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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死生相祭(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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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涿是在恍惚中走到那条血红的长河之前的。

周围的“朝圣者们”越来越拥挤,几乎与他摩肩接踵。

他和天师一牵着手在人群围堵中停下,眺望几十米开外那条唯一完整呈现的“景观”——

没有与其他任何建筑叠加,没有被其他任何元素破坏,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河。

河水滚滚,雨幕也淅淅沥沥地混入其中,飞溅起无数血点一般的水珠。

河中奔流着的是滔天的仇怨,它们在岸边蛰伏试探,寻找吞噬一切的最佳时机。

人们正是要往那河中去。

去跪拜、去赎罪、去自寻死路。

生长于东山这一片让十一被困着“守一方安定”的土地上,每个人都蒙受了“福荫”,就是天然的罪人。

程涿迟钝地意识到十一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是毁灭一切的复仇,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之分,他恨所有人。

而十一对他的“同化”,正是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算是“生来有罪”,还因为那点玄乎且道不清的好感,想在大清算之前把他归为己方阵营。

他不领情,那就和所有人一起去死。

程涿的脑袋嗡的一下,看着人们离河水越来越近,他赶紧揪住天师一的袖子,开口问道:“系统,怎么搞?”

这个世界中的其他人本来对他而言是十分平面的,他们的存在和他们的名字一样,不过是敷衍的符号,很难让他生出拯救的实感。

可是若亲眼去看,每个人都不是符号,都是真切的血肉之躯。

他扯这些人的胳膊,去挡在他们身前,想让他们停下“送死”的脚步,显然都毫无作用。

紧迫性一下子被拉满了。

他方才还没有如此紧张,不过是沉浸在突然要从“攻略目标人物”转变到“杀掉目标人物”的纠结中,可现在在众人整齐划一的脚步下,他仿佛清晰地看到了游戏在拉倒计时。

“抹杀十一的魂灵,让他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一切就会停下。”天师一沉声道。

魂飞魄散……

程涿有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就没有超、超度之类的送入轮回的手法吗?”他结巴地问,“我是说,虽然我知道我得杀他,但是这个手段也太……”

太惨绝人寰了。

十一到底要有多惨,才能过完这一生?

“对于已经失败的世界不必挥洒额外的善心。”

天师一这样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程涿表情复杂地顺着他的视线向长河的方向看去。

长河之上有一座青石板搭成的石桥,约有五米宽。

石桥高高拱起,桥板边缘处扒着许多双黑色的鬼手,是一个个模糊的鬼影沉在河中,扶着石桥向岸的这头看望过来。

桥的中央不知何时起站了一个举着朱红油纸伞的人。

那人穿着单薄的衣裳,伞面遮蔽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下颚的弧线。

他举着伞的那只胳膊袖子微微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上面系了一条与伞面同一颜色的绳结。

这人在风雨中静默伫立,每一根发丝都写有孤寂的痕迹。

程涿心里忽地很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竟扬声大喊:“十一,如果我愿意被你同化,你能放过所有人吗?”

“你发什么疯?”天师一在旁边不赞同地扥了扥他的手臂。

“我说谎呢……”他抿了抿嘴,表情有几分怅然若失,“我当然不愿意了,为什么骗他,我也不知道。”

他凝望着桥上的人,看着那人轻轻地把伞抬起了一些,清透的眼眸同样看向他。

明明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不管是声音还是视线都该被模糊掩蔽,可他们却好像正面对面似的。

程涿甚至能从十一的眸子里看到那些翻涌着的不甘与痛苦。

然后十一冲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程涿如同被那动作烫到了一样忍不住后退半步,后悔自己偏要嘴贱那一句。

天师一扫了他一眼,微微调整了姿势挡在他身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说:“要来不及了,我们赶快。”

他悬臂持刀带着程涿穿越人群,但潮湿的土地猝然有所异动。

他二人所到之处仿佛埋了炮仗,一路走,一路炸开无数泥沙。

程涿迈步之间就发觉自己被扯住了脚踝,他回头一看,又是那些黑乎乎的小鬼,匍匐在他脚下绊着他。

“别拦着我!”他使劲往出抽腿之时,天师一已经一道黄符扔了过来,小鬼口中传出“呃啊”的痛呼后化成微粒消散。

“这是魂飞魄散?”程涿白着脸问道。

天师一没有回答,因为周围又开始现出无数骨刺,比上一回更为庞大棘手。

其中一道白骨化作长鞭猛地朝他们二人中间斩来,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气。

程涿为了躲闪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半圈,抬眼看去,天师一正飞身与骨蛇扭打。

雨水把他的头发淋湿了,被一把拢到后面,露出先前划出血痕的额头和冷峻的眉眼。

可天师一是受了重伤的,再与更加强而有力的敌人对战,很难不落下风。

程涿做了许多个助跑准备上前帮忙,可他手里连个武器都没有,光是来回的风刃已经把他隔绝在了外圈。

又见骨刺直冲着天师一的胸口刺去,程涿急得焦头烂额。

电光火石之间瞥见那群失了心智的人竟也知道躲开战场绕着他们走,他大步流星地向一名中年男人跑了过去。

“对不住了。”他心一横,半蹲下身麻利地把那人的牛皮腰带给解开抽了出来,拿在手中像长鞭一样抽打地面。

这是个烂透了的主意,可是除此之外地上真的连个树枝都没有,他需要武器。

中年男人没了腰带,裤子一下退到了脚踝,可也毫不在意,依旧朝着长河走去,被裤子无数次绊倒再无数次爬起来,机械性地行进着。

程涿拿着刚到手的鞭子就杀进了战场。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影无比高大,可是还没来得及近身,天师一就扭头厉声对他说:“去找十一的骨灰。”

“骨灰?”他脑子一片空白,赶紧追问,“我去哪里找啊?”

天师一横刀拦在巨大的骨刺之下,刀身几乎要崩裂,上面的划痕越发加重。

“去你知道的地方。”他闷声答道,被骨刺的巨大冲击力击得后退,肩膀上正挨了一道,深入的伤口皮开肉绽,他的眉头却都不皱一下。

程涿的眼睛被那抹鲜红刺痛,可他不敢磨蹭,强迫自己立刻动身。

骨灰,十一的骨灰……

会在哪里?

什么是他知道的地方?

脑海里几个画面交叉着闪回——

冯老爷发疯摔骨灰坛的那个祭堂、后山无数土包构成的坟场、空空荡荡的黑金棺材、成亲的破庙……

对,成亲的破庙!

程涿在混作一团的建筑物中寻找着破败庙堂的影子,找到目标的同时也见远方桥上那个撑伞的人在向这边走来。

他的后背泛起冷汗,立刻拔腿狂奔。

挡路的人都被他奋力拨开,一抹红色的伞影却始终在后方追着他,每一次回头那身影都逼得更近,程涿头一次发觉十一这么像鬼。

闯进那间被叠到泥沼中的房子的时候,他与十一恐怕只隔着一道木门。

连害怕的时间都被省去,他朝着地面上那些泥灰就扑了上去。

不对,根本没有。

这不是“同化”世界,十一的骨灰根本没被他打翻在地上。

“轰——”

白光一闪,又是响彻云霄、近在咫尺的雷鸣——

这间破庙塌了。

被雷劈中,腐朽的房梁混着杂草就砸在他的旁边。

程涿心里七上八下,顾不得从极端的紧绷中喘口气,因为这一下竟然让他发现了坍塌的遗迹。

那是一个滚落到夹缝中的古朴的瓷瓶,灰扑扑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程涿就是一下子生出了冥冥中的预感——

那里面装着十一的骨灰。

他用那条腰带去够,艰难地把它握在掌心,这时后颈处却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压迫。

他警惕地翻过身要逃,却被一双冰冷的手卡住了喉咙,直接把他带了起来。

并没有十分用力,也没有刻意逼他窒息,但不容他躲闪。

“……”程涿被动地和十一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为那双手轻轻地在他的脖颈和下巴处摩挲,颇有种十一还对他“意存怜惜”的架势。

他的左右手分别抓着皮带和骨灰瓶,正犹豫着要不要皮带一甩跟十一拼了时,一根从天而降的骨刺又朝着这片刚刚遭遇惊雷的废墟劈斩过来。

当然,并非冲着他而来,而是冲着同样赶来的天师一而来的。

迅疾如风的身影,甚至连十一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直到被骨刺落地扑了个空的动静惊扰,脸色才变得十分难看。

程涿手里的骨灰瓶被夺去,十一禁锢他的手也松开,身影如明暗不定的烛火般跳转。

一瞬间狂风大作,四处鬼哭狼嚎。

眼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废墟之外的空地上又要有一场恶战,程涿慌忙追出去,大喊道:“十一……对不起!”

这声虚伪的抱歉,他怕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十一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但是终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在主人隐忍的暴怒之下,越发嚣张的骨刺如有神助,爆发出先前不可比拟的强悍之力,迅速地追击,一下子穿透了天师一的胸膛。

程涿猛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当即腿一软,连滚带爬地朝那边跑去。

天师一被挂在半空中的骨刺上,胸前被捅穿了一个血洞,骨刺从中露出,惨白的尖刃上鲜血淋漓。

可他望着下面无限恐慌的程涿,竟然露出了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

古朴的瓷瓶从他手中脱落坠地,里面是空的。

十一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天师一被骨刺摔在地上,程涿扑过去的时候他流出的血已经染了满地。

“杀了我,动手。”天师一虚弱道。

他的气息紊乱,眼神中含着不属于本人的恨意,像一头可悲的困兽,可嘴上却下发着绝对沉稳的命令。

这一命令其实根本都不必要,因为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很快就会死的。

但程涿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敢犹豫,忙接过腰刀,闭上眼咬牙朝身下之人的胸膛刺去——

利刃穿透衣衫、捅穿皮肉的声音太过清晰。

被捅的人甚至连一声哀痛也没有发出。

程涿的心跳得快要从他嘴里蹦出来,他的眼皮也跳个不停,睁开眼时,刀依然插在天师一的身体里,他握住刀把的手也被天师一握住。

冰冷的体温,和从前的每一次交握都不相同。

“你会回到我脑子里的对吧,你别吓我……”

程涿被冰得浑身发抖,就听天师一叫他——

“程涿。”

天师一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的名字,陌生的口吻,陌生的语气。

两道血泪从他眼尾处流下,他的嘴角却轻轻地勾起来,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浅笑。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程涿眨眼的速度不由得加快,呼吸好像被哽住。

他忽地想要藏起来,想要躲开那双眼睛,躲开这个正在被他杀死着的人。

又是这句话。

又是这句十一每次见他时都会使用的念白。

是十一在对他讲话,用天师一的躯壳。

早便说过这两个人有着十分相似的外表,可这种相似又并非纯粹来自于五官。

此时此刻,这种混淆更让程涿混沌,让他握着腰刀的手不住地痉挛。

“天师一”依然在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着整个破碎的世界。

“所以……”他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微弱,像天上黯淡的愁云一样散去,“我不怪你。”

刀口处流出的血渐渐丧失了体温,被下达“赦免令”的程涿全身遭到电击似的麻木。

在归于死寂的环境中他突然开始耳鸣,像是汽车发出的鸣笛,也像是报警器发出的警铃,贯穿了他整个大脑,翻搅得他痛苦不堪。

他只能缓缓地把手抬起来,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记忆里最后一幕是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属于他自己的倒影。

他的意识于此处终结,甚至没能分清,那一刻与他道别的……

到底是谁。

……

-

英俊的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漆黑的屏幕上闪烁着无数奇怪悦动的深蓝字符,像浩瀚宇宙中的点点辰星。

他肤色白皙,轮廓深邃,发丝与瞳孔都黑如墨色,不单单是优越的皮相远超了真人所能及的范畴,他的气质中也有些难以言喻的疏离,整个人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假人,完美而不露破绽。

一名银灰色头发的男士走近,身上穿着的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他微笑的弧度像是经过精心刻画似的,语速平稳地说:“裴先生,相撞导致的二次断电事故已处理完毕。但在本次失误过程中,我们截取到一段异常的神经元放电记录,频率与人类在投入爱情关系时所产生的大脑活动十分相似。”

被称为裴先生的男人没有回应,而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屏幕的字符,静静地看着那些跳动着的数据。

“检测到,类似于‘怜’的情绪表现,分别发生在节点C26以及K98、K120处,此后伴随有规则调整行为。”灰发男报告道,“还有……”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搜寻着合适的用词,“类似于‘惧’的情绪表现,发生在节点M5713、G475处,此后伴随有潜能属性的大幅调用与提升,并引起断电。

“但是,以上情绪表现均产生于副场而非主场。是否对之后的数据模型进行调整?”

裴先生闻声垂下视线,幽深的眸子被遮蔽在睫毛之下。

“调整投放比例,修改权限系数,进行主场更替。”他轻声道。

灰发男礼貌点头应下:“好的。”

随后,他转过身离开,后颈上警示灯的红光一闪而过。

偌大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裴先生一人。

他缓缓地抬手捂住心口,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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