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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起脑残的第四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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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王府是没有其余床榻了吗,把丞相放逸王床上是怎么回事?”谢之重在鬼市略一耽误,稍晚些赶往逸王府时,谢异书和顾子言已经被安排到了一张床上。

沈奕正忙着,没把皇帝陛下的意见放心上,依旧我行我素:“一张床有什么关系,他俩还是一个浴桶里洗的澡呢。”

他说着朝屋外嚎了一嗓子:“是煎药还是种药啊,再慢点阎王爷都等着急了。”

阿竹急吼吼地捧着药罐就朝屋内冲:“药来了药来了!”

床幔之后,不省人事的两位已然梳洗干净,谢之重盯着白白净净的谢异书,又扫了一眼顾子言,勉强在这一片混乱里接受了两人同床共枕的事实。

谢异书只是体虚加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厥,问题不大,喂了药之后就没什么事。

严重的显然还是顾子言。

银针没入体内,从顾子言手腕和唇边缓慢涌出黑红的血液,谢之重坐在床边,拨动指骨的碧玉扳指,眉宇间沉淀出一点异色,扫向沈奕:“顾相身上这毒,你可认得?”

沈奕勾着腰,正聚精会神地扎针,这动作看起来容易,但要稳住准头,其实极其费精神和体力,他没那闲工夫搭理旁人,即便是皇帝也一样。

被晾在一边的皇帝陛下没什么所谓,给小祥子使了个眼神,接过小祥子递来的折子开始翻阅。

屋外天色渐渐乌麻,沈奕扎完针时,地上已经摞了一叠小山的奏折,他全然没注意,往后退时一脚撞上,差点摔倒。

亏得谢之重及时抬手抓住了他的小臂,神医大人这才免了一跤。

沈奕站稳,对谢之重乱丢‘垃圾’的行为十分不爽,要不是对方是皇帝,估计那一地的折子能被他直接踹到屋外。

但碍于强权,他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了谢,抬头,对阿竹道:“我方才给你的那个方子,继续熬,今晚药不能断。把王府里的暖炉火盆什么的,全部搬进来,门窗全部闭好,留一个人在屋内伺候着就行,其余人守在门外,尽量减少进出,要密不透风的环境。”

阿笋立马自告奋勇:“我留下来伺候。”

沈奕摇头:“你不行,你太弱了,让你待一个时辰还差不多,待一整晚,你怕是得脱水。”

阿笋还想坚持,沈奕直接指向守在门口的洛达和林风:“你俩,谁来。”

“唔!”洛达的声音有些含糊,他双颊还高高肿起,红得厉害,陛下虽然没怎么罚他,但他心里还是难受得紧,好在殿下已经找回来了,若是没找回来,把他凌迟也是罪有余辜。

林风眼神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算了吧,就你这不靠谱的猪脑子,到时候别把顾相也给看丢了。”

“……”洛达难得没和他斗嘴,有意无意偷偷觑了谢之重好几眼,谢之重在小祥子的搀扶下起身,不冷不热地扫过洛达和林风:“林风留下。”

一锤定音。

“是。”林风应下,转身走了。

洛达顶着两坨高原红,也没脸对谢之重的话发表什么意见,眼睛和脸红成一片,头埋到了胸口。

“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谢之重迈出门槛,斜目,语气不善。

洛达心头凉透,钉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

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让自己主动滚去诏狱?

他即刻下跪,咚地磕头:“臣现在就去领罚。”

说完,扭头就跑,跑得飞快,生怕要领的罚被抢了似的。

谢之重揉了揉额角,吐出一口气,在洛达要奔出院墙时,喝道:“给朕滚回来。”

洛达有些懵地转身:“陛下还有何吩咐?”

“送逸王回宫。”

“回ong?”

洛达僵住,惊喜得张个嘴唔唔唔,说不出话,谢之重懒得看他,转头锁定了沈奕的身影,对小祥子道:“你和洛达一起,朕还有点事情,暂时不回了。”

逸王府不是没别的房间,即使顾相占了寝殿,也不至于要把殿下送回宫。

但陛下的心思,小祥子大概还是清楚的。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把殿下放在眼皮子底下守一段时间,陛下的心怕是难安生。

小祥子没多问,应承下了。

和洛达护送谢异书回宫的路上 他有些无奈:“洛校尉,要不咱家出去赶马,您来守着殿下吧?”

时不时掀开帘子偷瞟的洛达:“好。”

小祥子:……我就随口一说?

但见洛达当了真,他也没再说什么,掀开帘子出去赶车了。

马车快驶进宫时,小祥子的声音突然从轿外传来:“洛校尉。”

洛达彼时正盯着谢异书走神,听得小祥子叫他,他下意识神经紧绷,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却听小祥子道:“知道陛下为什么派您监视殿下吗?”

轿内沉默了片刻,洛达黯然神伤:“陛下肯定是信任我,才把这差事交给我,但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小祥子的声音显得松快温和:“您原来是这么想的吗?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陛下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监视殿下,派您去也只是因为您在锦衣卫里不靠谱是出了名的,殿下鬼灵精怪,要躲过您的监视很简单。包括这次,陛下也很清楚是殿下把您支开的,所以没有怪您的意思。”

洛达茫然,恳切发问:“……既然知道我没用,那为什么还要派我去呢。”

小祥子没再说话。

他要传达给洛达的已经传达到了,再说下去,估计陛下又要把自己发配去充军了。

某人打着监视的名义,每日却只让洛达汇报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多的半句不问,说白了,他本意是不是监视,而是想找点存在感,让谢异书时刻记得自己还有个皇兄。

——

谢之重在逸王府待了挺久,从沈奕那儿探明了不少和顾子言体内的毒,或者说蛊,有关的信息。

他回宫时,月上柳梢,小祥子立在宫门口接他,挑着一盏剔透明亮的宫灯。

“醒了?”

“还没。”

“在哪?”

“长夏殿。”

长夏殿是谢异书出宫前住的宫殿,距离养心殿有一段路,小祥子在前面引路,谢之重远远地望见长夏殿内灯火莹莹,竟一时有点恍惚。

脚步略急地轻迈进殿门,看见床上躺着人时,谢之重也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了。

小祥子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安神香的气味和谢异书平稳的呼吸。

谢之重屈膝在床头坐下,去碰谢异书的手时,突然注意到自己指缝内染的血,他退回手,撩开袍袖一看,袖摆不知何时被血污了一大半,但因颜色颇深,他竟一时没发现。

差点把死人的血蹭到谢异书身上,谢之重心头难免晦气。

他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心思重的人想得多,担心的事情也多。

谢异书刚离京的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梦见过谢异书被烧死,被淹死,被饿死,或者是被雷劈死……

谢之重不玩鬼神那一套,敬畏之心基本等于零,但每次半夜吓醒,他都会把做的梦事无巨细地告诉小祥子。

因为母后说过,梦说出来就不会灵验。

谢异书离京一年之后,他有段时间接二连三地做噩梦,梦里全是谢异书战死沙场的恐怖画面,他为此专门找了钦天监的人来卜卦,兴师动众,算出来皆是不祥,他也动了好几次念头,想把谢异书强召回京,但最后全被按下去了。

天家子嗣,从没有能左右自己命运的,但谢异书可以,这是谢之重给他的权力。

谢之重小时候的功课不好,至少在谢异书出生以前以及出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谢之重的课业都是让谢文城头疼的一大问题。

直到谢异书慢慢长大,表现出了比他还有过之无不及的厌学症状,学得鸡飞狗跳,又哭又闹,从那之后,不知为何,谢之重的课业便开始飙升,谢文城还以为他开窍晚,颇为欣慰觉得后继有人,只有谢之重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谢异书受半点委屈,也看不得谢异书有半点不如意。

即便是父皇也不行。

分明是母后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谢之重却觉得,这小东西像是和自己连着骨和肉。

谢之重给谢异书决定人生的权力,也给谢异书后悔的权力。

但有些事情,谢之重好像也无能为力。

顾子言如果能熬到最后,只能熬成身败名裂,熬不到最后,那就是一个死。

这一点他和顾子言本人都心知肚明,顾子言没有异议,那谢之重自然也就心安理得。

但现在,他为此感到恐慌。

如同多年前谢异书心爱的玩具被他不小心碰坏了一点,他虽然知道谢异书会原谅他,但还是害怕看见谢异书的难过和眼泪。

于是他想,先不要让谢异书发现碰坏的地方,给玩具找出无数缺点,让谢异书讨厌这个玩具。

如果行不通,那就把玩具偷藏起来,告诉谢异书玩具自己碎掉了,快刀斩乱麻,让谢异书彻底忘记这个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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