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喑愣了，站在原地。这不是她记忆中姜婉婷的声音，至少，她记忆中的声音没有这么低。

“你……还好吗？”

床上的身影笑了，“你这是明知故问？”

“我……不是……”齐喑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便收收神，转入正题，“对于你父母提出的控诉，我有一些问题想问，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能再带一个人上来吗？你知道的，一个人取证是无效的。”

“询问？”

齐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出疑问，只能说一些废话，“对，为了查清事实，我们肯定是要向你这个当事人询问一些问题的。”

身影淡淡地道：“你来询问我，带着骄傲和怜悯？”

齐喑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身影语带讽刺地道：“不久前，你是被流放到滨佳的弃子，我是即将回总部就职的新人，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你回了总部，还爬到了李闻珂身边，而我呢，不但被解雇，还沦落到这个地步，你来询问我，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齐喑不能理解姜婉婷为什么会这么想，“这都是你的猜测，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来是想帮你的。”

身影嗤笑，声音尖锐刺耳，“帮我？怎么帮我？把我肚子里的这个怪物取出来塞进你的身体里吗？”

齐喑被这个惊悚的说法吓得后退了半步。

身影注意到她的动作，不无讥讽地道：“只是说说而已就吓成这个样子，来看热闹却没做好心理准备吗？”

齐喑急欲说明情况，“姜婉婷，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我就是为了查清真相来的！”

“真相？真相就在我的肚子里，有什么好查的？”身影冷声道，“你回去告诉李闻珂，李家害我到这个地步，这次的事我不死不休！”

齐喑还想说话，就被管家强制请出了房间。

一天下来，专家组的三路人马只有调查李闻清的人回报说李闻清坚决否认自己与此事有关，龙华这组没有实质性进展，另外一组则是连要调查的人都没见到。

姜婉婷对于治安总部的调查并不配合，她的这种情况，这种控诉，使得治安总部无法进行强制调查。在信息极度缺失的情况下治安总部很难有效开展行动。齐喑正为无处下手而发愁，李闻珂则还是一脸的优哉游哉。

“你不愁么？”齐喑问李闻珂，“这事指向的是你，这么多人为你忙前忙后的，你怎么反而像个看热闹的？”

“愁什么？”李闻珂一脸无所谓，“最坏的结果就是我卸任咯。”他摸摸下巴，琢磨，“强制代孕这种事在刑事方面没有先例，所以没有相应的立法，那就算不上犯罪，那这次的事就应该是民事侵权，赔钱好了，我这些年的积蓄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都可以赔给她，更多的就没有了。”

齐喑难掩失望，“你考虑的都是责任和结果，就没考虑过这个女孩子受到的伤害吗？她才刚刚成年一年多，身体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胚胎，这个胚胎还在损耗着她的身体慢慢长大，这难道不可怕吗？”

“可怕，当然可怕。”李闻珂收敛笑意，“孕育对母体的损害是显而易见的，所以现在母体孕育孩子的例子非常少，基本上都转为在体外由孵化器代孕。而姜婉婷这种由人类来进行代孕的情况，是乌亚源历史上也是有记载的第一个。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事情已经发生，我改变不了她的经历，也减少不了她的痛苦和恐惧，只能利用现有的手段补偿她，这是最实际的。另外，”他笑笑，“还可以以我为例来警示那些也有这个心思的人，一个强制代孕就能将一个首席拉下马，还要赔得倾家荡产，他们又付得起什么样的代价呢？”

齐喑无法反驳，面对这种对女性身体和精神双重伤害的事件，李闻珂这样的考虑虽然无情，但确实是最有效也最有益的。

“那你就要这么把这件事担下来吗？明明不是你做的。”

李闻珂想得很清楚，“姜婉婷既然提出了指控，自然会证明她的指控，只是，就算能查到具体操作的人，就算证明了我是被蒙在鼓里的，管教失职这个责任我还是要担起来的。”

“可是，李家的人那么多，每个出问题你都要负责吗？”齐喑不能理解李闻珂的这个说法，“顾冽出了那么大的事，于露于首席也没被牵连进来啊。你们都是首席，又都是家主，有区别吗？”

李闻珂叹气，“当然有区别了，顾冽已经成年了，名一、名琪还未成年，我身为监护人，当然要负起责任。”

一直低头刷着智脑消息的龙华突然抬头，“二位，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有两件事要说，第一，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我才是名一少爷和名琪小姐的第一监护人，第二，姜家发布了最新消息，他们要取出移植进姜婉婷体内的胚胎，进行基因鉴定，要求李家配合，也就是说，需要提供名琪小姐的基因样本。”

齐喑压抑着舌根的酸涩感，勉强问道：“这样会损害姜婉婷的身体吧？”

龙华点头，“但应该会比在体内把孩子孕育长大再生出来要小一点，当然，能不能做具体还要取决于姜婉婷的身体状况。”

齐喑再看李闻珂，却见他面色凝重。

“她说，”齐喑重复刚才汇报的最后一句话，“不死不休。”

“正常。”李闻珂神色平静，“如果换作我是她，也会是这个态度，有可能的话我甚至会让整个李家陪葬。”

齐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真是李名琪做的，你打算怎么办？”

龙华也看向李闻珂。

李闻珂笑笑，“你觉得会是名琪做的吗？”

“我不知道。”齐喑垂眸，想起被李名琪带去音弗诺的那一晚，“在她眼里，欧兰德人不是人，她应该是不屑于用欧兰德人肮脏的身体来孕育自己的孩子的，但是，姜婉婷是乌亚源人……我不知道……”

龙华看了眼不停有新消息跳出的智脑，“真理部要求李家配合，基因鉴定整个过程将由真理部监督。”

意料之中的发展，李闻珂没什么反应。无论结果查是查否，真理部都选择了至少看起来最公正的方式，就算最后查否，也不算得罪治安总部。

龙华继续说道：“但是，今天去静心苑的人连门都没进去。”

李闻珂按了按眉心，“我会去说服名琪的，如果她真的犯了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句话也算回答了齐喑刚才的问题。

齐喑看着他，“她是她，你是你，不要想着浑水摸鱼。”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闻珂眨眨眼，看向龙华，“她原来是这个人设吗？”

龙华想了想，“刚脱掉脚镣，可能还不太适应地球的重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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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李闻珂所说，他进入静心苑从来都不需要被允许，李名琪的人能拦住所有人，但不包括李家家主。

面对李闻珂，李名一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可能的，名琪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诬陷……对，是诬陷！就是诬陷！”他拉住李闻珂的袖子，“三叔，他们在诬陷我们，你不能信他们啊！”

“他们？”李闻珂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他们是谁？”

“李闻清他们啊！”李名一生怕李闻珂信了姜婉婷一家的话，“这件事都是李闻清做的，名琪怎么可能选择人体代孕呢，一定是李闻清他们一早就想好要这么陷害名琪的！三叔，你不能上他们的当啊！”

李闻珂看向坐在一边的李名琪，“名琪，李闻清提供的所有证据都指向是你选择了姜婉婷。”

李名琪阴沉着脸，不说话。

李名一一步跨在她前面，挡住李闻珂的视线，“他们蓄意陷害名琪，名琪是知道体外孕育，但她根本不可能选择人类代孕啊，她还小，怎么可能想得到这么恶毒的方法啊。”

李闻珂纠正他的说法，“她已经在孕育生命了，不是孩子了。”

李名一急了，“可是她还没成年啊！”

李闻珂刚要说话，一直不说话的李名琪突然吼了一嗓子，“都别吵了！”

李闻珂和李名一都看向她。

李名琪站了起来，耸肩，“李闻清害我，我没看出来，我认栽。”

李名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名琪！”

听到李名琪亲口承认，李闻珂依然平静，“李闻清提供的证据看不出是她在害你。”

李名琪冷笑，“你会提供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名琪……”李名一没有设想过这个发展，有些不知所措，几秒后他回过神来，死死抓住李闻珂的衣袖，“三叔，你得救名琪，不能让李闻清他们得逞。”

“怎么救？”李闻珂这次任由他抓着自己，“真理部全程监督，所有乌亚源人都在盯事情的进展，换是你，你能怎么救？”

李名一眼睛里涌上一丝绝望。

李名琪却冷笑出声，“你都救得了齐喑，怎么就救不了我了？相比之下，救我的难度系数要低很多吧。”

李名一不明所以。

李闻珂不为所动，“你消息倒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