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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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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知府和通判低头时,忍不住对视一眼,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男子目光看向了卑微乞求的众人,又多看了几眼跪在雪地中的那个小姑娘。

随后,他缓缓开口:“知府,通判,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审案断事的吗?”

知府两个人立刻心惊了起来。

“证据不清、事实不明,你们就擅自动用刑具,试图屈打成招?”

男子声音虽还是平静的,却无端让人感受到威严。

知府颤抖着手:“这,这都这样啊……”

“都这样,便对吗?刑律是如何写的,可有曾翻阅吗?”男子背着手,又问道。

“是,是……”如此寒冷的风雪天,知府脸上却都快冒出了汗。

男子又看向蹲着的众人:“诸位,请起吧。今日无端受惊,深感为歉。”

他低下头,伸出长手,放在了景荣面前,轻声道:“也让姑娘受惊了。”

景荣缓缓抬眉,搭上了那手,又正正对上了那双清明澄澈的眼睛。

视线交汇间,两个人心底,均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只可惜在漫天的飞雪中,谁也没有抓住这一丝异常。

反而是狂喜,立刻冲上了景荣心头。

小人几乎是在心里大喊着:加戏!立刻给自己加戏!

于是,她对着这俊朗男子绽放了一个既感激又柔弱的笑容,缓缓起身,整理了下仪发后,又突然对着知州行了个礼。

她声音干净柔和:“前朝女帝在位时,曾颁布法令,商人,与农人、读书人地位相同,绝不受冷眼歧视。本朝元帝,也是赞同这点的,还曾亲口夸赞过,前朝盛世时,百姓富饶安居,均是女帝商人令的善果。故本朝修订刑典时,元皇也融入了此法典之精髓。知府大人,他们虽都是贩夫走卒,但也是人,还是一群维持生计的苦命人,还请知府千万善待他们,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清丽婉转、柔弱惹怜,说的一番话却比日日在他面前说着圣人书的的清流文客要仁义百倍。

站在一旁的男子,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知府赶忙看了眼男子的脸色,发现对方不似生气后,就心下放松下来,还开了句玩笑:“那是,那是,不过要是前朝,当官作主的就不是我们了,哈哈。”

本朝是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重农抑商之朝。

而前朝却不是,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百姓代代相传中,前朝都是个大大的奇葩存在。

因为前朝,是典型的女性王朝。

代代均为女帝,男女地位彻底调换,家族和血统传承都以女性为脉络,女性为社会之栋梁、家庭之支柱,反而男性封闭于内室居多。

也是因为前朝几十年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朝中,男女之差异,也不似从前一般巨大,女性虽不可当朝为官,但也可选择在外自由营生,婚姻嫁娶方面也更自由。

等到庙里人悉数走完后,男子拒绝了他人撑伞,也未理会知府几人的探寻目光,一个人静静地走入了大殿。

观世音菩萨慈目轻垂,站在数朵莲花上,温柔地看着每一位信众,彷佛真的能救人于无边苦难中。

他咳了一声,悬梁上立刻有黑影飞来,忽地跪倒在地:“主子。”

他仍看着菩萨,轻轻开口:“去跟着那位姑娘。”

“是!”黑影转瞬即逝,很快又消失在了这大殿中。

傍晚,在北固城各种小路绕了三圈后,景荣才撑着伞,走进一个普通的酒楼。

她一打开门帘,小空子正大快朵颐吃着,一桌美味佳肴已经快成了一桌烂骨头。

小空子还嚷嚷着:“景景怎么才来?快吃!我怕菜冷了,都快吃完啦!”

也不知这一桌狼藉,她还是能吃啥?

不过景荣无意再说这些,立刻说回正事,“东西呢,给我,现在必须处置掉。”

小空子还在心疼那些未换成银贯的引子,景荣却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能再留了。

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火石,三下两下便全烧成了灰烬。

这才能死无对证。

小空子疑问道:“那我们之后不靠这个赚钱了吗?”

毕竟之前一个一个零散卖的,但攒下来的钱都足够王府一年开销的了。

景荣摇摇头,现在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突然,她耳朵一动,听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开口说道:“你晚上再去夜市里打听打听,特别留心那些穿着盔甲铁靴的。玉家,年轻一辈中哪一位来到了北固?”

玉家是当今世上,文臣武将中,最核心的一个世家,自本朝开朝起,玉家就开始长胜不衰,如今更是把控了朝廷全部兵力,首辅也出自玉家。

当今圣上,也是玉家一手扶持上去的,对玉家事事顺从。

连民间小孩都会唱:当今天下事,玉家桌上议。

与鼎盛的权势略微不同的,是玉家人低调内敛的性格。

听闻玉家的下一代掌权人——玉成,年不过二十三,从武亦从文,容貌俊朗却极少在人前出现。他没有直接承袭父亲的职位,而是今年春参与的科考,立刻金榜题名,尚未正式加官进爵,京城的政要文客就已经纷纷夸赞他有治世之能,隐隐尊他为百官之首。

知府那几个人如此尊崇,年纪轻轻又能够如此气度非凡,想必定是玉家的重要人物。

她又在脑海中慢慢过着那些名单,难不成她运气这么好,直接让她撞上了最核心的那一位,玉成?

小空子瞪目道:“是那个玉家吗?把我们日子弄这么惨的玉家?”

景荣失笑:“主子失势,是时运命也,与玉家无关。”

但是谁都知道,当年战败,旧皇被草原俘虏,是玉家凭一己之力定了新皇,平定了争议,又击退草原部落,换来了这数十年的太平。

旧皇,也被玉家彻底丢弃在了北固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小空子脑袋空空,但依稀觉得景荣说得不对,刚想继续问话时,景荣对着他快速眨了三下眼睛。

他俩相伴长大,景荣从小就跟他定下种种暗语,他记得脑袋都疼了,还便要逼着他记。

而眨三下眼睛,就是不能继续说话的意思。

噢!景景让我不说话!

那我就不能说话了!

小空子紧紧闭上了嘴。

景荣看着那一桌美味,温柔说道:“等会也做一份带回去吧,让主子和母亲也尝一下新鲜菜肴。”

小空子不敢说话,只能睁大眼睛点点头。

很快这个小包间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景荣小口进着食,小空子大口吞咽着,纸糊的窗外不停有簌簌的雪花落下,岁月静好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的耳边正全神贯注听着,来自屋顶的那个轻微的呼吸声。

夜晚,景荣提着饭盒,向一间昏暗的屋子走近,小小的走廊里站满了带刀侍卫。

不过气氛并不紧张,景荣甚至挨个跟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正待进门时,为首的侍卫突然拦住了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景景,从今天起不能进去了。”

景荣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知府昨个下了指令,说上头有人要来,这里务必看管严实了。所以这几天都不能让你进去了,”侍卫小声说着,又加了一句,“但是你放心,等上头走了,一切还是跟从前一样。”

昨个……那就是跟今天的事情没关系……

景荣略仰着头,懂事地笑了:“好的,那我不给你们惹麻烦。田大哥,麻烦你帮忙把吃的送进去。夜里天冷,我母亲身子咳疾总不见好,里面有新抓的药包,麻烦你也跟她说一声,让她给自己熬着用。”

“放心。”侍卫点点头,悉数接了过去。

景荣又从怀里掏出个温热的地瓜,笑说道:“我在门口买的,还热着,给你,暖暖身子吧。”

那侍卫接了过去,咧嘴笑得特别开心。

景荣沉睡的时候,万籁俱寂。

她呼吸声音均匀,耳朵却一直凝神细听着。

发现那丝陪伴了她半天的呼吸声已然没了后,她迅速起身,并轻轻走到了书桌旁,挪了挪砚台。

书桌上立刻开了个机巧的口子,下面霍然出现了数本小册,在昏暗的烛光下,依稀能够看到,每一本侧边都有几个小小的字:玉成、玉勉、玉清……

那双细白修长的手在名字上轻轻犹豫了片刻,随后果断挑出了为首的那一本——玉成。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今日跟在她身后的,必是出自大名鼎鼎的千机影。

千机影,那是玉家门下专门培训侍卫的机构,里面有无数千里不留踪迹的影卫。

能够调动千机影影卫跟着自己的,必定不是玉家的普通人。

如此年轻就能那样的身姿,那样的气度,是下一代掌权人的可能性最大。

她利落地又转了转砚台,坚信自己的直觉。

等她躺在床上时,又听到了千机影的一丝微弱呼吸声。

景荣嘴角轻轻扬起,所幸自己听音的那几节课没偷懒,这奇怪的技能终于派上了用场。

那本小册,此刻正静静摆在书桌上,月光朦胧,扉页上那几个小字实在难以让人看清。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积雪未化,正是天最冷的时候,屋子里却春意十足,因为有一股暖泉从山上精巧地引了下来。

玉成已穿戴整齐,束起了发冠,坐在软垫之上,轻笑着:“玉家长子长孙玉成之风流韵事记?”

“是的。”影卫点点头,一板一眼回复道,“昨夜看人已沉沉入睡,我们进行了换班。一个时辰前,潜卫潜入房间探查一番,发现了这本书。”

“这是本什么书?”

“这本书曾风传于百姓中,主要叙述了您身边的各种风流韵事,以及与之交往的高门贵女,编造了不少您的爱情故事。书籍纸张泛黄,可见经常翻阅。”

玉成难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个看起来美丽柔弱的小姑娘,白天扮成尼姑,在外偷偷买卖官引,被当场抓获还能张口说着瞎话,眼力也不错,一眼能看出他来自玉家;夜晚在家,竟然偷偷翻着意淫他过往的小册?

还挺有意思。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玉成重新吩咐道:“继续跟着,一刻都不停。”

接下去的两天,景荣发现了那道呼吸声始终都在,连熟睡时都再未离开过,她心满意足,开启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还是同样的房间,玉成继续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你是说,她让同伴打听我在何方,并计划和我偶遇,制造一次意外的邂逅。并让同伴借机刁难我,她再出来解围,借此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的。”

“那她打听到了吗?”

“没有。”

“让她打听到。”

“……是。”

午后,影卫又来汇报。

“那位姑娘已经知道您住在知府的别居,准备今日傍晚开始在院门处蹲守。”

这么快,还颇懂知行合一嘛。

玉成忍俊不禁,低头喝茶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她现在人在何处?”

“仍在宗王府。”

“告诉王董,让他到宗王府等我,我们去会会,旧皇。”

说起正事的时候,他收起了全部笑意。

但心里依然留有几分好笑,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突然看到了精心策划偶遇的人,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

宗王府是先前一个亲王驻守此地的官邸,占地极大、绵延数座楼宇,威严显赫,曾是当地老百姓最向往的地方。

但是自从旧皇被关押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终生不能外出一步后,那股瘆人的绝望就此弥漫开来,宗王府彻底落败,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冷冰冰的监狱。

他幼年时,常伴祖父身边,也知晓当年全部的纠葛。

旧皇登基时,年仅二十二,才华横溢,自信蓬勃。

草原阿库尔部落常有侵犯,旧皇为一劳永逸,决定带兵亲征。祖父当时是首辅,极力反对,一说亲征太过危险;二说兵马粮草准备不足,将士们也不适应北方的冬天。

恰逢旧皇的亲姐——长公主那时领导的草原联盟也受阿库尔部落威胁,无论重臣如何劝说,旧皇仍执意亲征,带上了最精良的部队——玉家军整整十万兵马,并指派其最信任的亲哥,也就是如今的新皇,留守监国。

不过两个月时间,一半人马就倒在了北方的酷冷之中,旧皇于盛怒之中,亲临战场,被敌方一善马技者当场撸了过去。

祖父接到战报时,人差点颤抖起来。

阿库尔部落的书信来的很快,要求赔款、割地,否则将当众斩杀皇帝。

太启朝已经统治中原近百年,国力鼎盛,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周围除了草原外,小国皆年年朝贡,如何能忍受此等奇耻大辱?

朝内争议不断,最终还是祖父站了出来,力推新皇,并等到来年水暖花开之际,又指派一批新的精锐,继续前往北方作战。

草原部队很快就被打退了下来。

本以为被放弃的旧皇,必定早就死在了草原的铁骑中。

未曾想到,阿库尔部队败退后,居然某一天将旧皇扔在了北固城楼中。

对于皇位归属的争论立刻四起,眼瞅着刚刚稳定的朝廷又要混乱,祖父格外坚定站在了新皇一边,力荐秘密处死旧皇。

然而在临刑前一天,当今圣上又变了主意,留下旧皇一条活命。

事了之后,祖父曾对着他说:“以后等你接过我的担子的时候,一定要明白,旧皇必定永不能有翻身之日,否则玉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他终于站在了这里,心里那个疑问始终不退,祖父说的,便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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