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烦恼啊。”
程涿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叹了口气，“我怎么就长得这么帅？我真是受够了这副帅气的皮囊了，让人都没办法关注到我的内在。谁懂我根本不想做汤姆苏，我只想靠实力。费曼对我的爱还是太肤浅了，跟十一似的，不过我原谅他。”
【？谁爱你了】
“快了。”
【弱智。】
“诶我想说你好多次了，动不动骂我笨蛋弱智的，用词能不能别这么腻乎，我真的会怀疑你是小学五年级揪前桌小辫儿的幼稚男生，跟我玩暗恋呢。”
【……】系统无语冷笑，随即开口，【傻——】
“你别叫我傻瓜啊我求求你，我真的会吐。”
【——逼。】
“……谢谢。”程涿顿了一下，忽地发问，“你也这么骂其他宿主吗？”
系统没有理他。
他并不在意，继续追问着：“如果我这次攻略成功了，可以回到之前的匹配模式吗？没有竞争对手的那种。”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唯我论主义者啊，我就要世界围着我转才舒服。”程涿理直气壮地说。
【哦。】
“……你好冷淡，枉我对你推心置腹。”
程涿对镜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睡得炸起来的头发，然后默默走回床边，拿起手机。
手机上打开着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段没营养的对话上——
【Feynman：期待和你合作】
【Chengzhuo：#飞吻#飞吻#色#色#害羞】
【Feynman：……】
【Chengzhuo：#敲打#敲打#粑粑#炸弹】
早上加了好友后的对话就暂停在这里，他那一番堪称狂野的表情轰炸后，费曼没有再回复。
小睡一觉后，已经四五个小时没聊天了，是时候再沟通一下双方感情了，程涿于是又主动地发过去一个“#可怜”的黄豆小表情。
系统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你神经病？】
程涿把手机放下，一边开始动手收拾行李，一边不以为意地回应着：“难道这幅姿态不显得我不卑不亢又不失俏皮风趣吗？总比之前没见过世面的‘啊啊啊’好多了。还说呢，都怪你。”
【？】
“谁让你气我，导致我心理防线不慎降低，一不小心就钻入了世界设定的陷阱，把自己代入到卑微小粉丝心态里了，才回应得那么不得体。”程涿摇了摇头，“不平等的关系是恋爱大忌，懂吗？”
【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难道你现在很得体吗？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膨胀。】系统冷冰冰道，【不要因为以为自己不在高危世界就放飞自我，别忘了之前的教训。】
“你对其他宿主也会这么苦口婆心吗？”程涿轻飘飘地发问。
系统再次装没听见。
程涿没有穷追不舍，因为他接到了制片人邀请他参加试镜的电话。
安排来得十分突然，电话里让他两小时后去片场试镜。
看上去导演组似乎原地成立了，项目也连夜蹿局，恨不得今晚就开机一样。
制作人对他说话时的语气也十分甜腻，竟能从中听出些许谄媚的意味。
刚一挂断通话，宿舍门就被敲响，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经济团队站在外面，领头人正是凌晨谈话时见过的那位负责导演。
顶着室友们复杂的目光以及新鲜出炉的同事们的好奇与打量，程涿挺直身板带着行李，跟着他们离开，坐上了保姆车。
“从此以后我就来担任您的临时经纪人。程涿老师应该知道我吧，我叫付哲，以后您多多担待。”原来的负责导演坐到他旁边，亲昵地撞了撞他的肩膀。
“别叫老师也别说您来折煞我了，可不敢当。”程涿赶紧摆手。
“哎，别妄自菲薄嘛。”付哲对他揶揄地笑笑，“我早就觉得你不一般，跟其他选手不一样，这不果然，机遇来了挡都挡不住。我打听过了，据说今天这试镜就是走走流程，咳咳，那个，如果通过的话，今晚就开机！”
言下之意，除程涿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试镜的人选，果然是潜规则啊。
“……为什么这么赶？”程涿忍不住感到疑惑，“我连台词都没背过啊？”
别说背了，他至今只看过剧本大纲。
虽然他根本不了解娱乐圈，且当前所在世界的娱乐圈也和现实世界中有很大出入，但是用普通人的常识思考一下，一个请顶流做男二的影视大片，项目多少得统筹一段时间才对，现在这么火急火燎的，简直到了糊弄的程度是怎么回事啊？
“那你快看看。”付哲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文件，“你应该知道合作搭档是谁吧？到时候开机了一定少不了狗仔代拍，要是掉链子了估计不好处理。不过今天还不用紧张，一会儿试镜就确认一下形象条件。”
“那我现在造型也没做合适吗？”程涿愣愣地问。
“啊呀，这个嘛，随便的。”
……这么随便的吗？
可能是看到他表情古怪，付哲又补充道，“你形象很不错的呀，天然去雕饰就挺好的，你看你个高腿长，长得又俊，气质又好，绝对够格的呀。”
虽然程涿酷爱自我赞美，但是此刻听到别人的夸奖他反倒起了鸡皮疙瘩，连忙止住话头，作认真看剧本状。
临时租赁的片场是某大学的老校区。
保姆车靠在外围悠悠停下，程涿在付哲的引领下往里面走。
面见导演组的时候，他看到了不少熟人。
之前见过的制片人对他挤眉弄眼，记忆里小有成就的两位名导坐在小马扎上面无表情地向他看过来，还有那个赵惊，费曼的主经纪人竟然也在这里。
赵惊的表情很晦暗，嘴巴紧抿，本来就严肃的脸显得更板硬，从程涿出现那一刻起就拧眉望着他。
程涿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随便说句台词看看。”小胡子导演平静地说了个指令后便不再看他，而是翻起了剧本。
另一个胖导演咳嗽了两声，冲他扬了扬眉示意开始。
付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退到了对面去，正对他挥拳打气。
“……”
程涿的喉结滚了滚，一下子感受到了股没做作业被抓包站上讲台时的孤立无援。
他这头目光四处游移，就听周围响起细细碎碎的低呼，然后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一个绝对耀眼、自带滤镜的人，他一出现，瞬间把周围的其他人都衬成了歪瓜裂枣。
程涿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得勾动了下。
没想到费曼竟然也来了。
而且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对面望着他，丝毫没意识到他自己的脸有多大杀伤力，多能让人走神。
“……”程涿脑子里刚想起来的台词一下子就又忘干净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尝试瞎编，“呃……你长得好帅。”
他扮演的这个角色这么喜欢学长，应该有那么一瞬间这么夸过吧？
导演组：“……”
在全场的静默中一声轻笑格外明显。
程涿瞟了发笑人一眼，在被他的美色迷昏心智前赶紧移开视线，又从众人的目光中得到了“没有这句台词”的答案。
他倒也没觉得太尴尬，清了清嗓子，正要再扯两句时，胖导演扬声打断了他——
“好，很不错，那人选就这么定了，今晚开机，各部门做好准备！”他一手拿着小喇叭一手来回扬起打手势，指挥全场，全程没有额外看程涿一眼。
然后他从小马扎上起身走到旁边，絮絮叨叨着：“费曼老师辛苦了，一个小小试镜还特意赶过来，太麻烦您了。现在天热，听说您晚点还有个采访？刚叫场记定了冰镇龙虾，一会儿简单吃些……”
胖导演热情地抛着话头，小胡子导演也起立站到了一旁，赵惊正在对下属训话，而付哲也凑到那一边一副听课的样子。
一大波工作人员开始忙前忙后，在费曼身边来来回回。
很奇妙的场景。
程涿看了一会儿有点走神，目光就定在了费曼的身上。
对方好像察觉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忽地扭过了头，程涿一时躲闪不及，当下便与人对视。
两道目光于一处交汇，就好像能凝成相互缠绕的实体一般，连周围的空气都搅乱。
费曼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程涿赶紧垂眼，手却稍微攥了攥紧。
本来不听使唤的心跳竟然蓦地平静了下来。
匆匆一瞥，他又一次感到了那阵刺骨的寒意。
和舞台拉手的初见时同样，费曼的目光里带着冷酷的漠然，虽然很快就消失了，被温和的笑意遮蔽了，但程涿忘不了。
那一眼比系统泼的所有冷水都有用，一下子冻住了他被特殊对待后产生的所有膨胀感，令之迅速萎缩干瘪。
他其实并非什么对情绪感知高度敏锐的人，可是每次都恰巧捕捉到了那微妙的波动。
第一回还能说是幻觉，第二回呢？
程涿在原地站了半天，也并不抬头，只是皱着眉一脸严肃地望着地面的纹路，突然在脑海中开口道：“谁发现了？费曼的眉眼有点像裴廷序。”
【我没发现。】
“你瞎。”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总提裴廷序做什么，念念不忘？】
“对啊，还不许我意难平了？”程涿心不在焉地挠了挠鼻子，缓缓抬头，再次向那边被人群簇拥着送水的费曼处望去，“毕竟初恋总是令人刻骨铭心嘛。”
【哦。】
程涿神思恍惚地收回视线，摸出手机，点进了微博，默默开始注册小号。
便宜助理也过来引他回小椅子处休息，他边走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屏幕，悄悄地在费曼的粉丝超话中发帖：
【@bushicz：家人们，请问直播有没有录屏或者回放啊？有偿求一份昨晚到今天早上的资源，感恩。】
——费曼在为他发仅彼此可见的微博、主动加他好友点他关注、秒回他、说期待与他合作的时候，表情曾有过一丝波动吗？
此时此刻，他莫名地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