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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济人须济急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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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富商素有向朝廷捐献输纳的传统,但多的是拿着白花花的银两却无处使,最后被真正豪商吞食家业。

所谓广东十三行其实叫“外洋行”,不过是显泰年间朝廷组建粤、闽、浙、江四大海关后①,粤海关官府最初招募代理海贸的商行有十三家,故而口耳相传下习惯称之为“广东十三行”而已。正如盐商依托运河,而粤商倚靠大海,比其他三大海关有更大的暴利,其中豪奢大家向上捐献,以至有“天子南库”之称,向下管理诸商海贸,几乎等同半官。

作这等海贸的粤商,与徽商、晋商等倒有一点不同:若有得罪官面上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或家底稍稍露些颓势,可能引来的便是群狼环伺的结果。更何况这邬家也不曾听说,莫说与如今替宫中采办四方商货的金陵薛家相比,单是潘、伍等以财势闻名的粤商估计也比不得。

但这与贾珠并无关系,乃至于更好。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江宁贾家之贵,不在于金玉,而在于一门双公的超品。自荣公故去十余年,底蕴虽在,世人看着煊赫不显,到底难比昔日光景了。

当年门都进不去的这等无名商人,今日倒未必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至于总制最后怎么处理,邬家能不能拿出钱粮,现有的粤地大豪商会不会排挤绞杀,那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

“所以若不是有这位姓邬的商贾,你小子来这儿是不是都不打算见老夫一面?”

次日漕运总督府内,堂堂从一品高官,漕运总督②曹蕴像个邻家不太好惹的干瘦小老头一样,坐在自家府邸的园内,手里拿着前日晚贾珠以世侄身份送来的拜帖,指着面前的座位说道:“坐,明前茶,看看比你家茶水如何?”

“怎么会呢,晚辈要真这么着,就紧着赶路,万不可能在淮安停的。”贾珠道了谢,捧起面前盛着嫩翠茶汤的成窑斗彩小盖钟,浅尝了一口实话说道,“其实喝不惯③。”

曹蕴无奈:“你真是……要是以后你选了翰林,见了上官也这么直言直语的怎么得了?”

贾珠笑道:“晚辈在世伯面前还是不要耍花腔的好。”

“既如此,你与老夫说说这姓邬的和江南漕粮船是怎么回事?”

“当时晚辈与那些随行的确实都没看见,不过听一起的凌波营一位千总说,这客船应该不是故意撞的。”

“千总?你舅父叫去粤东公干的?”

“去哪里晚辈就不知道了。”

“昨日那商贾来,老夫倒觉得蠢得可厌。今日既然还算有些运道,也算识趣,倒也罢了。”曹蕴满意地笑笑,“去年江南还闹了涝呢,如今风急浪高,一时不察撞了的也还是有的。他一个小生意人也不容易,那三百石粮食也不多就算了,至于坏了的漕船,到时候老夫这边替他拨款发与造船厂,就不必叫他赔了。”

“倒是他有心捐献,这很好。只是船、粮还需他自己备来。他这次撞的一艘小小船不过三百石,每年那么多漕粮都要这么几十艘几十艘的拉去,确实不得人手,只好叫他体谅。明年三月老夫上报漕粮时,一定将他亲自奏与天子请封。”

贾珠险些被那温凉的茶汤一呛,简直是明抢!

他不可能在漕粮总督面前推托什么兹事体大不知道,难道叫他直说应该是江南漕兵栽赃的不成?只好说是“不是故意”。谁知一品封疆大吏到底不凡,开口便是体谅小民的“无心之失”,一船粮的赔付分文不免,莫须有的船损费倒说得仿佛是恩赐。

其实这都算不了什么,江南漕兵再怎么着也是漕运总督标下,曹蕴总不可能反倒为这个无甚背景的粤商出头。唯独他开口便是几十艘小小的三百石,怕是这粤商没有载着万石粮食的船都不好进这清江浦。可惜粤商所求的总督庇护也好、为朝廷捐献的名声也好,曹蕴是一个都没许出去。

至于邬姓粤商没能借势以至于被其他豪商图谋,曹蕴也不关心。倒是明年各省二月过淮后他家捐献的粮食没有过淮,那等来的估计就是戏弄天子与总督,他邬家伏尸百万了。

当然,这粤商的艰难处境,此时看起来也有他贾珠一份。若不是曹蕴先听出贾珠所言,与粤商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曹蕴也不可能将这粤商当成待宰的年猪。

反正粤商捐献了,漕运总督衙门估计多出万石多的粮食,不捐则有一粤商富户的家产,且无论如何都须承曹蕴并贾珠的情,怎么着都不亏就是了。

这还是贾珠第一次单独见当朝的高官显爵,只能说幸好虽不是极亲的长辈,也算是世交了。

曹蕴看出贾珠听出他的意思,捋须点头说道:“当初老将军薨前曾忧虑家门有泼天富贵,却无守业子嗣。如今看来虽说有点青黄不接,倒也不至于到老将军忧虑的那个地步。说起来如今老夫官是越当越大,倒还不如当年在你爷爷标下做粮道来得自在。”

他见贾珠沉默不语,自失地一笑:“罢了,人老就爱乱回忆……说起来老夫之前不知你何时到江宁,便与你父去信,把今年江南省乡试的人都叫列出来附信寄去了,你知道不知道?”

贾珠苦笑:“家父恐怕不喜我作此等捷径,估计来信时不会提及。”

“这倒也未必,你在江宁呆一个月,多少也能知道今年乡试的生员如何。不过既然你四月便动身南下,想来也是要见识一番江南风物人杰的。学政、都察这等官未必不清楚,大比之年却是敏感。老夫一个毫无干系的漕运,倒甚是方便。”

曹蕴面相严肃,难为他此时笑得竟如此慈祥。贾珠简直发苦,他委实不想欠这毫无必要的人情,却也无可奈何,乃至于此时竟乱想着方才曹蕴知道自己与粤商素不相识后,就应该直接告辞。

这等无稽念头一瞬即逝,他面上倒是仍能毫无违和地笑出来:“那晚辈便多谢世伯体贴了。”

曹蕴打量了他片刻,到底没看出什么,只当这位老将军的嫡孙天真不知就里,难得有些愧疚。想了想说道:“老夫虽不知江南乡试总裁官是何人,但总归逃脱不了梅阅、石襄这二人。之后你好好看看他二人的文章就完了,这老夫便不知了。”

各省乡试总裁官六七月份天子便一定已有人选,贾珠倒是肯定自己定然能先一步知晓,也能肯定自己届时能得到总裁官近几年的文章。只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四月中下旬,便有人能肯定告诉他今年江南乡试快定了的。

而且还是一个不甚道德君子的总掌漕运的武官,哪怕他是从一品!

贾珠困惑自然带了出来,曹蕴自得笑道:“这倒不是今年提前定了下来。不过是前几天老夫才得消息,知道今上颇有重用这二人的想法,仿佛还有视之为你姑父继任的意思。论起来翰林院、詹事府和都察院三处也不是没有别人,只这二人乡籍、经历、名望都恰恰到了这地步,彼时内阁推举也大差不差。他人虽有更强的,说不得便是去顺天府了。”

贾珠确实惊讶,万没想到曹蕴竟然连这等和他不甚相干的事儿竟都留心,此时能说起来,必定大差不差的。不过到底被曹蕴拿了半天,贾珠此时便不像方才一般只是称谢,而是貌若自然地笑道:“怪道是家师曾与我这二位翰林的文章研习呢,倒是晚辈愚钝,着实没悟过来。”

“你师是……哦,是孟谕德不是?”曹蕴虽然有些讶异,想了一想倒也信了,“绍兴孟季范,老夫还记得当年老将军夸他,绍兴名士虽多,论才无出其右。否则当初他年少轻狂地上了那么一封言辞激烈的折子被太上皇罢官,老将军也不会婉转取他到军前。”

贾珠知昔日祖父荣国公最后一次出征平漠北时,因孤军垂悬瀚海岭北,朝廷专设粮道官以供军需,当时便有孟端,唯独不知这还是祖父的授意。

怪道是当年以耿介著名的孟端,未曾面见便愿以清贵文官教授学生,且六七年来惟一人。贾珠从前还以为只是故吏情分,外加自己年少进学而已。

“家师未曾提过这些往事,晚辈也是今日第一次知道。”

“亲近长辈便总是这样。便是你父不与你言明也罢,还是你这一路行来,你父母、舅舅、乃至于老夫人往江南官场纷至沓来的来信也罢,乃至于……乃至于当年老将军不顾沉疴北至漠上也罢,不过是尽力将能想到亦能做到的做了,不叫后人麻烦而已,倒不是不信任。”

曹蕴似乎想及往事,颇为感慨,说毕后仍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玉渊你既为老将军嫡孙,是老夫世侄。今次乡试至江南,老夫虽是武官,也不可能往江宁去,但若有什么难为之处,竟告诉老夫无妨。”

贾珠也状似感动莫名,于是拱手诚恳说道:“晚辈倒还真有一件。”

“哦?但说无妨!”

“晚辈素无文名,虽然无妨功名,到底怕届时有那一等小人背地叨咕生事。晚辈一路行来,便有些想法,只是竟不知选哪个题目方好。”

曹蕴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又感觉不对,但仍颔首慈祥微笑。于是贾珠愈发诚恳无奈地继续说道:

“其一便是因此事而起的,晚辈想着抛砖引玉以免今日漕粮不能满额抵京的事故,故名曰漕弊论。”

“其二则是因漕粮原也来自田垄,去岁之灾使今年税粮不丰,乃至于朝堂更改税制为摊丁入亩,故名曰田赋论。”

“晚辈想着二择一便可,只是犹豫不定,世伯意下如何?”

什么意下?秀才、举人写文评议时政是本朝传统,老夫堂堂一品封疆大员,那是能轻易表态成政论的?!

曹蕴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位貌似温恭的年轻公子,确实是老将军的嫡孙。

亏他险些还以为金陵贾家出了淳朴良善的道德君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1、此处关于海禁、海贸等等政策,考虑到曹雪芹本人生活的年代,综合的是明朝嘉靖往后+清朝乾隆二十二年以前。

2、曹蕴正式官职应该是从一品光禄大夫、勋柱国、都察院右都御史、漕运总督,但在这里写全称感觉有点一言难尽。

3、《红楼梦》中总的来说比较像是典型的南人常年居北的喝茶习惯。比如说贾母不喝六安,六安茶清朝为贡品绿茶,而老君眉应该是武夷山的岩茶名丛。像枫露茶的吃茶法就是京人的吃茶法。总的来说贾家众人吃茶浓、汤色艳,江南茶乡名家可能要嘲笑外行吧。

其实最后是贾珠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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