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一名手持电子枪的实验员偏头看向黑暗处，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像是猫叫。”他对同伴犹豫着说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供电失常已经破坏了我们的门禁系统，你还敢擅离职守？不怕有人闯进来？”其中一名同伴瞥他一眼，脚步不动。

其实他口中描述的是很难发生的情况。

但眼下特殊时期，不能有任何意外，每一道关口都有实验员持武器严格把守。

他们四人在最外层关卡，假如里面关押的人逃出来，大概率也轮不到他们去拦，只需要盯住外界会不会有极其偶然闯入的人，并将之消灭。

当然，实在很难有人闯进来。

能下到这座大隐于市的科技地宫的唯一一架电梯已经停止运行。

“可我觉得那边有点不对劲……”

实验员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同伴突然看着他的背后，面罩下是一张惊愕的脸。

随即同伴皱眉举起了电子枪，向他身后毫不犹豫地射击。

实验员立刻扭头，一阵毛骨悚然。

——本该停止运行的电梯在没有指示灯亮起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送下来了三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

几名实验员如临大敌，纷纷举起电子枪。

他们攻击的姿势已经摆出个彻底，而那三人并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错愕伴随惊恐，实验员们稳住阵型，一枪枪射击过去。

然而诡异的是，本该一击毙命的攻击打在那三人身上竟然不痛不痒——明明胸口已经被洞穿，他们却步履不停地继续前进。

实验员分明已经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在被打中右腿后踉跄了一番，可他竟然拖着那条残损的腿朝这边走过来，速度丝毫不减。

一路上血流满地，在外人看来都极为可怖的伤势，当事人却无动于衷，不禁令人怀疑，这群人当真是活人吗？！

实验员腿都软了，他们一边后退一边射击，几乎将那几具肉.体打烂.可显而易见的是，哪怕那几人烂成肉泥，也会腐烂着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这究竟，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像传说中的丧尸……不管了，我们对着头去打！”

接连两枪爆向白发男的头颅，电子激光直接洞穿他的一只眼睛，顶着脸上的血洞，有某种浅灰色的浆液顺着伤处流出，他依然没有停下。

“报报，报告，有、异物入侵……”实验员压抑住尖叫按下通信设备，喘着粗气地请求支援，可是那通讯机里面只传来类似于无信号时发出的嘈乱杂音。

有两个人已经害怕到双脚无力，唯半个抖如筛糠的身子躺倒在地倒退着后撤，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极大的惊恐。

还勉强站着的两人一边去打入侵者的下肢，试图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一边向后撤退，退到门禁网附近。

他们甚至注意不到，身后的门禁电网倏忽闪起蓝光。

直到跑得最快的那一人闯到关口，电网突然噼里啪啦地闪起来，他整个人弹到了半空中，又抽搐着倒在地上。

一名带着兜帽的入侵者用两条胳膊拖着躯体爬上前，他行进的一路上，拖下两道极为刺目的血痕，仿佛汽车轮胎留下的辙印。

这个人爬过去摘下了实验员脸上的特质眼镜。

一头虚汗尚未蒸发，倒地的实验员忽地睁开了双眼，如同一台刚刚开机的机器。

他直起身，握紧手中的电子枪，不理会身后的乱象，面无表情地走向下一道关卡。

……

“不对劲……快找院士回来！”

在控制室的实验员大骇着后退两步，手中的灯柱滚落到地上摔出脆响，他抬起胳膊指向水箱中的齐望。

只见水中的齐望开始流血。

鲜红的血从他的鼻子、嘴角处流出，他的身体微微在颤抖。

血丝混着水纹在轻轻荡漾，看不出齐望白皙的肌肤上显现出的丝丝血红是水纹的幻象，还是他的身体也在向外渗血。

实验体07-W处于一个很危险的状态——不管是他自身危险，还是他将让其他人危险，一切显然已经不在掌握中，不符合他们事先推演的任何一种情况。

他们不明白，明明好像没有出格的事情发生，他们也都没有再去刺激实验体，可是面对这个在水中看上去异常虚弱的人，他们都感到悚然，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齐望吐出一口血，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前方。

因为惊惧而失去理智的实验员们的身影映在他的瞳仁里，却又没有真的被他看在眼中。

他只能看到一个人，也只想看到一个人。

为了这个人，他在超负荷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或许会反噬而死吧，可他不在乎了。

结论为fake的世界，他要留住唯一真实的人。

——哪怕，要为此付出毁灭性的代价。

水中的齐望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渐渐落到了底部。

水流，染成暗红。

-

程涿两人抱着采血针和那群实验员对峙。

只要有人靠近，他们就抱着仪器臂疯狂扫射，竟真的扎中了几次人，也拖延了不少功夫。

实验员们肉眼可见地不耐烦。

“……你们的挣扎是没有意义的，不要再拖延时间！”

一人按住电子枪，对准程涿抱住的仪器臂猛地开了一枪。

坚不可摧的钢铁在那作用下竟然顷刻融出一个大洞。

那实验员又把枪口对准了程涿的脑袋，正要出言威胁时，被来人拦下——

“谁允许你们使用武器？”

匆匆赶来的周博士面色难看，替杜院士出声，将这群人叫停。

实验员挨了批评，讪讪地收起枪站到了一旁，并未对自己辩解。

他也说不清当时是单纯想威胁对方，还是真的要扣动扳机，毕竟他确实挨了程涿狠狠一扎，手掌现在还在出血，心中不可谓不烦躁恼怒。

杜院士皱着眉扫视了他们一眼，温声道：“两位小朋友，不必反抗，我们没有恶意，只需要你们跟我们走一趟罢了……”

程涿不听，他扔掉手里坏透了的临时武器，发了狠地冲了过去。

他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那天晚上接齐望回家的老头？!

齐望肯定是被他们控制住了！这个是邪恶博士的本体！

杜院士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莽撞地扑过来，猝不及防，竟被他一下子近身撞倒在了一旁。

“你把齐望关到哪里去了！”

程涿疯了一般地去掀他脸上的面罩，揪着他脖子上的领巾往一旁拉扯。

周围的实验员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他们也冲上来保护院士，左一个右一个地去扯程涿的胳膊，可是有警告在先，谁也没有动用那发看上去威力无穷的电子针。

那可是能将铁做的仪器一下子消融的超强器械，程涿还真没有信心能和它硬碰硬。

不过这群人对他们倒是一个并不敢上手的谨慎态度。

程涿仗着这份察觉越发胆大，他突然暴起一拳打开了杜院士脸上的特制眼镜。

他早觉得这些东西不对劲，在实验室里所有人全副武装，唯独他和程续二人暴露于空气中。

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们在意的是什么东西？是辐射吗？还是其他更恐怖、会影响到他们的物质？

他一定也要让这个杜院士暴露出来。

程续紧跟着他，用身体帮他挡过那些实验员的拉扯，还不忘攻击周博士，引得周围的实验员又分出几名去控制他。

“你们是废物吗？不知道将人拦住？！”

周博士被打到走廊中央，终于恼羞成怒地掏出电子枪指向程续的脖子，让其他人把他桎梏住。

而杜院士被掀开眼镜后惊慌地哀嚎一声，随后就像是静止住了一样，捂住眼睛默默地不动了，任凭程涿扑在他身上、扼住他的咽喉也毫无挣扎。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程涿也被一旁的实验员们三拳两脚地抓住了，那些人急忙捡起一旁的眼镜和面罩想给院士戴上。

程涿被几人捉住四肢动弹不得，他们拖着他走出房间，他只有脖子还能自由控制。

他面色难看地偏头去看程续的情况，恰好见到在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一大波实验员正在逼近。

庞大的持枪群体，每一个都摘下了面罩眼镜，朝这边走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丧尸围城。

这么多人，本来就已经被制服了，这下更是插翅难飞！

程涿咬牙叫苦，没有发现控制着他们的实验员也同样愣住了。

是手臂上的握力突然紧得吓人，程涿才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见那人望着迎面而来的自己的同伴，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程涿于是跟着又看了过去，这一回，他在实验员身后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任禀？！

是任禀，是以一种活人无法摆出的姿势扭曲前进来的任禀。

他的胸口上有一处焦灼的洞，脸上更为可怖，一只眼睛变成了血洞，血液混着脑浆流了一片，也打湿了那团属于潮人的白发。

他的右后腿折拖在地上，狼狈不堪，脸上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任禀也被抓来做实验了。

且他已经完全中招，变成了怪物！

程涿吓呆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猜想。

而吓人的还在后头。

他又看见了常乙，还穿着校服的常乙！

常乙的身体破了大洞，血淋淋的脏腑流了满地，他的脑袋上都有一个能一眼看透的穿孔，脸上也带着笑。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兜帽男，正在用一条胳膊在地上爬行，临走近后，他高仰起头，嘴角勾起，同样对着他的方向笑了。

那群实验员更是不正常，竟然也在笑，也都在看着他。

“……”

邪恶的实验员和变异的实验体，能去团结谁？怎么在四面楚歌下突出重围？

太过害怕的时候，人是叫不出来的。

程涿于是沉默地看着后来的实验员举起了电子枪，对准了他的方向——

“砰——”

控制着他手臂的那双手忽地一松，倒地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接二连三的，趁这一头的实验员通通没反应过来，连周博士都中枪倒了地，控制他的所有人更是挨个儿中招。

一下子恢复了自由身的程涿不会再傻傻地觉得新来的实验员们枪法不准，要射他结果射了他旁边的人。

他意识到了，那群“人”，好像想救他。

可是，他们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程涿白着脸倒退几步，害怕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