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
说不清是什么，呼吸好像都静止了。
短暂的停顿后，徐橙侧着的身子突然趴在了虞辛夷身上。她也不说话，就是双手穿过死死地抱着身下的人，虞辛夷一时被她勒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徐橙。”虞辛夷在胸腔里挤出一句话来。
“唔……你在做梦、你在做梦，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假的，这不是真的……”
虞辛夷听了徐橙的碎碎念，有些好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大概是她和徐橙的相处一直都很……亲昵？或是每个人都对她强调过的疑点让她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也可能是之前说服自己的理由并不坚定。这一刻的到来虞辛夷竟然如此平静。
她确定，徐橙做的这些事，她并不厌恶。
勉强清空酒精，虞辛夷看着头顶的圆形装饰灯，精神有点恍惚。
“徐橙，你为什么亲我？”
身上的人骤然一僵，徐橙并没有回答。
虞辛夷闭上眼，不勉强她，“那你从我身上下去，我想休息。”
“我喜欢你！”
相隔不足一指的距离，虞辛夷听到了心里预想到的答案。
徐橙颤着声说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朋友那样的在一起，是像恋人一样，刚才那样……就是我想做的，我每天都在想，和你住在一起的时候在想，不和你住在一起的时候也在想，虞辛夷，我没救了。”
徐橙想说“对于喜欢你我可能没救了，你可不可以救救我”，可到了最后，她又不愿意扮可怜来换取同情。
她不要同情。
虞辛夷的手轻抚上徐橙的后背，能感觉到身下的人在轻微颤抖以及胸腔剧烈的跳动，她问：“徐橙，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并不好。”
吵架不会哄人，看不出女朋友的情绪，在任何情况下都极度理智，以至于顾凝觉得她爱的不够深。
脾气不好，还爱摆臭脸，永远都是一副超脱于世外的样子，好像自己才是最高贵、最清醒，最应该让别人跪舔的那位。
虞辛夷以为她会忘，但其实顾凝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
反思过，怀疑过，却不曾后悔过。
这就是真实的她。不完美，不得所有人的喜欢。
“你好！在我这里你就是好！”徐橙不管那么多，虞辛夷是自谦还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完美，徐橙就是认为她好。
感情来了她怎么控制的住？就是喜欢虞辛夷，她有什么办法？就是想靠近虞辛夷，心里放着的都是虞辛夷，虞辛夷好不好，都影响不到她的感情。
徐橙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想粘着虞辛夷，可她知道不可能。她想每天都见到虞辛夷，可为了能配得上虞辛夷，她不得不做出更多努力。
她已经足够克制。不管是行为上还是眼神上，徐橙一直在要求自己不要太出格，没有万全的把握一定不要暴露自己。
今天，还是疏忽了。
离得更近了，便少了以往的警惕心，只唤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就因为嫉妒到头脑发热急急忙忙做了出格的动作。
虞辛夷的语气是温柔的，动作也是温柔的，说出的话却如三尺寒冰冻结了徐橙的心脏。
她说：“徐橙，抱歉”
短短两个字，徐橙如坠冰窖，即便早有准备，她听了还是手脚发麻，不得动弹。
良久，虞辛夷听到一声破碎扭曲的声音。
徐橙嘶哑着说：“我不！”
抱着虞辛夷的手收的更紧了，徐橙断断续续问道：“拒绝我是因为我不好看吗？还是因为我不如顾凝优秀？你那么喜欢她，那我去挣钱，我整容，我可以整的更好看，我也会努力工作，我一定会比顾凝更优秀，你也看看我好不好？”，抽抽噎噎的气音钻入虞辛夷耳中。
徐橙自暴自弃的话没让虞辛夷高兴，反而升腾起一腔火气。
“徐橙”虞辛夷捏起身上人的后颈，迫使徐橙抬起头来，“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你当初答应的我什么？”
徐橙红着眼，眼泪啪嗒啪嗒地往虞辛夷脖子上掉“可你不喜欢我啊——，你不喜欢我，那些底线有什么用？你心里只有顾凝，你从来不说看我一眼，她结婚你都放不下她，我怎么办？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办？虞辛夷……我怎么办？”
徐橙很绝望，她和顾凝差的不止是先天条件，还有虞辛夷最青春的十年，虞辛夷第一次体验到的，都是顾凝给她的，徐橙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胜过顾凝。
虞辛夷擦着她的眼泪，压下怒火，又有些哭笑不得“谁说我放不下她？你怎么这么爱哭？”
——
距离那天徐橙拍掉虞辛夷的手落荒而逃已经过去了九天。
这九天，徐橙一直待在宁城，却一次都没回来。
虞辛夷尝试过联系她，电话一直没打通。
看着微信上提醒她室外气温降低到零下十二度，一定多穿保暖衣物的消息，虞辛夷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偏偏每天还要提醒她气温是多少，应该怎么穿衣服，饭点还要提醒她按时吃饭，虞辛夷不知道徐橙是怎么想的。
不接她电话是后悔那天的告白？还是想依靠时间冲淡那天的一切，回归到最初的朋友状态？
连虞辛夷自己也难说清，她自己想要的是哪种结果。
周日那天，虞辛夷打算休息一天。她已经连续上了近半个月的班，所以打算利用一天时间去探班蔺苏……顺便看看徐橙。
最近蔺苏在拍一部现代剧，打了电话知道今天的场地是在市中心的一家商场里，虞辛夷找了件最近送来的羽绒服穿上。
拉开这一侧的衣柜门，她看到了挂放整齐的一排衣服，每一件几乎都备了不同型号的两套，虞辛夷这才想起来，徐橙回来前她特意让人送了这些衣服，除了尺寸差别，其他的和她一模一样。
当初是考虑到这些衣服她给徐橙都备着，到时候她想穿哪件穿哪件，这样也就不会总在意价格了，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微妙……
若是徐橙穿了，那她穿不穿？
穿了不就变成……
虞辛夷停止脑补！
那天虽然没有接受徐橙的告白，虞辛夷却不打算和徐橙保持距离，这样做不知道会不会有点自私？
可即使不是恋人，也可以像她和施夏那样，正常聊天，正常交谈，她们的关系是可以维持现状的。
因为顾凝的关系，虞辛夷其实不打算暂时谈恋爱。
谈恋爱是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十年她都抓不住一个人，还不如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开车到了商场，虞辛夷总觉得这家商场面熟，记忆中她是从来不会来这的，但就是莫名的熟悉。
剧组在商场三楼拉出一块空地，虞辛夷到的时候，蔺苏正在进行拍摄，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工作人员，蔺苏正穿着一件短裙在镜头下跑来跑去，看的虞辛夷无端地打了个哆嗦。
穿过人群，虞辛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的徐橙。只是一眼，徐橙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皱眉。
蔺苏因为拍戏穿的薄就算了，徐橙竟然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即使商场里有空调，但这么冷的天，最多也只是杯水车薪。徐橙穿的这么少，不跟着生病才怪，虞辛夷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绕开人群，她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路上的时候，她把自己外套脱了下来。
走到近前，徐橙看到了她，原本平静的眸子渐渐凝聚，也不等她惊讶，虞辛夷抬手把衣服包在了徐橙身上。
“天天提醒我多穿衣服，自己怎么就穿了这几件？”这不是等着生病呢？
见徐橙不作声，虞辛夷带着她往人群外走，“我带你去买衣服。”
“我不去！”
“不去不行。”她手上用力，不容徐橙拒绝。
“我就是不去，反正也冻不坏，你放手。”因为人多，徐橙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很坚决。
虞辛夷停下来，看着她“怎么不去？是不冷还是单纯要和我犯倔？”
“我有衣服，不用你的，还你。”说着徐橙把衣服脱下来还给虞辛夷。
衣服放置在半空中，虞辛夷没有接，“那你衣服呢？怎么不穿？”
徐橙扭过头去不说话。
“不穿是吧？”虞辛夷一把拽过衣服，边往扶梯旁走边说：“既然你嫌弃，那就扔了，不想和我有关系，那就断干净了！”
“你干什么……”徐橙眼看衣服已经被塞进垃圾桶一部分，忙过去抢下来，“我没说想和你断干净，我也没说不想和你有关系……”
虞辛夷冷下脸，正要说什么，却被人叫了名字。
“虞总，您来了？是来看蔺苏姐的吗？”女声含着惊喜，热情地迎了上来。
“……倩文，好久不见”因为生气，虞辛夷的笑有些勉强。
“好久不见，虞总和我去那边吧，那边有热水，您可以先喝点，在那等蔺苏姐，蔺苏姐很快就好了”说着，她把虞辛夷往人群反方向引。
徐橙不愿意，虞辛夷总不能强迫她，看了她一眼，虞辛夷跟着倩文往休息区走。
倩文很健谈，是属于八面玲珑的聪明人，短短几步路就引得虞辛夷笑了好几次，到了休息区，倩文去拿一次性杯子倒水，刚一转身就发现虞辛夷手里已经被塞了一个保温杯。
那个又大又圆丑得厉害的不锈钢保温杯还是徐橙的私人水杯。
暗暗咬了咬牙，倩文面不改色走过去，“小橙，一次性水杯在那边，用你的保温杯给虞总不好吧……？”
“没关系，辛夷她不会在意的，我们经常共用一个杯子，她反而喝不惯一次性水杯装的水。”徐橙好似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她说的自然，就连虞辛夷都没听出异样，就好像她们真的经常共用一个水杯。
虞辛夷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她没说话。
“……啊、是这样吗？”知道网上炒CP的事，倩文还是心里骂了徐橙一句自作多情，还真把自己带入虞辛夷身边人的角色了。
真要在一起了，还用给人辛辛苦苦当助理？
心里骂了千百遍，一转眼才发现徐橙怀里抱了一件衣服。
看品牌绝对不会是徐橙穿的。工作这么久，倩文眼里的徐橙就没穿过超过500块的衣服，怎么可能突然有一件这么贵的羽绒服。
想到什么，倩文眼神变了变。
虞辛夷虽然生徐橙的气，在外人面前却不会为难她，点点头，她应了声“是”。
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虞辛夷又问了徐橙一次，“你的外套呢？为什么没穿？”
徐橙抱紧手里的衣服，视线缓缓转向倩文，在虞辛夷看过去时倩文惊呼一声，“嗨，看我给忘了，刚不小心打翻了水，撒到了小徐衣服上，这不，刚拿去烘干，我刚才出去就是想着小徐先穿我的衣服，等衣服回来了再换过来。”说着倩文反身拿了件外套要给徐橙。
那件衣服一看就不常用，虞辛夷盯着看了好几眼，徐橙不给倩文台阶下，倩文就一直尴尬的举着，被虞辛夷眼神一扫，她后背上的热汗都出来了。
倩文磕磕巴巴说了声：“我看我还是给小徐买一件吧，正好这里就是商场，也方便，就当是给小徐赔罪”
“不用麻烦了，我先带她去买，衣服你留着穿吧。”虞辛夷站起身，神情冷淡，看的倩文脊背都僵了。
倩文尴尬地笑了声，对着徐橙连说了几声“对不起”
走出门外，虞辛夷拉着徐橙停下，“受欺负了？”
“没有。”
“没有？没有你会故意看她？”，徐橙从不给人难堪，今天狐假虎威倒是头一次，看起来像个小绵羊的徐橙竟然还能伸出利爪，虞辛夷倒是有点新奇。
见徐橙不说话，虞辛夷告诉她：“以后被欺负了记得欺负回去，你还有我，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