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扬手，熄灭了火堆。

“明明害怕火光，还要靠这么近。”他瞥了阿玉一眼：“谁教你的，非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教的。”阿玉揉了揉指尖，自从异火入体，她时时刻刻都受烈火焚心之苦，疼痛有时轻有时重，月圆之夜会加重。

她无所谓地笑道：“自从你救我出火海，我就不怕了。”

那是在防风家的某一年，嫡小姐找她麻烦，把她锁在柴房。

阿玉心道：锁就锁吧，她被关了八百年，还怕这？

结果防风意映还敢放火。

阿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火海，被关的八百年里，她日夜在火中煎熬，永生永世都忘不了那样的苦楚，感觉连灵魂都烧焦了。

因为畏惧，她僵在柴房，求生的本能都忘了，满目是通红的火光，呛鼻的烟尘让她几乎窒息。

绝望从四面八方袭来。

阿玉闭上眼睛，心想死了好，这破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活了。

“砰——”

有人踹开了柴房紧闭的大门，溅起的火星几乎擦过相柳的脸颊，他没有迟疑，冲进火里，把阿玉背了出来。

“蠢货，不知道逃吗？”相柳嘴上骂着，手指却擦了擦她沾染灰烬的脸颊。

他的手很凉，像一滴甘霖，降落在她干涸的心底，阿玉垂着眼，抿了抿嘴角，大滴大滴的泪往下落。

“又哭。”相柳长叹一声，无奈道：“怪我，怪哥哥，好了吧。”

阿玉没说话，扑进了他怀里，也许从那一天开始，她就生了贪恋，但她又是聪明的，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

爱来爱去多没意思，天底下任何其他联系，都比爱要长久。

她不求一丝真心。

阿玉想，她早就死在八百年前，她的心也早就不会爱人了。

寒风起，两只小妖怪并排坐在一起，月光下照出他们的影子，一个是九头妖怪，一个是只剩一条尾巴的九尾狐。

阿玉用树枝扒了扒火堆，在心底轻嘲：哥哥，你别看我现在落魄，很多年前，我也是青丘的王呢。

王加上一条尾巴，就是玉。

命运一早就点明了她的结局，她笑道：“你要是我真正的哥哥就好了……”你肯定不会把我封印在火海里。

相柳回眸看她：“不是吗？”

“防风玉，做人要有良心，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你很好。

阿玉在心底轻声说。

“倒是你，满口谎言。”相柳又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一直以为妹妹是个软骨头，是那个碰到敌人就往他身后躲的胆小鬼，还理直气壮地说：

“我一个也打不过，哥哥你上。”

“你们打了我哥哥，就不要打我了。”

“哥哥你打架不用管我，实在不行，我自己会死……”

相柳都快习惯她的软弱了，结果呢，她背地里跟他接一样的杀手活，还干的挺好。

他早该知道，阿玉是个小骗子，所以她的话信三分就好。

那些承诺，当不得真的。

反正她迟早也会离开他，回她自己的家里，无所谓，他一个人还清静。

相柳早就没奢望过，这世间之大，只有他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若说同病相怜之人，他想到了玟小六。

或许是因为灵魂的共鸣，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有被困在囚笼中的经历，他下意识待玟小六好，亲近她，每一步靠近，似乎都是在救赎过去的自己。

他孤单太久了。

而她懂得他。

长夜里，若能结伴而行，也是好的。

相柳回过神，隔着山中的雾气去看阿玉，她近在咫尺，他却觉得，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是道别。

他只是短暂地当她的哥哥。

相柳没有把话说破，他其实知道，靠欲l望而生的，大多是狐族，狐族以姓氏涂山为尊，越高贵的越漂亮。

阿玉绝不可能是低贱的妖物。

她和他，生来就不同。

月亮坠入凡尘，终究要回到天上，妹妹不是他可以抓住的幸运。

相柳忽然开口：“再叫我一声。”

阿玉疑惑：“什么？”

他低头苦笑，算了，他又不是真哥哥，只是怕以后再也听不到。

又过了几日，日升日落，阿玉忙着搞钱，相柳也没闲着。

他不仅用特殊的小瓶子替她收集了欲l望，还给自己中了蛊。

阿玉听后，没忍住骂他蠢货。也终于明白，在预见的未来里，他是怎么把自己的九条命弄没的。

无非是一半报恩，一半酬知己。

洪江救他，他无以为报，只能用性命战死沙场，玟小六懂他，他以身相许，种下情人蛊。

对这只九头妖而言，种蛊成功无异于定下盟誓，在相柳心底，已经当玟小六是自己的人了。

阿玉觉得头疼，她尽量说的委婉：“哥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觉得是情人蛊，人家却觉得只是普普通通的雌雄蛊。”

相柳道：“她说她只想祸害我。”

阿玉：“……”

这哥哥长了九个头，怎么还这么单纯，她怒其不争，转过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没忍住嘀嘀咕咕。

相柳听见了，但没听清。

从窗外飞来的毛球落在他肩膀上，用鸟语道：“主人，她骂的很脏。”

阿玉：“？”

你活腻了吧，告你姑奶奶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