲尔德解除了虫化，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看着白衡的眼神恨不得撕了他。

白衡扯出来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谢你救我。”

谢菲尔德把头别开，摆出了一副懒得和傻叉说话的厌烦表情。

另外三个虫也解除了虫化，朝着白衡和谢菲尔德走来。

好吧，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加蓝恨恨地说道：“居然被那个逃虫给耍了，这下好了，整个洞窟都没了。”

安德鲁安慰道：“本来数据都被那个虫销毁了，洞窟只是空壳子而已。”

加蓝“哼”了一声，抱着手臂短时间内不想再说话。

威特的目光紧锁白衡：“知道那个虫是谁了吗？”

白衡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清。那个虫看我对那三个符号的反应很大，以为我认识，所以特意留下来想要问我。不过很可惜，我并不知道。”

“但是......那个留下血迹的虫应该就是温格无疑。”白衡补充道。

威特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因为白衡的这句话浮现了显而易见的烦躁：“是，亲缘鉴定是99.999%——看来我得回首都星好好问问那帮老东西。”

“对了，刚刚那个虫从机关里逃出去了，我觉得包括我们还没去的几个洞窟在内，它们都是通的。”

“没有意义了。该毁的早就毁了，而且我们根本进不去。”谢菲尔德把视线放向了远方，“这个星球剩下的东西还是得各凭本事。”

“我之前一直以为帝国派你过来是为了尽快把我扼杀在摇篮，真没想到Gama星藏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急眼了。”谢菲尔德将视线投向威特，两虫短暂地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