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气息环绕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阳光爬上了床，毫不吝啬的包裹在陆瞳身上。
腺体的痛楚在这种安抚下得以舒缓，陆瞳终于得了力从昏睡中慢慢醒来。
刚睁开眼时还有模糊，没等他下一步动作，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别动，小心身上的针。”
那声音很轻，陆瞳目光追去，看到身边有道模糊的白影。
楚择坐在他床边，轻轻扶着扎在他手腕内侧的针，见人醒来眉眼微动。
白色制服衬得他肤色很白，一双薄情的眼眸令人生畏，可那张殷红的嘴唇却是十分温柔动人。
这样一张宛若刀刻的五官美的就像一幅画卷，但他总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陆瞳下意识想要回避，可环绕在身上的暖流让他莫名想起一种亲昵的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
即便这个人刚刚劝退了一名学生，严苛的不讲一丝人情味。
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肩头，陆瞳没法动弹，眼珠往下一转，才看到身上扎满了针。
他最害怕这种尖锐的东西，就是看上一眼浑身也吓软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倒了，是楚择把你抱回来的。”冯楠站在一旁收拾刚刚使用过的工具，脸上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目光是不是转向楚择，“也不知我们楚哥今天是不是撞了邪，居然能在他脸上看到除冷漠之外的表情。”
“看来你是恢复了。”楚择抬头说道：“我从隔壁韩教授那边还学来一套针法，正好你留下来帮我试试。”
冯楠举手投降，“额——我忽然想起陈教授让我帮他洗试管来着，都堆了好几箱了，估计要洗上好一阵子……那我就不打扰楚教救治病患了，再见！”
见人一溜烟跑了，楚择才恢复神色。
他低下头，目光与陆瞳转过的眼神交接，心尖被轻轻撩拨，然后瞬间压下，“你一个omega，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发热期吗？”
“发热期？”
陆瞳睁大眼睛。
omega在自然界中扮演着重要的繁衍任务，每个月一到两次的发热期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每到那个时期，omega通过散发信息素来吸引适配的alpha，然后通过临时标记或永久标记来平衡体内腺体激素平衡。
虽说alpha处处占尽上风，但被标记了的omega是无法被二次标记的。
他们只服从于强者，所以这种气味也被称之为omega诱捕信息素。
但陆瞳从醒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omega在发热期时信息素会达到巅峰，可他的身上却没有丝毫气味。
这也是陆瞳来到这里的原因。
陆瞳忍着内心的慌乱，“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
“你刚刚看过我的腺体吧。”
“嗯。”
“那你能看出……我有没有被人标记吗？”
楚择眉头一皱，“什么？”
陆瞳不知道楚择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的腺体怎么了，从醒来开始就没闻到任何气味。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被alpha标记过了？”
楚择神色晦暗，眼皮微压，轻轻颤动的嘴角依稀能看出他在克制着什么。
“被标记了的omega在三天内信息素会完全消失，单从你的后颈上看并没有近期的咬痕。如果想知道答案，我倒是可以帮你查一下，只是费些功夫。”
陆瞳急切道：“怎么查？”
楚择眼尾一挑，目光往他身下扫去，“判断一个omega是否被标记的金标准是做内检。”
“也就是说，我需要对你的生|殖腔提取样本做检查。”
“……”
听到这项令人羞耻的检查，陆瞳脸色泛起红意。
眼看着楚择拿出一套新的医用工具，说道：“我这里就可以做，需要吗？”
“不，不用麻烦了……”
陆瞳尴尬的拒绝，楚择却看了眼手上的器具，“不会很疼，你不用担心。”
陆瞳再次拒绝，“不不不，真的不用了。”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楚择将陆瞳身上的针尽数拔去，拿棉球做了清理，然后将人慢慢扶起，陆瞳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上还裹着一层纱布。
不止这些，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做了仔细的清理，就连身上脏污的衣裳也被换掉。只是宽松太多，根本遮不住他瘦小的身板，甚至还留了一边锁骨在外面。
陆瞳扯了扯衣领，“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今天花费多少，我可以……打欠条吗？”
“欠条？”
楚择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下，左腿往右腿上轻轻一搭，“你知道别人挂我一张专诊，需要多少钱吗？”
“……”
“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明白。”
他侧身捡起托盘中的一个空药瓶，印着一串陆瞳看不懂的外文，“你病势来的突然，我给你打了一针特效抑制剂，另外怕你承受不住，又补了两针腺体能量素。别的不说，单单这一小瓶抑制剂的价格就已经超过四位数。”
“四位数……”
陆瞳震惊的看着他手中的药瓶，心中默数个十百千。
别说四位数，就算是个位数他也是没有的。
楚择贴心的拿出手机递给他，声音低沉，“如果没钱，可以打电话让你的alpha来送。”
陆瞳低下了头。
“放心，关于你是否别其他人标记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他。”
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哪里还记得自己的alpha是谁。
陆瞳的指尖还没碰到手机，楚择便撤了手，“算了，本来救你也没打算要这个钱。”
陆瞳惭愧道：“你放心，这个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请给我一些时间。”
他说话的样子像极了犯错的小朋友，糯叽叽的，楚择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眼。
“也行，我不着急。”
突然，陆瞳后脖颈狠狠抽痛了一下，借着窗户反光，他看到那个地方有着一枚小小的F形印记，无言标记着他卑微的等级。
好奇心迫使他看向楚择。
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能众多学霸噤若寒蝉，他又是什么等级呢？
哦，对了，刚刚楼下那群人说他是S级，是最高等级的人类。
S级的标记长什么样呢？
陆瞳忍不住望向他的脖子，脖颈修长光洁，不过黑色衬衫的衣领收的很紧，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印记。
这么明显的张望楚择当然不会没有察觉，眼皮一抬，两人目光再次撞上。
一双目光凌冽冷智，顶级的压迫感从他眼角眉梢蔓延至陆瞳的瞳孔当中，令人不寒而栗。
可越是这样，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在想什么？”
自上而下的注视和平直的嗓音打破了陆瞳心中的疑惑。
他立刻收回眼神，慌慌张张的：“那个，你真把那个学生开除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慌乱中随手捞来的一件事，没想到这句话会惹怒对方。
“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楚择拿起酒精棉球擦拭手指，嘴唇紧绷，“还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吧。”
对方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的清楚，陆瞳又是不禁吓的体质，听后心头一紧，心脏紧跟着砰砰乱跳了两下。
但他很擅长安慰自己。
那个人对等级阶层有着病态的鄙视情节，之所以害怕，无非是得知自己将会被开除出学校。
好不容易挣来的成绩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付之一炬，乍一看固然可惜，但终究不是打心底里知道自己做错了。
这样的人被提前踢出医疗的队伍，或许对他而言对医疗事业而言都是一间幸事。
楚择这样做，从大局角度上看并无大错。
这样一看，陆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细想想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哎，有时候同情心太泛滥，泛滥到不值得的人身上，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窗边一丝凉风吹进屋内，夜幕已然降临，是时候该离开了。
陆瞳转身下床，“今天谢谢你帮我，那今天我就不打扰了，等我攒够了钱就回来还你。”
“等等。”
楚择抬手拦住陆瞳，温暖的气息从他的手臂攀下。
陆瞳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不知空气中是怎样的味道，但omega的本能迫使他想要往对方身上亲近，想要无条件的臣服于对方。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一个人走。”楚择放松的靠在桌边，手中熟练的把玩着一把手术刀，说：“还是叫你的alpha来接你吧。”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陆瞳紧张的收紧手指，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道：“这么久不回家，我爸妈肯定都等急了……”
话音刚落，楚择眼眸一滞，眉心蓦然紧收。
咔哒一声，手中的刀片被他拆解成两半，指尖渗出一道平直的血痕。
“怎么了？”
楚择支起身子，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扫了一下，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算了，你随便吧。”
说完，他起身进了里间的屋子。
陆瞳不明所以的站在外面，低头看到门边摆放着一双小白鞋，款式简单颜色干净，是他喜欢的样式，而且尺码也出奇的合脚。
那个人虽然喜怒无常，却也十分贴心，陆瞳朝里面说了句“谢谢”，便轻步离开了。
晚风微凉，校园里的路灯也不怎么亮，陆瞳脚上的伤还没愈合，只能沿着路边小步走着。
他有些怕黑，好在身边有两个女生去校外吃宵夜，他本想结个伴放松些，没想到会听到接下来的一番八卦——
“告诉你件稀奇事。”
里侧那个戴眼镜的女生说道：“今天楚教出山了，救了校外的一个omega小姑娘。”
“什么！”
外面的短发女生文言立刻转过头来，惊讶道：“你不是说你们楚教从来不主动救人的吗！”
“是真的，当时我就在现场，同行来的还有一个男生，瞧样子应该也是个omega。”
眼镜女孩一脸搞不懂他们两人关系的样子，“他糊里糊涂的冲进我们新生教学楼，你说谁敢出手救人，好在楚教的实验室就在楼上。”
“但大家早就听闻这位楚教脾气贼坏不好惹，他那样莽撞的上去叫人就是找死。”
女生两手一摊，右手手背在左手手心重重拍了两下，“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人给请下来了。”
旁边那人不禁感叹，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那可是楚择，千金难求的专家号！就这么被他使唤来使唤去？”
“我上高中时就听说他当年的事了，外面那些有权有势想要挂他的号的人，关系托到学院教授也不管用。送钱送卡，好像还有送别墅的，但就是没听说有哪个成功了的。”
“楚择读研那会儿确实跟着几个教授坐诊，但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了，问诊室里形形色色的病患情况不一，有时教授都不敢轻易下定结论。”
“但楚择不一样，他果断、自信，对自己下的结论从没半分犹豫，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也是这些年这么多人想要找他看病的原因之一。”
女孩向她慢慢解释，最后叹了口气，“但他自从读博后就不再问诊了，这样一个学术研究型人才，现在只专心他的腺体生化实验室。”
终于把想说的说干净，女孩才终于放松的呼了口气。
转头看向短发女孩，结果映入眼帘一张崇拜又复杂的面孔。
原以为她接下来会问：那个腺体生化实验室是做什么的？
结果对方抻了半天的表情，压重语气问道：“那个女生好看吗？”
“？”
“这样优秀又高傲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下去救人的，除非楼下的那个人是位绝世美人。果然，再强的alpha也会拜倒在omega的石榴裙下！”
女孩哭笑不得，“你别误会，那女孩儿的年级挺小的，楚择根本不可能喜欢她。”
“不过……带她来的那个男生挺好看的，虽然穿着破烂却难挡姿色，那双眼睛更是勾魂，跟小狐狸似的，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么漂亮的omega了。”
“姿色？”陆瞳不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有些违和。
他躲在树影里，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虽然知道对方是想夸他漂亮。
至于小狐狸……
他的眼睛是很好看，带着柔和的弧度，眼尾轻轻勾起确实和小狐狸有几分相似。
但他气质温婉，没有狐狸的妖艳媚态，只有一种单纯的灵性。
眼看快到校门口了，灯光也亮了起来，陆瞳不想听她们胡说八道于是加快脚步，没想到她们越说越来劲。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女孩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嘴角不知觉咧出笑意，“那个男生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就晕倒了，当时楚教离他那么远，却是第一个冲上去接住他的人。”
“啧啧啧，那个场面简直不要太帅。”
“你说什么！！！”
陆瞳脚步一顿，内心尖叫程度不亚于她。
“我看到楚择把人稳稳的抱进怀里，好像挺焦急的样子——”
说到这儿，她又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楚择的性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身旁女孩也觉得奇怪，“等等，他们不会是认识吧。”
“不可能，楚择和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甚至还有些凶。”
女孩心情跌宕起伏，最后耷拉着脑袋叹气，“哎，算了，反正都是我得不到的人。也不知将来楚择会便宜给哪家姑娘，我实名羡慕。”
“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楚教喜欢小男o呢？”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同时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
方才还哭丧着脸的女孩突然眼前一亮，“也对，小男o那么稀有，配我男神也可以。磕男神cp可比自己恋爱有趣多了。”
“你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你不懂，像楚择那个级别的alpha不是我能hold住的。”她忽然靠近身边的女生，“楚择不会无缘无故换了性子，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
“你觉得他俩般配吗？”
“额……”那女生拼命回想，“那个男生看着挺娇小的，柔柔弱弱有些病气，单看脸的话确实万中无一的漂亮。”
“体型差！”
女孩一声尖叫，对面的陆瞳听见都吓了一跳，“完了完了，我的最爱，突然好想看那个小男o在楚择怀里哭的模样！”
陆瞳站在后面嘴角抽搐，心情复杂，“体型差？”
自觉夸张的他在低头重新审视自己的身形后心情复杂，满脑子都是楚择高大精瘦的样子。
“她说的好像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