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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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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一连十日在田庄玩耍,起初田庄里的庄丁们在他面前恭敬得大气不敢出,日子久了,见他虽是任性,却并非顽劣暴虐的性子,便也渐渐敢于同他搭话,乃至说笑。就连庄上农夫们的小孩子,都敢叫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一起玩,当然,每回都少不了家仆们从旁看护。

这日,庄上新来了两个小孩子,小的六岁左右,大的八九岁。他们一点不认生,也不惧怕沈耀身边的仆人阵仗,来了就主动招呼沈耀一起玩。沈耀正是爱交玩伴的年纪,哪有不高兴的,一呼即应,三人立刻玩在一起。

玩着玩着,见着鸡群从田埂上走过,六岁的那孩子便说起了鸡,“快看,那鸡长得好肥,这么肥还能不能飞?不是有句话叫闻鸡飞舞么?”

沈耀听了,不由哈哈笑起来:“错了,错了!那是‘闻鸡起舞’,不是飞舞!”

小孩子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沈耀把胸膛一挺,“我当然知道,先生讲过的。连里头的故事我都知道!”便把典故讲了一遍。

小孩子拍手,惊讶:“你可真行!”

沈耀登时美滋滋的,却听大些的孩子问道:“你还懂得哪些有鸡的成语?”

沈耀思索:“鸡……鸡鸣狗盗,鸡犬相闻……”

大孩子点头:“不错不错嘛,那鸡犬相闻出自哪里?”

“《桃花源记》!”沈耀胸有成竹。

“厉害啊!”

听这么一夸,沈耀别提有多得意了,几乎要手舞足蹈。

“那鸡鸣狗盗呢?出自哪里?”大孩子又问。

“这个,出自……”沈耀有些心慌,“出自……《春秋》?啊,不对……好像是……《史记》……”

“《史记》哪一篇?”大孩子又追问。

沈耀张口结舌,这下怎么也记不起来,一时满脸通红,满头冒汗。他吭哧半晌,丢下一句“我,我明天告诉你们!”便转身跑到惜花等人身边,闹着要回去。

众人依了他。回到府里下了车,他脸都没顾得上洗,就一头钻进了书房,看得侍郎府人人称奇。

当天,照顾小公子夜读的妈妈来向沈夫人报信,说小公子今天一反常态地勤读书,不但不打瞌睡,还精神抖擞……往日离入睡还有半个时辰就嚷着困了,不想读了,而今日,竟是过了入睡时辰还不肯睡,还在挑灯夜读。

沈夫人简直欣喜若狂,一个劲地称赞惜花,千恩万谢,又当即重重酬谢了一笔。

惜花谢了,对她道:“夫人,令公子其实是个好孩子,并不顽劣,也不真正厌恶吃素与读书。夫人只要凡事不要心急,不要催逼。”

惜花细心打听过沈耀从前读书的情形,知道沈夫人督促儿子读书很严,时常耐不住数落和催促,一得空就考问,致使沈耀见了功课就是满面愁云,浑身长刺一般。此时对着沈夫人,她便诚恳劝诫。“您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小公子身上,稍有风吹草动便忧虑不安,这日子可怎么过?这样的重压,您一个大人都要顶不住,何况小公子一个孩子?”

沈夫人长叹了一口气,面上有些戚戚然。“姑姑说的,其实我也不是不知,可……我怎么能不担心,不着急?”这段时日她与惜花关系渐熟,对惜花又颇信服,便也说起了心里话,“姑姑有所不知,我一共也就三个孩子,除去一个怀着的时候掉了的,活下来的也就两个,一儿一女。女儿到了年岁出嫁了,不能陪在我身边,我身边就只有耀儿一个,我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老爷年富力强,又在这个位子,孝敬的人何其多?看看这府里多少姬妾……庶女尚且不论,光庶子就有五人了,如今还有两名怀着肚子的……老爷是好了,人人赞他多子多福,可我们呢?耀儿再不争气,我们母子还有立足之地吗!”说着眼泪滑下,抽出了手帕。

惜花也知道这些高门大宅内的辛苦争斗,知道嫡庶手足间的倾轧,见沈夫人声泪俱下,略一沉默,轻声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公子能是侍郎大人的嫡子,自然是有福的。”

“话是这样说,可将来呢?”沈夫人抹着眼泪,“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哪一天能放得下?可这孩子还小,不懂我的苦心……还得多亏姑姑有好法子,姑姑可要在这里留久一些,多多照拂耀儿啊!”

惜花连忙又宽慰两句,沈夫人这才收住眼泪,回房去了。

回到房里,在妆台前坐下,沈夫人卸去装饰,准备歇息。她的心腹大丫环一面替她解开头发,一面道:“夫人,忠儿报来的信,老爷检视工程已了,已在回程途中了。”

沈夫人问:“还有几日到?”

“大约三四日。老爷这趟公务之行,一切平顺,不过……”丫环声音忽然压低了些,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忠儿还说,老爷这次又带回了一名女子,是底下的人孝敬的。”

“这些不要脸的东西!”沈夫人猛地一拍案头,几样钗环被震得弹起,丁零当啷落在地上。

丫环急忙去捡,“夫人息怒!”

沈夫人咬牙忍恨,想想丈夫为人,又想想府中光景,渐渐转为苦笑,摇着头自言自语:“还说让我不要心急,不要把全副精神放在耀儿身上……我如何能不急?除了耀儿,我还能靠谁?”

她披着头发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虽也曾容貌娇美,可如今已是三十五岁上了……岁月催人老,纵然精心保养,眼角眉间依然有了风霜的细纹,更别说,那操持家事和教养子女的辛劳憔悴……怎么比得上后院那群年轻貌美的莺莺燕燕?

如何能不急?如何能不忧?

丫环赶忙劝慰:“任凭他们孝敬来多少个女人,还不都是身份低贱,怎及得上夫人一根手指头?夫人的小公子才是侍郎府的正经公子,不仅夫人看重,老爷也是极看重的,何况,现今又有宫里的姑姑帮着教导,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夫人千万宽心。”

提到惜花,沈夫人面色果然舒展了些,“不错,自她一来,耀儿身子好转,人也上进多了……有她照应,我的确放心不少。”

丫环见她高兴,连忙进一步讨她欢心:“正是呢!哪里是人人都有福气得宫里的姑姑教导?这位姑姑在宫中多年,一定识得许多贵人,将来小公子青云直上,也就容易多了!”

这正说到沈夫人心坎上,她不觉露出笑容,却又微微皱起眉:“她算是耀儿的老师,自然会帮着耀儿才对……可我好几回问及宫中事,问及太后,她却总是将话绕远、避而不谈。我自认待她优厚无亏,她却连这点方便都不肯行吗?”

丫环小心地道:“毕竟……是宫中禁忌,姑姑大约……也有顾忌……”

“那要怎样,她才肯放下顾忌?”沈夫人一叹,皱眉思索,“莫不成,要我与她结为异性姐妹么?姐妹……哎,我有主意了!”她忽然眼睛一亮。

“让她嫁入府里!”她双手一拍。

丫环惊讶:“夫人?”

“只要她入了府,便能长长久久照拂耀儿;她又这样美貌聪慧,定能拴住老爷的心,将来也不必再惹那样多的女人入府……最要紧的,若是成了一家人,她知晓的事自然会和盘托出、再无顾忌!”她目露喜色,眉飞色舞。

“夫人说的是,果然是好主意!”丫环急忙附和,又犹豫道,“可这……夫人如此抬举她,万一将来……”

沈夫人也神情凝肃,琢磨一阵后,一抬手,示意无虞。“她若是个贪婪奸邪的,岂能见容于太后身边?当今太后是何等样人,身边自然都是些正派人。这些天我看她待耀儿,都是尽心尽责,跟着去的人也说她无任何不端。如今耀儿脾气也好些了,更懂事了,我自是放心她的。”

“是,”丫环又附和道,“夫人这样赏识她,她也一定会感恩在心、知恩图报的!”

沈夫人面上,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沈夫人就满面春风地找到惜花,屏退了下人,携起她的手,亲亲热热道:“姑姑,我有一件好事要和你说。”

惜花见她来得不寻常,并不流露怀疑,而是含笑有礼道:“夫人请讲。”

“我昨夜想了许久,耀儿还小不懂事,改进还需要时日,还得请姑姑长住府中……我便想,与其三年五载地耽误了姑姑的年华,不如我就做个媒,邀你入了这府里,岂不方便?”沈夫人热切地握紧了她的手,“我与你一见如故,你昨日劝我的话,我也真心是感激,实在是盼望你留下来……”

她见惜花似是不为所动,又道:“我们老爷正值壮年,身份便不必提了,人也是相貌端正、一表人才;府里虽不能与宫里相比,但定能保你一辈子穿金戴银、衣食无忧!只要你肯答应,我便做主,以贵妾礼迎你入门,该有的衣裳、首饰、新房、下人一样都不缺,彩礼也封最重的一等!”

见惜花面上还是看不出动心的迹象,她又急切道:“等过了门,我便把你当妹妹看待,府里自我以下便是你,谁也不敢对你不敬!将来你若有了孩子,我便当亲生儿女看待,他们可同耀儿一起玩耍,一起读书,将来出门应酬,都跟着耀儿一道……等他们长大有了出息,你也可有个依靠啊!我不是那心毒的妒妇,老爷更是怜香惜玉之人……啊,对了,我料理家事不便外出,老爷却是常常出门忙公务,今后他外出公干一概由你陪着,我也能放心……”

沈夫人讲得口干舌燥,自觉给出了百般优渥,可惜花却始终是礼貌含笑,没有一丝心动欣喜的模样。她原本有十足把握,此刻却由不得心里打起了鼓,放轻了声音问:“……姑姑以为如何?”

惜花一开头听到做媒这句话时,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是什么样的人,怎能不懂沈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此时等她说完了,才开口:“惜花是一介宫婢出身,怎能当得夫人如此抬举?虽说夫人愿意抬举,可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贪慕荣华富贵,攀附府上。夫人还是不必费心了。”

沈夫人面色顿有几分尴尬。只因她这番话不但没有丝毫欢喜和感激,反而尽是明摆摆的推拒。话虽讲得谦卑,却透着一股不冷不热的味道,直让沈夫人感到自己一张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一腔热情付诸了东流水。

她讪讪片刻,又再劝说:“姑姑何必妄自菲薄,这样讲实在是见外了……我是一心想要留下姑姑的……莫不是这里有哪些不如意?姑姑尽可直言无妨……”

惜花笑了笑,温言道:“府上周全无比,只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沈夫人急忙问,“只要你说,全都依你!”

“只是夫人对我太过看重、太过抬举,未免让我惶恐。若是不那样抬举我,少为我费心,那便十全十美了。”她又一笑,有些俏皮的意味。

沈夫人被她揶揄,一时堵得说不出来话,只得含糊又道两句“姑姑再考虑考虑”,便被沈耀催着要出门,无奈离去了。

惜花在田庄上清静了半日,不想回到府里晚饭后,沈耀却来找她说话。

小孩子不善掩饰,张嘴便道:“姑姑,你会住多久?能留下来一直陪我么?”

惜花一听就知道这是沈夫人教他来说的,用的迂回之术。

她微微一皱眉,心中很是反感拿小孩子作手段,脸上却带着笑容:“这也说不好。或许这几天,也或许再一两个月。”

沈耀果然拉着她道:“能不走吗?一直留着行不行?娘亲想要你留下,我也不想你走。”

惜花看着他,这小公子体态仍嫌臃肿,脾气又任性,嘴巴也不甜,双眼却很清澈。虽然是受沈夫人支使而来,但那句“我也不想你走”,却是出自真心的。

她心中不由暗暗一叹,多了几分悲哀。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在这样的府里长大,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母亲溺爱着他,又严厉束缚他;他又没有玩伴,庶出的兄弟姐妹被隔在别苑,不被允许与他玩耍,因此他很孤独,到了田庄便与庄上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他是嫡子,被父亲母亲寄予最大的希望,可他资质并不见得很出众,又养成了任性的脾气,将来他真能让父母如愿,把那些不配与他玩耍的庶出手足比下去么?若做不到,他又会怎么样?

她回过神,压住心底的怅然,伸手摸摸他的头:“我来是给夫人解烦恼的,夫人烦恼一除,我就该走了。烦恼除得早,我就走得早……难道你不想你娘亲的烦恼早日解开么?”

沈耀愣住了。他想了想,很快道:“想。娘亲不要有烦恼!”他仰面看向惜花,“那……那你还是,还是早点走吧……”他话音犹豫,显然仍有不舍。

惜花一笑,点头:“那就对了。早些去读书吧,明日你还约了与他们比试诗文呢。”

小公子立刻忘了前面的事,大声一应就跑回去了。

可翌日一大早,沈夫人便又来找她,试探地道:“昨日耀儿同我说喜欢你,舍不得你走……这件事上,我们母子是一心的。妹妹纵然不看我面,看在耀儿的份上,就不能长久留下吗?”

惜花见她不死心,甚至直接叫上了“妹妹”,也就不兜圈子了,决意一举打消她的念头:“实不相瞒,正是为了小公子,我才不能答应夫人。”

沈夫人忙问:“这是何故?”

“夫人您想,若我嫁入了府上,还有了自己的子女,如何还能对小公子尽心尽力?”她注视沈夫人的双眼,“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定然是不顾一切的,就算拼了命,也要把最好的留给他……这一点,夫人最懂。”

沈夫人猛然一震。不错……正是如此,她自己最清楚了……丈夫的心可以不算什么,自己的委屈可以不算什么,金银花费更可以不算什么……只要能对孩子好!这十月怀胎的孩子,不仅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还是自己的命根子!

那么如此说来,自己的这点赏识和恩惠又算什么?穿金戴银,使奴唤婢?那都算什么!

她的心越震越厉害,越想越慌,最后终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姑姑说的……纵然母亲爱子,姑姑的人品我也是信得过的……只不过姑姑实在不愿,我也不好强求,只能是老爷和我无福了……”

惜花顺着下了台阶,好言好语一番,再三说是自己不配,沈夫人脸色渐渐回转些,才算了了这件事。

夜里临睡前,沈夫人对丫环叹道:“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幸好,她自己提起,否则,我怕不是要铸成大错。”

丫环跟着点头:“还好夫人当机立断,改了主意。可是……小公子也的确喜欢她,那该留她多久才好呢?”

沈夫人挥挥手,不在意道:“自然是久一些好,有她在,耀儿能够得益。对了,老爷这两日该回到了罢,他要查问耀儿的功课,耀儿正需……”突然她挥着的手一停,“等等!……老爷要回来了……”

丫环不知她为何一惊,不解地道:“是,老爷这两日回来。夫人怎么了?”

“不好。”沈夫人摇头,“老爷这个人,风月惯了,若是见了她……她不仅美貌,气韵见识更不知比后院那群脂粉强多少,老爷又不是不识货……万一老爷动了心,要我去说,可是事情不成,他难免疑心我,以为是我容不下,我倒平白惹了一身膻……不行,不行!还是让她早些走吧。”

第二日,沈夫人又一大早来找惜花,拉着她的手道:“多亏姑姑教导有方,耀儿这才有了起色,这是姑姑的功劳,往后定会越来越好……眼下倒是有一桩事:大学士府上的千金原本好好的,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食欲全无、性情大变,如今她母亲邓夫人也是心焦无比……同为人母,我自然知道这滋味不好受。好歹耀儿已经大有改进,我便举荐姑姑到大学士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沈夫人,您的算盘都响到我这里来了……

惜花:夫人,请不要把正派人当傻子看。

太后:虽然哀家并不正派,但哀家爱用正派人。

嘿嘿,很肥的一章献上!下一章要去学士府见邓小姐喽感谢在2023-02-12 22:53:41~2023-02-13 21:2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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