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晴
今天罗意拉着我偷溜出去，我笃定这小子不是第一次偷懒了。只见她轻车熟路，带我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我们坐在小溪边，吹着风，卷起裤腿，在水里泡脚。已经入秋，溪水微凉，但身在阳光下，却只感到惬意舒适。
昨晚陆清允猜了个名字之后，他们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尽管我满脸疑惑，宋舒同也只是一句“说来话长，言尽于此，天色已晚，早些休息”给我打发了。
“什么鱼？”我边用双脚拍打水面，边状似无意地问罗意。
“什么什么鱼？哪里有鱼？”罗意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低下头看向清澈见底的小溪。
我说是昨天晚上陆清允说的“鱼”，罗意恍然，神色不安，却极力掩饰着，语气轻松地解释道：“哦，没什么，就是在你之前的一个队友。”
我看她这样子，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我俩就坐在溪边，听着鸟声啁啁，小溪潺潺。我看着空无一物的溪流，想起一句名言——水至清则无鱼。
午后大家都去午睡，我满脑子都是他们“各怀鬼胎”的样子，怎么睡不着。索性干脆不睡了，跑去昨晚的小池塘边，在荫凉处吹风。明明是正午天，我却感到一丝凉意。为什么提到那什么鱼的时候，大家会变得这么奇怪？难道他已经去世了？不对啊，糯糯每天都在等他呀？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他们几个做了什么吗？啊！天呐！他们不会是修炼什么奇怪的功法，靠吸取别人的灵气之类的吧？
我还在猜想着，一个清秀的少年拿着鱼竿，提着鱼篓走了过来。看见我，他好像十分惊讶，大概因为我是个生面孔吧。
我向来害怕和生人说话，因为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我尴尬地冲他笑笑，就想溜走。他看起来也是个社恐，冲我笑笑，便坐下来准备钓鱼。我感到有些奇怪，就停下脚步，看他忙活。
他见我没走，转过头看着我淡淡地笑，招呼我在他身边坐下。
“要一起等吗？坐我身边吧，轻一点。”
我坐下后，他继续专心钓鱼。我思考了一会，还是问出来：“你……”
话还没说完，他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轻声提醒我：“小声点，鱼会被吓跑的。”
我连忙降低音量：“哦哦哦，好的好的。”我等了一会儿，又小声继续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他满面笑容，十分有耐心地看向我，回道：“钓鱼啊。”
我若有所思地挑眉，点点头，严肃地看向水面露出的鱼线。眼前的钓鱼佬看我的样子，以为我对钓鱼很感兴趣，开始小声又好心地跟我说着钓鱼的种种事项。我努力去专心听讲，却奈何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半天什么也没记住。但还是会时不时重复他的话，问些问题，假装自己懂了一些，又很有学习欲望的样子。
“……就像这样。”他为了给我讲解，把鱼竿收回，又给我演示了一遍怎么钓鱼。我颇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都是陈糯糯跟我说过的话。
终于我还是仍不住小声问了：“你知不知道……”
他还是明媚的笑容和耐心的样子。
“这个池塘是没有鱼的？”
他笑容一僵，十分震惊：“什么！”
我想起他让我小声说话，急忙想要捂住他的嘴。手忙脚乱之下，最后只得把竖起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巴上，小声和少年强调道：“嘘！”
他抿了抿嘴，又小声问我：“什么？”
我正色，用力地点点头。我开口想安慰他，却笑出了声。真是莫名其妙，都没有鱼了，小声干嘛？
他愣了一下，也不尴尬，和我一起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停下来，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颇有些无奈地和我说：“怪不得……母亲每次听到我说来这里钓鱼，都会用种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我堪堪停下笑，又被他这句话戳中笑点。
林中的鸟儿，和池塘里不存在的鱼儿被我们的笑声惊动。
我向少年做了个自我介绍，少年看着灵气化成的“林元”两个大金字，微微有些出神。不过也只一会儿，随后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刘”字，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些雀跃地和我说道：“叫我小刘就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刘浑身上下都有种从容淡然的气质，和他相处起来格外轻松。我感觉他让我想起来一个人，但我说不上来是哪里像。
我估摸着大家都应该睡醒了，便和小刘告别，回去了。
没人问我中午去了哪里，他们的心思被别的事情占据了。我也是下午才得知，昨天忙了一整天，今天陈伯他们让我们好好休息。所以我唯一一次偷懒，竟是偷了个寂寞。太难受了，这就像是为了逃课使出浑身解数，结果发现今天不上课一样。
下午我们兵分两路，去查看清和村到底出了什么异常。几人中，宋舒同看起来稍微没那么沉重。我便主动要求和他组队，想着他应该是最有可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的人了。
宋舒同和我负责在树林里勘察，罗意三人则是在村子里走访。陆清允安排完之后，我由衷感叹，他们果真是心思重重。让社交狂人宋舒同去树林子里，还让陆卿丞这种面无表情的人和他们去走访……
我们从陈伯家的方向出发，往树林深处走去。树林里没什么异常，宋舒同和几只树灵交流了一下，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走近昨晚陈糯糯坐着的地方时，附近的树灵都有些不安，但他们都声称什么也没有。
我乘机问宋舒同：“真是奇怪……难道是因为陈糯糯？”
“嗯？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就是……可能因为陈糯糯等了很多次她的朋友，所以有些很重的负面情绪？”
宋舒同不答，只笑看着我。我被盯得有些毛毛的，不敢看他，挠挠下巴问他这是怎么了。
“你是想问子瑜的事情吧。”
不是疑问句。
“啊哈哈，你要是想说我就听听。”
“罗意没和你说？其实也不是不能说，罗意不说是因为……因为别的事情。子瑜的话，他是我们之前的队友。”
“嗯嗯，然后呢？”我有种追电视剧卡在关键地方，结果延更的感觉。
“他很有天赋，是仙门数一数二的天才。当时我们六个人的小队，实力还算可以。有人羡慕，有人崇拜，也有人嫉妒。”
“所以他是被人害了吗？”
宋舒同讶然：“当然不会这么可怕。”他接着道，“有一次除妖行动，我们碰上了一个小队，小队里有一个和子瑜一样出身寒门的小孩，很是崇拜子瑜。恰好他们也是要去除妖，再加上那位小友肩上负伤，我们便结伴而行。那次的蟒蛇妖虽有些棘手，但对我们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像是随着叙述回到了那一天，宋舒同停了下来，微微皱起眉头。急着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这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催促他往下说。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直到那个小孩肩上的伤口崩裂，血腥味引来了另一只妖。那是一只凶恶的虎妖，速度极快。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有子瑜冲了过去。”
我惋惜地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皱眉。宋舒同见我这表情，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不太轻松地笑了笑，接着说：“那虎妖不是子瑜的对手。子瑜没费力气，把那个孩子救下。却不想，蛇妖乘着大家注意力被吸引走，挣脱束缚，袭击了子瑜。大家急忙祛了一蛇一虎的妖气，带着子瑜和那孩子去附近的医馆处理伤口。但没想到，那条妖化的蟒蛇带了种特殊的毒，会让人彻底失去对灵气的感知，成为无法修炼的‘废人’。”
“天呐……”
宋舒同叹了叹气：“要是早点发现，这毒倒也好解。”
从逸群之才变成凡胎浊骨，他心里该有多么大的落差？还有那个孩子，知道自己的偶像因为救自己变成这样，又会多难受？我想起罗意曾和我说过，世家子弟从不怕没有天赋，他们可以通过砸钱走另一条修炼之路。可是子瑜的出身，哪里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
“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其实修仙不一定要有天赋，换句话说天赋可以用其他东西来弥补。子瑜这种情况，并不是彻底告别修炼之路。我们都可以给他提供帮助，他说让他考虑考虑，结果隔天他就不知所踪了。”
我唏嘘不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我问宋舒同：“所以那个子瑜就是姓子吗？还挺少见的。”
“不是，只是因为相熟，所以这么叫他。”
“哦，那他姓什么？”
“姓刘。”
我眨巴眨巴眼，呼吸一滞：“刘？他姓刘？刘子瑜？”
说完，我又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大惊小怪了。刘不是什么罕见的姓，况且小刘看起来也不像是他们形容的失意模样。我想我可能想错了。要是贸然说出来，弄错了的话，浪费大家的时间精力，就不太好了。还是等我稍微再确定一点……
我悄悄抬眼打量走在身边的宋舒同，思忖着他会不会看出来什么了。谁知他此时正好看了过来，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子，赶忙把视线移开。要想知道这人打什么算盘，我自知自己是办不到的。
宋舒同似笑非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枚铜钱。他轻轻把手中的铜钱往上抛，随后快速抓住握紧。我在回去的路上，保持缄默，不愿再胡言乱语。
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忽然闪过宋舒同白天说过的话。本来快要入睡的迷糊脑袋，骤然清醒。
六人？原先小队有六人？等一下，一，二，三，四，五……咦？还有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