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幸怀晕倒后睡了将近两天，睡得太饱晚上只会失眠。

手机没买，书也看不进去，躺在那里又睡不着，他爬起来打开电脑发呆，电脑里没下游戏，桌面都是一些剪辑视频。

实在不知道干什么，他只好打开搜索引擎随便看看。

倍速看完两集电视剧，随便打开一本灵异小说看了两章，看到后背开始发凉。

程幸怀懒得去开房间的灯，只看个第三章开头就匆匆关闭页面。

那就再接着看电视剧吧，但他又忘了之前看的电视剧叫什么名字，他将鼠标箭头划到浏览记录那里点了进去。

浏览记录比他想象中要多，而且大部分都不是他的痕迹。

【空寸事件】

【被网暴会有什么后果】

【网暴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吗】

【空寸青蛙玩偶服】

【商场亲吻，两个男的】

……

孔离山搜索的记录一共二十七条，这些问题都是他从来没有跟程幸怀提起过的。

程幸怀原本以为他并不在意，谁能想到他在意到每一条搜索记录的时间都是深夜。

他为什么不知道？睡得太沉了？

程幸怀握鼠标的手上了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放在键盘上的手还有些发抖。

他随便点开一个，里面是那天被拍下的照片，底下闹成一团，评论没有一条能入眼的，句句都是对孔离山的指责。

他将那些评论从头看到尾，其中有一条评论后的爱心是实心——孔离山给那条点了赞。

【从头到尾只有空寸一个人呗，另一个人怎么没出现过？】

程幸怀操控鼠标在这行字上划来划去，他逐字慢慢读，连逗号都读了出来。

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像设定程序只会复读的机器，家里响起机器停止运转的声音，程幸怀眼前一黑。

停电了。

上次还是孔离山拿着卡去交的钱，算着时间也是该再交电费了，他还真是……从没操过心。

口干舌燥难受得让他起身去找冰箱，一路摸索着前进，中途还被椅子绊了一下，他在黑暗环境中没什么方向感，怪还是只能怪窗帘遮光效果太好。

程幸怀一杯冰水下肚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他蹲坐在冰箱前将杯子放在地上喃喃道：“原来……他觉得我不爱他。”

他将电话卡插进了孔离山留下的那部手机里，桌面还是那个拉菲草，软件仍旧是那几个，手机主人走得急，换完卡就将它丢下了，任何痕迹都没来得及抹去。

这手机对程幸怀来说没什么稀奇的，以前都是想看就看，时不时还会拿在手里玩一玩，但孔离山从不碰他的手机，也没提过这种要求。

程幸怀根本不想看的时候，这部手机却成了他自己的。

实在讽刺。

显示已下线的软件都被程幸怀登上了自己的，还登录着的则没有动，他还盼着能找到孔离山的踪迹，是网络上的也行，一个点赞，一个浏览历史，一个上线记录，是什么都行。

距离新年还有一个星期。

他每天都不出门，跟有病似的在厨房做以前孔离山做过的菜，不管怎么研究菜谱，成品都不像个东西。

难吃，只有这两个字能形容。

夜里他就自虐一样坐在电脑前看那些浏览记录，折磨得自己一夜夜地睡不着，第二天又打着哈欠继续做菜。

皮蛋说他是有病，程幸怀点头表示他也这么认为。

这是皮蛋第无数次骂他有病，一桌子难吃的菜，他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想他就去找他，做这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以为你守寡呢，”皮蛋说完“呸”了一嘴，“糊了吧，苦，和你的爱情一样。”

“我胆子小。”程幸怀说。

“你胆子小？那你一开始不招惹别人不就好了，这次我站孔离山，你确实错了。”皮蛋撂下筷子，一口都不肯再吃。

“逃避没用，我知道。”程幸怀开始收盘子。

皮蛋说：“那我就不多说了。”

程幸怀在厨房默默洗着碗，那什么泡沫型清洁剂一压飚老远，洗完碗又得去洗衣服，放盘子时稍微倾斜了点，最上面那个盘子直接摔在地上，最远的瓷碎片溅出了厨房。

“你别想了，这状况都不好了……”皮蛋有点担心，“我晚上在客厅打个地铺陪你？”

程幸怀捡着盘子碎渣说：“不用，就是手滑。”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慌得不行，这是不好的征兆，绝对是。

又是夜，程幸怀就和到点上工一样打开那个页面，今天有些不同。

孔离山点赞的那条评论下有人回复。

【点了，这种人不要也罢，连面都不露。】

是啊，他到底在怕什么？

怕孔离山知道自己身份后会生气？离开他？还是会和他大吵一架？

盯着这行字看得太久，久到眼睛都发了酸，这几天他都很正常，除了行为不太正常。

没哭没闹，没不吃饭，就是坐在电脑前跟变脸一样，一个人演完了喜怒哀乐。

眼睛酸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哭，他哭得没上次厉害，就是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程幸怀对着电脑不停地说对不起，他也知道，终究是晚了。

早上八点，“怀遇”的账号开启了直播间，画面里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一看就是熬夜过头。

男人不说话也不互动，任凭直播间的网友怎么说，他都没有任何表情。

【这人是？】

【怀遇？不能是被盗号吧。】

【什么！我磕的cp是真的！】

【今天怎么不戴口罩也不戴假发了，忘记了？】

【还说不说了，开直播想干吗？】

八点一十，程幸怀深吸口气，对着镜头介绍着自己。

“大家好，我是怀遇，”程幸怀碰了碰自己的嘴巴和头发，“嘴巴是好的，头发也不是秃的。”

【竟然还很帅。】

【这脸，不输空寸啊，我还以为是颜值不够口罩来凑呢。】

【怀遇怎么看着状况不太好？】

【怀空是真的！！！】

程幸怀看到这个弹幕笑了笑，“空寸青蛙玩偶装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吧，另一个男人就是我。”

【？】

【？？】

【？？？】

【！！！！】

“没什么好惊讶的，那个时候我和他不熟，甚至觉得他有点装逼嫌疑，”程幸怀说着觉得好笑，“听着声音熟悉，也不管确不确定，我扒开头套就去看，结果还真是他。”

【今天怎么想着出来解释了？】

【良心发现？】

【你别是出来顶锅的吧，把怀遇放出来！】

【好奇心害人啊！】

程幸怀笑意更浓了，“我庆幸那天青蛙里是他，但也后悔里面是他，庆幸是因为从那天开始我认识了更多的他，走进他的生活与他柴米油盐。后悔是因为让他有了今天这些事情，流言蜚语也好，祝福理解也罢，我没站出来第一时间帮他就是我的错，在他一个人消化这些的时候我没及时发现，是错上加错。”

【侧面承认两人关系？】

【所以那天没有亲，就是打招呼？怀遇，你小子不走寻常路。】

【给我们认错没用，空寸没有出现在直播间就说明问题了。】

【要我说，迟来的就是迟来的，不香了。】

“我会当面给他说的，”程幸怀继续说，“这个事件整个过程都没有亲吻这个环节，他摔倒也是意外，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一个特别努力的人，兼职狂魔，每份工作他都做得很好，

找他和我一起干直播有利有弊，谁不想有一份挣钱的工作，空寸需要我就给他。从煮面条那天开始，他曝光在大众视野中，努力让大家认可，学那些以前根本没听过的东西，一点点别扭又莽撞地出现在你们眼前，”程幸怀停顿一下，“我被撞到，喜欢上了他。”

【男人的嘴……】

【然后呢，你要怎么样？】

【出柜现场！！！我蹲到了！】

【室友问我为什么瞪大双眼。】

“没错，空寸对我失望了，一直不站出来承认的我，顾虑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我用假身份接近空寸并和他在一起，他觉得我很穷，但其实并没有。”

【那就是你很有钱的意思咯？】

【有趣，说出来让我龙傲天知道一下。】

【这是什么剧情，穷小子爱上我之真假总裁？】

【其实这人我觉得很眼熟啊……不是套近乎，是真的。】

【我是附近的人进来的，这人确实有钱，别问我是谁，我是普通市民。】

“功氏是我家的，具体情况大家自行搜索，”程幸怀说，“这个账号从今天开始将暂停更新，期待与大家的下次见面。”

【功氏……涉及产业很广啊。】

【确实过分了，本来能跟着你吃香喝辣睡大软床，结果你让别人和你一起吃苦吃剩饭睡硬板床？】

【这不是重点，空寸的重点是欺骗！！】

【不能因为别人是男的就这样啊……谁还不敏感了？怀遇必须给空寸狠狠道歉。】

程幸怀看了会儿弹幕，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人对着镜头说：“谢谢大家，直播就到这里。”

直播结束，他接起程功的电话，里面的男声一开口就是直呼大名，“程幸怀！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你什么意思啊？你喜欢男人？你有种给我再说一次！”

“接受现实，爸。”程幸怀平静地说。

“接受现实？好好好，那我也让你接受一下现实！你那套房子别住了，今天我就给你卖了！卡也别想用，老子饿死你看你还爱不爱！”程功一口气说完，压根不给程幸怀说话的缝，一顿骂后就挂了电话。

程幸怀缓过劲后想去订机票，发现卡已经用不了了，想买个火车硬座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