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丞相大人绝不会如此绿茶 > 第63章 一起脑残的第四十九天

第63章 一起脑残的第四十九天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天将破晓之际,谢异书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没有父皇母后,没有谢之重,没有贵不可言的身份。

只有荒僻偏远的村落,孤零破陋的茅屋。

一个瘦弱的孩子坐在潮润湿霉的木板床,营养不良的脸上满是担惊受怕,他的拳头在身前,死死攥着打了补丁的衣袍,一扇房门之隔,传来床板的吱嘎声响和两个陌生男人时轻时重的喘息。

谢异书垂眸,能看见自己消瘦但略显稚嫩的双手,隔壁的动静一浪高过一浪,他想从床上跳下去瞧瞧,但身体似乎不听使唤。

他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怂蛋,听见隔壁的动静,怂蛋十分干脆地抬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了起来,钻进了昏暗低矮的床底。

谢异书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他能感觉到这身体在发抖,缩头乌龟似的一直蜷在床脚,头埋在膝盖里,睫毛颤个不停。

隔壁的动静持续到了天蒙蒙亮,一个男人的声音已经叫得嘶哑,哀求声断断续续,谢异书浑身颤抖的幅度达到了巅峰,抠着床脚,手软脚软地想爬出去,却在刚爬出去时,跌了一个跟头。

一双苍白羸弱的手扶住了他,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阵阵疲乏无力:“阿言,当心。”

谢异书不知道阿言是谁,但猜想,应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

阿言的爹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腿和手是几年前进京找人时出了点事,被摔得有点跛,手脚都使不上力。

阿言家里不做生意,也不种地,但每日来造访的客人都很多。

客人男女都有,见面也不寒暄,来了就往屋里钻,阿言去念了一年学,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从学堂退了学。

大美人问他是什么原因退学,他也不说,只会哭。

村里村外都说阿言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句的哑巴,好端端一个美人胚子,但除了哭什么也不会,胆子还小,以后长大了估计也就只能子承父业,做一些迎来送往的勾当。

大美人对阿言辍学的事情十分在意,关上门拉上锁,把所有的客人拦在了门外,准备好好做一下阿言的思想工作。

但思想工作还没开始做,阿言眼睛一红小脸一白,大美人就没辙了。

“这么爱哭,到底像谁。”

有些无奈,但也只是无奈:“不爱上学堂就算了,爹送你去张伯那学手艺,你去不去?”

阿言摇头。

“陈叔呢?”

也摇头。

“喜嬢那里呢?”

还是摇头。

大美人有些不解,柳眉攒起:“那你想做什么?靠爹活一辈子?”

头摇得更加厉害,阿言转过脸,目视屋外,被抠破的油纸外,数只如狼似虎的眼睛退开,旋即响起催促声:“言哥儿,教孩子教完没啊,棍棒底下出孝子,要不让咱帮你管管?”

“大伙可都等急了。”

大美人见阿言没什么反应,眨眼间敛了愁容,换上笑颜就要去开门,谢异书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嘴一张一合,常年不说话的嗓子有几分闭塞,造句都还囫囵,却拽住了爹的衣袖:“他们说,我以后,做和爹一样的,事情。只用,睡觉,会有人给我钱,这样,不用多久就可以,去京城,找——”

……………………

刚拉开一条缝的屋门轰然被合上,积攒已久的尘灰从门缝里扑散出来,谢异书只觉得自己被响亮的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后脑勺磕在桌沿,撞得双眼失真。

他眼眶登时泛红,固执地爬起来:“爹不是,想去,京城吗。盘缠,陈叔说,我去他家,睡一次,就够。”

爹双手无力,撑着墙角,浑身都在发抖,谢异书还在控制不住地继续说:“为什么打。陈叔来家里,睡,爹哭难受。我去他家,爹,不难受。”

“你——”

爹已经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一串温热的铜钱却被塞到他虚软乏力的手心,谢异书还在无知无畏地继续:“他抱我一次,给一串。他说下一次,脱掉衣服再抱,给两——”

话音未落,铜钱突然变得湿热,谢异书抬眼,视线内,那串铜钱已经被血染得湿红。

爹病了,谢异书去找村里的盲眼医生,那医生老神在在,对谢异书口齿不清又手舞足蹈的诉说不予理睬,眯着眼写方抓药,谢异书死死攥着钱袋,把父子俩存的盘缠一点一点地往外掏。

盘缠见底的那天,病床上的爹让他别哭,说家里还有很多钱。

其实不是钱,是一块色泽不算干净的玉佩,爹让他拿去当掉,谢异书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玉佩去了,但换出来的银钱,只够再吃一个月的药。

也根本不够进京的盘缠。

他想和当铺的伙计争辩,但对方似乎很忙,根本没工夫搭理他,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最后还是害怕和委屈占了上风,灰溜溜地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他揣着那为数不多的银钱,脚步沉重,他不敢告诉爹只有这么一点钱,他怕爹生气去当铺闹,最后闹不出什么,反而病情加重。

走到村口时,他站住了脚。

向西,是病骨支离的爹和破陋的茅屋,夕阳已降至囱顶。

向东,是京城的方向,他知道路途遥远,但清晨的时候,朝阳会从这里升起。

一串鞭炮声点燃了这黄昏的寂静,红纸炸裂翻飞,火药的烟火气和家家户户的烟火气一起缥缈升空,谢异书下意识捂住耳朵往一边躲,眼前,挨家挨户的人都推开门钻了出来。

执掌一乡红白喜事的喜嬢站在爹的门口,朝谢异书走来,谢异书僵滞在原地,像是看见一群牛鬼蛇神朝自己奔来,他揪紧了手里的银票,扭头便跑。

后来,颠沛流离的路上,他总在想,他走了,没有留下钱,有没有人给爹收尸。

但只要他找到了父亲,那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昼夜不停地走,到达京城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爹口中的很多钱终究无法支撑两个人到达京城,他盯着宏伟的城楼,已不知多少次鼻头发酸。

但没有一次,比现在厉害。

周围的人形形色色,光鲜亮丽,他被裹挟着进入了这片广袤平整的土地,没见过世面的心脏咚咚地打起了退堂鼓,他不敢朝人潮密集的地方走,也不敢靠近那些恢弘气派的建筑,脚步迟滞,又饿得发软发晕。

谢异书沿着京郊乱转,因为口吃和邋遢,自卑感如影随形,他尽量远远地缀在各种各样的乞丐身后,以此换取一点另类的归属感。

直到有人拦住了他。

这是他进入京城,第一个找他搭讪的人。

谢异书垂头,盯着干净的地面和对方一尘不染的鞋靴,脸涨得通红,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面前的人突然蹲下身,绯红的华丽衣衫垂至地面,仰起脸,笑道:“是个小孩啊。”

谢异书看不清面前人的容貌,只看得见他繁复精致到夸张的穿着,和递到自己面前的一块,金灿灿的银子。

手发了许多汗,双眼轻轻一眨,眼泪就流了下来。

谢异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分明看不见面前的少年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神情,但他就是知道,这少年在笑,笑得很好看。

这是他进入京城后见的第一个人。

也是他记住的第一个人。

他没有找到父亲,但找到了更重要的人。

后来,那一团浓雾遮掩的少年一直如影随形地陪着他,在光怪陆离的京城,在府邸,在皇宫,在国子监,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再到第三次,难以计数。

少年带来的温情胜过一切,仿佛可以抚慰他所有的悲伤,也可以铲除他所有的软弱。

他绝无仅有的野心和情愫疯狂蔓延,肆意燎原。

在举目无亲的京城,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去走自己的路,一点一点拼尽全力地向对方靠近。

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从少年到青年,他每竭尽全力地往前走一步,对方就疏离他一分。

对方一个冷淡的眼神,一个客气的称谓,包括一个随意的动作,都让他难以呼吸。

疏离感令他撕心裂肺,又无能为力。

他站在灵魂深处,恍然无措,如同多年前站在十字路口,那一串鞭炮将他的世界炸裂成为废墟,这一次,完全埋葬的是他。

——

谢异书猛地睁眼,惊出了一层冷汗,心头的空落感仅消片刻,又被新的恐惧填满,他正要翻身而起,被谢之重摁住了肩,谢之重皱眉道:“躺好。”

谢异书心神不宁,梦里的片段稀碎,但他依然能记起,那些是关于顾子言的。

他忐忑不安,紧紧盯着谢之重:“顾子言呢……他没事吧?”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片刻,谢异书的五官一点一点地褪色,双唇微张,有些僵硬,死死地注视着谢之重:“你说话啊。”

“沈奕说的什么,你忘了?”谢之重避重就轻,余光觑着谢异书,后者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霎失:“不可能。”

他半分都不信,脚步匆匆踏出大殿,谢之重没再拦,由他去了。

他早就该知道,要狠下心骗谢异书,对他来说还是太难。

——

谢异书几乎算是横冲直撞地出了宫,没人拦他,他直奔丞相府,他想当然地认为顾子言被救回来,一定会在丞相府。

但丞相府一派愁云惨淡,顾子言的寝殿有人守着,却没人住。

谢异书的心凉了半截,被冷风一吹,冻得发硬。

顾子言没有回丞相府。

谢异书仿佛被梦魇住,他心脏沉到了谷底,翻涌出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他,他恍然回神时,只看见了满眼通红的阿笋。

阿笋的神情游离,看起来失魂落魄,谢异书呆愣地看着他:“顾子言呢?怎么没回来?”

阿笋道:“顾相回不来。”

“为什么不带他回来?”谢异书嘴里发苦。

怎么可以把他留在那种地方,还那样凶他。

谢异书越想,眼睛越发血红,后悔铺天盖地,他忍住没在阿笋面前失态,转身要走,阿笋见他朝奇怪的方向去了,开口唤道:“殿下,去哪?”

谢异书说不出收尸几个字,脚下步子飞快,阿笋急忙喊到:“殿下可以去看看顾相吗!”

谢异书怔住,神情僵滞:“你什么意思?”

阿笋和他根本不是一个频道:“阿笋没有强迫殿下的意思,只是……有殿下在的话,顾相或许会好得快一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