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花名册”称号后，茜雪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查人身份的技能。

技能“一份精细的人物信息表”适用于已知姓名身份，查验更准确详细的人物信息的情况，所以茜雪并不能将其直接用于那日的“小乞丐”身上，而是要先猜测小乞丐的名字身份，再根据这名字生成的人物信息表返回去验证。

表上有照片，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一看便知。

猜测身份时，她首先排除了洪家二十余岁的长子与韩家三四岁的幼子，俩人的年龄与小乞丐实在太不相符。

韩家长子与洪家次子倒都是十余岁，若长相幼态些，被看成八九岁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韩家是长子，且是一直求而不得而抱养来的。费了如此一番功夫，定然对其寄予厚望。故其能力应当更强些，也更能挑起父亲交予的重担。

那夜那孩子在院外作悲鸣状，更有可能引来的是上夜的人。若被引至院外查看的人察觉出异常，那孩子必得有方法有能力脱身。

所以茜雪更偏向于那孩子是韩家长子，韩文彦。

她买下了一份人物信息表，在心中默念韩文彦的名字与身份，须臾，一张精细的表单出现在了她眼前。

表单上有人物照片，她的视线满纸转了圈，最后顿于其上——

果然，自己找对人了。

没有冤枉那起小人。

她倏地感觉，计较真相细节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那些人怎么害得林如海病重，那小黑粒究竟是什么，现下用大量积分换取这些情报很不划算。

只需守好林如海，让他熬到那起人倒台的那一天。到那时，所有真相自会水落石出，她必让他们将自己的罪行一字不漏地吐出来。

——

用这万能系统防范于未然还是很容易的。

吃食方面，以防内鬼，是荣国府内来的丫鬟们盯着。每道菜银针试毒后还要留样，最终统一交给茜雪检查是否有因食性冲突而产生有毒物质的可能。

空气质量方面，由茜雪来把关，每日例行检查一次空气中是否有于人体有害的物质。

当然，茜雪的检查都是用技能。试毒的技能并不贵，她每日尽力多赚些积分，倒能勉强收支平衡。

府内查上夜的人手又足足填了一倍，被嘱咐不论听到院外的什么动静都必先遣人来回茜雪，切忌未经准许私自出院查看，违者即卧底，即刻撵出府不得再用。

林府被围得似铁桶一般，林如海身边更甚，一切吃用都经过千万遍查验，神仙来了都未必插得进手。

严防死守加上精心调理，林如海的身子渐愈，不出半月已能自由活动。

他和茜雪商议定，将逐渐康健的消息死死封住，对外只说自己病入膏肓。

扬州城内“巡抚与盐运使想害死前任巡盐御史”的传闻愈演愈烈，加上古人的八卦精神，传着传着足地又填了许多细节进去，有鼻子有眼，比真事还像真事。

“诶，你们知道韩巡抚是怎么害的林御史么？我也是才听得的。”摊贩前，一年轻人正和老板相谈甚欢，挤眉弄眼指手画脚，“韩巡抚与洪盐运使请了个神婆做法，神婆半夜潜入林府对着人诅咒了好一通，林御史的病才重至如此的。”

一旁路过的茜雪：……

搁这编故事大赛呢。

茜雪扮作小厮跟着贾琏出门逛了一圈，听着街头巷尾愈加离谱的议论，在心里吐槽了好一阵古人添油加醋能力的同时也不禁喜上眉梢，赶紧回府与林如海汇报，道：

“舆论于我们大大有利，那韩洪二人怕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姑老爷也曾言已收集了一些证据，是否可以趁机向御前递折子参他们一本。”

却见林如海沉思了半日。

昨日的雪下得有些疯狂，清晨雪停后，地上竟堆起了近一尺深的千层毯，人一站进去霎时被截肢似的没了小腿。如今被太阳一照，那千层毯倒是薄了不少，在太阳下散着洁白却又五彩斑斓的光。

门童在扫雪，扫到了林如海屋外，一下一下哗哗作响。

林如海在那有节奏的响声中摇摇头，端起茶杯抿了口，捋了捋带着湿意的胡须，笑道：

“孩子，你懂人心，懂利用舆情造势，却不懂韩向光与洪明政。”

“他们俩，不要脸呐。”

——

三日后，林如海接到了消息，韩向光与洪明政向御前递折子请罪，同时辞官。

然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只有一个中心思想——

让林御史在两江处病重，是他们俩关心照顾不到位的结果，他们没脸继续在那位置上呆着，须得告老谢罪。

圣上看了折子后大发雷霆——

是对林如海。

他斥责林如海无视舆论的散播，任谣言肆意流窜，寒了忠臣的心。同时驳回了韩洪二人请辞的折子，安慰他俩好好干，不要理会那些捕风捉影的事。

“好一招嫁祸江东、以退为进。”林如海坐在椅子上，笑了声，“只是他们低估了圣上对我的信任程度。”

“圣上如此说，是想将硕鼠养肥了一锅端。”茜雪在一旁侍立，尾音上扬，看似是个疑问句，实则语气坚定，是已有了定论。

“妄议圣上家事不该，我先请罪。”林如海放低声音，“当今圣上年少登基，根基不稳。太后于朝政上多有干预。”

“那韩向光与洪明政正是太后的势力。想扳倒他们，光靠一些舆情是不够的，还得直击要害，一举打落马。”

“圣上此举给了他们暂且姑息的信号，他俩必会放松倦怠，认为圣上不敢也无力动他们。加之我‘病重垂危’，他俩更是肆无忌惮。”

“待他俩大肆贪蒙，一时不查露出马脚之时，便是我递上一切证据之日。”

“新任巡盐御史已快抵达，乃我昔日同僚好友，也深得圣上信任。”

“仙君为林某做至此，林某已是感激不已，恨不能以死相报。余下的事不必仙君烦忧，自有好友与圣上操持。孩子，你就跟着玉姐儿在这住下，放松一些时日，待俩人倒台后我便送你们回京都。”

“我身子已痊愈，本是现在就可送你俩启程回京的。然我对外仍是重病，若你们此时去了，怕韩洪二人犯疑。”

林如海起身走至窗前，看着外边阴云密布却破了一个口的天，阳光恰好从那个破洞里洒了出来，倾泄了一地缭乱光影。

“姑老爷是否想过，”茜雪看着那个挺立着的背影，眨了眨眼，“其实姑娘可能不愿回？”

“她肯定不愿回。”林如海没有转身，背对着茜雪，喃喃，“可是我护不住他。”

“硕鼠们一波是打不掉的，我身居此位就意味着凶险无数。但我必须得走下去。”

“玉姐儿不一样，她没必要陪我涉险。”

“孩子。”静了半晌，林如海倏然转头，“我知道许多话不是那仙君所说，是你自己的主意。你是个有本事的，玉姐儿交给你，我放心。”

“护着她，我欠你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