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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众口讥嘲掩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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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朴良善的道德君子贾珠直到江宁心情仍不爽利。

一来自然是那位世交漕运总督的缘故,虽说到底也没拿他怎样,且最后贾珠也算是勉强出了一口恶气。但那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到底叫人生厌,以至于一路上邬越虽然识趣,贾珠却是看见他就有些糟心。

二来便有些不大好说了,乃是这位一贯有些自命不凡的公府公子卡文了。

当日虽说那些话是他故意为难曹蕴,但并非信口雌黄。贾珠甫一至江宁,便已有文集文会之类的帖子送至府上。他进学后的几年里,岁试、科试皆已“长居京师,往来不便”为由在顺天府考取,故有些消息灵通的见了江宁贾府旧宅开始打扫的阵仗,说是迎接从京师来的正经爷们,便有猜测是贾珠来江南考取乡试的。

贾珠倒是不图文名,但就算他当个财神爷,也不能只干看着别人一文成名吧?怎么着钱花了,甭管这些士子愿不愿意,他也要听个响儿,叫他们高低要乖顺地吹捧几句才好。

唯独他不甘心拿旧作凑合,安心要新写几篇大展其才,可惜都是不尽人意。

至于第三重缘故,便是那位江南盐城的生员游艾了——

“珠大爷!游相公被人打了!”

茶鹤进了书房,等着贾珠拿笔空悬了半晌,眼见得墨都要滴到纸上却仍一字未落后,又无奈放回笔搁,这才开口小心说道:“游相公在鸡鸣寺被打了,如今被寺里的和尚救了,只是说游相公身子单弱没法子行走的,如今还在庙里。”

贾珠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打了?他游光祖比咱家小丫头们都胆怯,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还在庙里?骂如来佛了?”

他说完竟还抬头看了看窗外的万里晴空:“那不应该是雷劈吗?”

茶鹤乘贾珠不察,有些妒忌地瞪了另一侧侍墨的寸翰一眼,接着才低头说道:“之前他们邀约要登鸡笼山行文会,就是您说人太多懒待去的那个。游相公一早去了,不知怎么没几个时辰就闹将起来。如今咱们的人已经去接了,寺里只乱哄哄地围着许多人,因此又折回来问问大爷的意思,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游艾和邬越二人自淮安清江浦都是与贾珠共乘客船来的。至江宁府后,贾珠叫人替邬越雇了一艘船,免得叫他使用了自家客船后再闹出之前那般似乎有干系的麻烦来。

而游艾一个穷书生,贾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叫他像之前自家想的那样庙前卖字画吃饭住宿,左右金陵的宅子也大半空着,住进来却也正好也像是凑趣的相公陪客,只不过常常叫贾珠无趣就是了。

万万没想到,游艾没在寺庙前卖字画,倒是进寺庙里头闹笑话去了。

左右也毫无头绪,贾珠笔一搁,叫寸翰收拾,换了衣裳乘着马往鸡鸣寺去了。

而鸡鸣寺里的游艾也正一边抽泣一边含糊地分辨。

“可……可是鸡鸣寺就是很有钱啊!前朝的时候不是就有万亩良田了吗?如今……嗝……如今他们说这是住持集资置办的也好、募捐买下的也好,这些公田不是都在雇佣佃农吗?种出来的粮不是一多半供僧众们吃了吗?”

“游光祖!你怎么不听劝呢!这是你纠结寺田摊丁入亩的事情吗?啊?你知不知道,多少清贫过路士子,都要仰仗寺庙供给饭食住宿啊?你不能如今被人家贾公子养着你就不给其他学子活路罢?你要是半路没被贾公子捡到,你也得住!”

“什么捡到……我没、我不会借住寺庙!我一直都是租赁的!”

“你……好好好,就算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说人家寺庙不是潜心佛释呢?现在明摆着就是今年五月多了,田依旧荒着没有佃户种嘛!白白亏了!你以后要写策论,你不讲讲朝廷政策的纰漏,反倒教民众忍受苛政?!这是读圣贤书的道理吗?”

“可是天下佛寺里的佛、菩萨确实都是泥塑木雕,确实不需要米粮啊!僧众为什么就不能耕田呢?为什么就要田荒着到交不起粮的地步呢?”

“你以为僧众是像你这样不学无术的人一样没事干吗?僧众也很累的,也要做早课晚课的!”

“那既然累,为什么不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呢?比如说去将寺里公田耕耘了呢?”

“诸位!”

吵吵嚷嚷的人群里突然高声响起来一个声音,吓得榻上鼻青脸肿的游艾一哆嗦,原是个膀大腰圆的士子越众而出,向着四面八方的人团团拱手,然后一指指向游艾:“诸位,在下素知此人,乃是个欺名盗世之辈!”

“在下有好友,乃是堂堂绍兴名士,唤作钟雍钟叔尚者,与此人在四月时曾同成一船!当时有漕丁不识文华,欺辱船上士子。乃是我友带着他们几位生员逃至淮安,要向漕运总督讨教公道!彼时所谓贾公子也不过总督身旁陪侍而已,却是此人花言巧语出卖我友以求托付勋贵门下!”

“诸位试想,金陵几大家里田连阡陌,我等谁人不知?怎么不见他分说贾家的田赋?偏偏盯着常年接济危难贫困的寺庙?此人之心,路人皆知!”

人群还没来得及激动叫好,便见众士子如潮波般向两边荡开,一美服华冠、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从中行来,后面还跟着骄仆侈童,亦是绫罗绸缎。

正是贾珠。他本向着游艾走去,临到头忽然一转,手里提着的马鞭指向方才慷慨激昂的士子,笑了一笑说道:“你过来,尊姓大名?”

那士子方才仿佛一个武将一般激烈,此时倒文质彬彬地谦和低头作揖:“在下秣陵赵潜,字宜沉,正好与江宁所距不远。在下自幼仰慕宁荣二公,乃是从小便常往来江宁,以追思太祖创业时名臣良将。”

一片难以置信的寂静中,贾珠点头感慨说道:“我倒是更喜欢你方才正气凛然的样子。”

他说完也不管被噎住的这位不知叫找钱还是赵钱的士子,转头盯得游艾一瑟缩,接着便在其人惊恐的目光下,一摆手示意跟来的一干家下人,径直将这位游相公放上春凳往外抬。可怜游艾惊慌茫然,生怕从这窄细的凳上摔下去,也不敢放声反驳一句的便被轻易端走了。

贾珠掸了掸榻上的灰,撩袍一坐,只盯着这位据说叫找钱的士子笑道:“兄台莫介怀。在下虽是江宁人,长居京师,乃是也染上了不尚文华的陋习,倒是请兄台海涵。”

赵潜立即拱手海涵:“不敢,不敢。”

“那好,”贾珠继续温和笑道,“是这样的,在下不过区区一生员,连举人都不是,不过家门勉强有些薄财供在下挥霍倚仗罢了。漕运总制何等亲民平和,在下求见倒也能见一面的,至于‘二字’万万当不起。既钟朋友声望卓著,在下怎好在一侧平白扰了总制的雅兴?此等荒谬之论乃是欲加之罪,在下必要写信向总制解释澄清的,不知兄台是否愿为在下举证?”

赵潜乃是张口便要举证几个发表过荒谬之论的名字。

贾珠听了两个便止住了他,也算是知道把游艾逼到这份上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此时起身往外走,只到了门槛处又想起来回头,环顾众人后说道:“在下备了时鲜,日后请帖送至,还请各位万莫以在下粗鄙而推辞。若能携各位佳作,在下愿为众人公选的时文刊印,以效前人文会雅集之行。”

他看着明显意动的众人,本想说及田赋之事,见此也懒得再提,兴致索然地出去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回去了。

而此时的游艾,正在贾府那间书房里被上药的小厮按得直哼。

“光祖,方才在寺里,你但凡有现在叫痛的这个劲儿,也不至于被人怼得满头是汗。”

贾珠没等小厮,一掀帘大步流星地进来,冷笑坐在游艾面前说道:“我以为是何等人叫你为难了,不过是些头脑空空又不禁吓的乌合之众。我竟不知为何一点言辞都能骇成那样的人,也不是什么进士、文坛盟主。你都被人说是借光了,怎么借的只是谄上的污名,威名是一点也没借到啊?”

“我……”游艾嗫嚅了半晌,只道,“还是颇有几人为我说话开脱的……”

“那几人在我这吃了几次饭听了数场时新戏,当然给你帮腔。”贾珠无奈,“光祖兄,你好歹也是一样的生员,怎么硬是叫人以篾片相公视你呢?明明你也没为我开脱什么嘛。”

“还是有的。”

游艾忽然抬头,顶着一张青肿的脸认真说道:“他们殴我,是因为我说既然朝廷叫摊丁入亩,鸡鸣寺这样的名寺古刹不管能不能担得起万亩良田的税粮,也要摊丁入亩。因为高僧大师是超脱世外的,但田亩不是。于是住持便说因此政使寺里钱粮不足,无法再如以往一般为一些士子提供饭宿。可天下施政,不应该有以僧俗、男女、穷富等偏袒的道理。但事实上,我确实还是偏袒了。”

“我……”他在贾珠逐渐变得平静严肃的目光下忽而一抖,有些期期艾艾,又有些坚定地说道,“我也不知你们勋贵豪门所谓如实交纳田赋是怎么回事,而且、而且我也知你们放印子钱,素来也没有非常之高,只和此地大户相当。但是金陵也确实有什么‘护官符’,决不只是因勋爵、财势等才有的虚名。但无论如何我再有什么想头,也不会妄自与他人言语,只能说与你。”

贾珠素知自家的腌臜事,此事听游艾没头没脑的怀疑,一旁作为公府豪奴的小厮内里已有些愤愤,只不敢显露。倒是他依旧平和,想了想说道:“你应该知道若你有什么妙策高论,我很容易叫人替你刊刻扬名,也为你今朝桂榜助力。便是一时没有,有这等念头,要什么文献或盘缠去走一走,也不是不可以。既然我在,你便不需忌讳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游艾低头黯淡说道,“可我文章素来只是勉强,否则也不能几回乡试落第,乃至于副榜都上不得。这些见识想法,可能也只是因为家里世代是盐工的缘故。如今因为家中人丁兴旺,方才有了些薄田,也能供我读书……我其实还是觉得,朝廷之政挺好的,只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贾珠沉默一会儿转而问道:“那钟雍我原以为只是酸儒,竟如此诋毁与你。你若是……”

话没说完,便见游艾一阵猛烈摇头。贾珠不由奇道:“这有什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实在不必纵容这么一个跳梁小丑。”

游艾肯定地说道:“你肯定没读他的尚书注疏。”

“为何?”

“因为确实才华横溢啊,强于皓首穷经的老儒许多。你不是要交结人才吗?他文章做得很好,以后一定能入进士第,为一代文宗也说不定。难道不值得关注吗?”

贾珠直接推椅起身,深吸了数息方才低头看向游艾,冷淡说道:“我看了。他将先秦时流传的尚书词句摘录,与古今文比对,又结合参照历代治书经的大家文章,确实非腹有乾坤者不能为的大手笔。但如今既然我已知他治学之法,便能照他的法子找些你所谓的皓首穷经之士按图索骥。”

“品行固然有高下,但若于我有碍,我宁愿取其才而弃其人;诸子学说皆有所长,但若于我有害,我宁愿废其文而改其言。”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微笑说道:“不知这样说你懂不懂。若你明白过来,就替我选一选那些以请帖、书信为名送来的文章,然后过些天为你介绍个清河姓崔的举人,让他这个闲人替你改改八股。”

游艾惊愕难言。

作者有话要说:文末提到的尚书注疏方法,是阎若璩、顾颉刚几位近现代大师的论述方法,当然只是蜻蜓点水一提,本人没看过也看不懂,也就不乱写了(这可能也是为什么贾珠不是治尚书大家的缘故)。

鸡鸣寺是南京名刹,高僧辈出,本人很尊敬。文中提到的什么甘肃广东南京之类的,只是架空里的一个调侃,不是我地域黑,也不是我毁僧谤道……感觉再写下去全国都要被喷一遍。

另外文中一些名字,戏份不太多的路人直接忘掉就好,比如那个找钱兄,起名的时候我正在找钱。再比如曹蕴就是谐音漕运,钟雍谐音中庸,字倒过来就是尚书。方便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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