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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惟盘逸之无斁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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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罢了,今上嫔御本便极少,登极以来也没有遣花鸟使选秀女入宫的,连子嗣都不曾有一个。故此太后慈谕反而是应时之举。”

礼部同年颇有些愤愤不平地道:“这也罢了。只是那些阉宦着实可恶,孝贞皇后仙去一年未至,便怂恿着又是看什么百戏又是修什么雪洞的。教人听了去,也忒寒凉了些,还以为朝中立着的都是什么谄臣!”

贾珠咳了一声说道:“不好吧,咱们不都在凉屋里。”

原来此时众人所聚之处虽亦清凉如秋,布置与水榭凉亭不同。却是数井澄明生寒,八方位处置着青铜周父癸鼎中累冰如山。

平日在衙中若见了那凉井水湃出来的瓜果,早一哄吃净了。此时各人面前剔透的琉璃盘里盛着好些,众人倒有些平淡。

一时间内外如在两季,众人连动作都慢了不少。

礼部同年听了却神情自若地喝了口凉茶,淡然说道:“要不咱们怎么称呼是圣人呢,圣俗那能一样吗?怎么不见漠西今夏闹乱没在布告里归罪天灾时,提你我的名儿呢?”

众人哄笑皆道:“这话你往圣人面前说去。”

礼部同年方才还一副诤臣模样,这会子也豁出去了,乃笑道:“圣人面前?圣人面前我要当佞臣小人的,那能说这话儿。你们原不知道,我这三月来别的没学,只学了这礼可凶可吉,如今我也算得了可进可退的个中三昧了。”

袁绶亦在其中,听了笑道:“看来年兄是要发达的,早晚要成朝廷栋梁了。”

礼部同年谦道:“不然不然,离‘栋梁’二字为时尚早。你不知我们真正礼部的英杰,礼制是可有可无的。”

众人皆会意,这说的是皇帝对礼制再一次的试探。原来那一日贾珠面圣时皇帝最后的发问却不是临时起意,后来向朝中臣工提了一提。

这一次却不像上一回皇后丧礼仪制那样多有的是半推半就的臣子。甫一发问,便被公认的所谓简在帝心的礼部尚书邵瞻士客客气气地顶了回去。

据大珰庾宁说与贾珠的,皇帝本有些不愉,谁知翌日今上便见识了什么叫群情汹汹、众正盈朝。

然而总有那等太想进步的官员,好巧不巧礼部就有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官儿。他也未禀呈礼部上司上书,也未通过通政司递折,乃是在正经大经筵上豁出去出列奏对附和圣言。

今上自然是明君,当即按越次进言的制度将他交与御史并因不符礼制而放置。如今这官早被礼部堂官寻出错儿变成了庶人。

“原本多好多和善一大宗伯。”礼部同年提起这曾经的上官就咬牙切齿,“可恨!如今越发连下值时间都迟了!如今天儿多早呢,等我出了外城,天都半黑了。”

有人便故意地笑起来:“你忙着赶去干什么呢?要我说,天儿黑了才好呢。”

礼部同年登时笑骂起来:“我把你这嘴里没好事的,那都察院的正当席上坐着呢!”

“若我不坐在这儿,你便要好好儿地说你去的什么地儿?原是没有正经,只我碍了你的好事儿。”都察院同年将酒多灌喪了两钟,此时也渐渐地放肆起来,“况你不心虚呢,怎么说人家嘴里没好事儿?什么没好事儿,我怎么就不懂?趁早儿乖乖地说与我知道,好多着呢!”

众人喷饭道:“瞧瞧,这才是科道官呢,说得这般刁钻又好听。还不快从实招了来,都察院只是开始,这儿正经的还有刑部、大理寺的呢!”

刑部同年亦笑道:“快说罢,你这礼部清贵的如今算是犯我手里了。”

“清贵?清贵的在主席上坐着呢!”礼部同年指着贾珠笑道,“要听是吧,这清贵的正经知道的才多。你看他请我们清汤寡水的,前些儿那些个老官的聚乐那才叫放肆呢,打量我不知道?”

贾珠迎着一众诧异兼好奇的目光笑道:“别看我,我不知道,是家兄请的人。”

一群新晋文官想了一想,方明白他说的是宁国公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纷纷奇问礼部同年怎么知道。不料他哼哧了半天,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忽而便有聪明的冒出一句:“别是你相好儿罢?”

康文瓒朴实地震惊道:“嗯?为官不许女票伎的啊?你怎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那懂得的人正在喧闹,此言一出,满席都静了一静。

“你说的是女的,这钱又不止女的挣。”崔原拉了他一把,暗示道,“像那等陪酒的小幺儿。”

康文瓒恍然大悟:“哦,是考寓里的相好。”

礼部同年恨不能一口气闭过去。

赌酒色戏皆是达官贵人的常见丑态,这些新晋的文官俨然不少是又好奇向往,又羞于言说,贾珠深知这些人等的德性。此时放眼一望,不少便是这样的神色。然而也有像崔原无动于衷,或是如袁绶微露鄙夷的。

贾珠笑道:“京里不叫考寓,原称下处①,乃在北门外洼子一带。里头却也是光耀夺目、锦幕纱橱的,乍然如登神仙居所,只是这样确也实是销金窟。这也罢了,里头倒很有些不干不净的,便是未成丁正学戏的孩子也有见杂了人,背地里不知有什么勾当,倒没必要去的。”

多有素来寒窗苦读未识见过,又不是那等君子品性的人立时就听住了。崔原盯着贾珠笑道:“我竟不知你原是熟客,常去吗?”

贾珠心说我要去早被打死了。只是这么大的族里,又这样的人家,他还能少明白这些不成?光贾珍那里便不知听来了多少。

于是他只轻飘飘地看崔原一眼说道:“外头好的一般只有那些大戏班子自小儿养出来的孩子,如近来驰名天下的春景班,去年还请他家小孩儿到我家唱过一回。”

“那家班子我知道,忠顺王倒很喜欢似的。”都察院同年说道,“之前同僚有要弹劾他孝期行宴演戏的,后来也不了了之了。这好像还是三四月的事儿,我也是听人说的。”

有人啧啧感叹:“所以你们礼部别再纠结什么天子礼制了,正经这种没礼的不管去。”

礼部同年只扭头不理,转头问道:“玉渊,什么叫‘一般只有’?难道还有别的不成?”

贾珠笑道:“再就是那等世家子弟、衣冠之辈有痴此道,便好串戏的。我不信你们不知,在我这儿装蒜。”

“有是有,我们那儿士绅里多有此辈,只是不知京中豪贵也有这等风俗。”座中有一家富者便笑道,“可有什么有名儿的?”

贾珠道:“有一个,原是旧勋子弟,到了他除爵外,亲长皆无,故也行迹浪荡。他是难得也串旦角的,风流婉转,唱功扮相俱佳。内行人称串花旦的是‘舍豁’,这人姓苏,人便称他叫‘苏要命’。”②

那人复问:“总不至于串戏的都如这位艺高的,其他逊色的又怎么说?”

贾珠模糊笑道:“‘旁人莫言工不工,即非公子亦富翁。’”

大多人便恍然而笑。这唱戏的不为赚钱,当然总比梨园子弟在某处要高出一筹。又因台上唱念做打的是正经贵家子弟,台下听的人更是非同凡响了。

终归还是忍不住,同年便有人借着酒意忍不住再打听:“原是我唐突,只是这位大名鼎鼎的‘苏要命’究竟是……嗐,要是不方便,我就不多问了。”

贾珠朝他笑道:“不好说,我与他不熟。倒是届时问问家兄,他和此人素来相善,筵席上也曾请他串过好几次戏的。”

席等戊时才相继散了。此时金乌西坠,堂中千灯万烛已始高燃。贾珠负手看着人将狼藉杯盘一一地收拾起,却转入堂后。原来此时裴世贞亦在此处用茶饭,兼听了半日喧闹。此时正拿着笔临《韩熙载夜宴图》。

贾珠看着临了半幅的画儿停步问道:“我是不是应再晚些来?”

“不然,不然,半幅正好。”裴世贞将自己的画提起看了一看笑道,“我于此实在没什么天赋,东施效颦耳,故半幅也够了。”

贾珠当即问道:“‘虽怒,以其东家,不欲直指其过,因作画为图以赐之,使其自愧’哉?”③

“我没有要谏的,只是有疑惑想问的。”裴世贞见他递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说道,“方才席上对那些戏子倡忧多有言语好奇的,晚生闲记了一笔。言及天子、阁臣、堂官及各处细务的,内容也被晚生略略写了一写。其中忠顺王之事着重写了一写。”

裴世贞将画一翻过,原图上仕女处都写着他的蝇头小字,一排排一粒粒,工整而密密。贾珠看毕,手腕一翻将画原卷了,捏在手里笑道:“要问的呢?”

“一是问这些大人能不能用得上,二来是问这残卷入不入得大人之眼。只是这些似乎不必再问,多谢大人青眼。”裴世贞看着他手里的残画笑道,“三是想问大人,如此做派不怕有弹劾吗?”

“席上那些已饧着眼神色难掩,满心满意都想着日后怎么才能做珍大哥座上客的同年都不怕,我倒怕什么?”

贾珠说罢又笑起来:“不过他们确乎没什么可怕的,便是被我知道了,也只想着日后投其所好而已,如此体贴。你记着提醒我托大哥将这些入毂的真性情同年好好照顾之余,一行一迹皆记下来,这方是滴水不漏,日后好看总账的……至于忠顺王。”

他展开又指着那一条例看了一眼,指甲在墨迹下刻出浅浅的划痕:“算了,这点子算什么。至于弹劾,虱子多了不愁,总归是要有这一遭儿的,不如我现主动替那些个秃鹫送上这不大不小的一份儿礼。”

果然,待圣驾南归回京,九月初朝列班散后,就有人来说通政司收了一沓弹劾折子。

等贾珠方在诰敕房喝了杯热茶,便有内宦来房内,说圣人有诏来传。

作者有话要说:1、下处:按光绪时《侧帽余谭》所记“明僮称其居曰‘下处’,一如南人之称‘考寓’。”即象姑馆。《红楼梦》原文为柳湘莲骗薛蟠:“跟到我下处……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

2、外号事迹非杜撰,取材于《旧京琐记》。

3、《五代史补》关于《韩熙载夜宴图》:“虽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过,因命待诏画为图以赐之,使其自愧。”

人快疯了,打字的时候总觉得字在手拉手跳舞,隔壁一小孩输液还快乐地引吭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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