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的一下，很快分开。
江莱微微后退，眼里雾蒙蒙的。
银币在她身后升至最高点，略微停顿后开始下落。
沈骁一阵恍惚。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刻，以为那会是滚烫的，热烈的，驾轻就熟的。
实际上却是冰凉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前所未有的体验让沈骁忘记了呼吸，只觉得视野缩小再缩小，世界万物都寂静无声，眼里只剩一个江莱。
触碰所带来的愉悦从唇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美好到难以想象。
他想要再尝试一次。
于是他用唇追了上去，学着她的模样，轻轻吻了一下——原本只是打算如此的。
可柔软的触感令人贪恋，让人想要更多。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闭着眼再次覆上她的唇，一遍比一遍吻得更深。
江莱回应沈骁的吻，余光瞄着银币下落的轨迹，心想：如果猫头鹰一面朝上，我便向他全盘托出。
银币撞击地面，发出“叮”一声脆响。
江莱却在银币落地的瞬间闭了眼。
沈骁的吻渐渐深入，江莱突然推开他，翻身骑到他身上，俯视着这个男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沉稳可靠，身手不凡，克制又深情。
但仅此而已吗？
江莱伸出左手，用指腹描摹沈骁的轮廓，他的头发、额角，眉毛、眼睛…她缓缓移动手指，认真地感受着他每一寸皮肤，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一样。
沈骁的胸膛剧烈起伏，仅存的理智都要被江莱摸没了，他一把抓住江莱的手，阻止她没完没了的描摹。
江莱向前一个踉跄，撞上了沈骁烫人的目光，她眼波流转，手在沈骁掌心里转了个圈，与他十指相扣。
无所谓了，片刻的欢愉也是欢愉，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顺势俯下身吻他，描摹的手指变成唇，从耳垂到鼻尖，从嘴角到颈侧。
沈骁绷着身体，不自觉地握紧了江莱的手，拇指无意间擦过她的袖口，突然感到指尖被什么扎了一下，他扭过头，注意力凝聚在江莱的手腕上。
江莱察觉到沈骁的走神，不用多想就知道袖子里的银针被发现了，她停下动作想跑，却被沈骁一使劲儿拽了回去。
这一下没收力，江莱直接趴在了沈骁身上，两人一上一下，脸贴着脸，比刚才还要紧密。
沈骁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手从后面箍住她的腰，“什么时候藏的？”
江莱感觉到耳朵旁热乎乎的，伸手想推开沈骁，无奈对方铁板一块，根本使不上劲，她别开头，“铺床的时候。”
沈骁把她的下巴扶正，直视着她说：“想杀我？”
江莱笑了笑，“放心，没毒。”
沈骁打量着她，手故意从她的腰际缓缓向下，感觉到她明显的僵硬后停了动作。
“果然，”沈骁松开江莱，“你在紧张。”
“没。”
“撒谎。”
“我撒谎？”江莱拿起沈骁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又把自己的掌心贴上他的胸口。
砰，砰，砰。
她的心跳平稳，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江莱凑到沈骁耳边，呵着气说：“果然，你在紧张。”
沈骁原本已经按耐不住，被她这么一撩拨更是要疯了，恨不得立马就把她推倒。
但不行，不是现在。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沈骁看到了她藏在动情下的不知所措。
她离开猎隼的那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无法解释她归来后种种违和的表现。
沈骁用手背搭住双眼，拉着江莱的手说：“你看外面。”
“怎么了？”江莱没多想，往外看了看，“雪好像大了些。”
“嗯…雪是大了，”沈骁长长吐出一口气，“正好能灭灭火。”
江莱一愣，猛然想起打熔岩怪的时候，她曾经用同样的话调侃过沈骁。
这人竟然连这种事都记着！
她抓起枕头砸在沈骁脸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啊！”
“又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来日方长吗。”沈骁露出一只眼睛，笑着想搂她，被一脚踹了出去。
“嘶…你真下手啊！”沈骁趴在地上捂着腰，“打废了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江莱用后背对着沈骁，闭上眼不搭理他。
沈骁假装喊疼，突然看到地上的生辰银币。
花的一面朝上，不是猫头鹰。
沈骁捡起银币，绕到江莱正面，主动去牵她的手。
还没碰到就被甩开。
沈骁也不急，用手指模仿小人走路的样子，“走”到江莱的手旁边，用食指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这次没有被拒绝。
沈骁用掌心覆上江莱的手背，仰面躺下，问：“你打算怎么杀林正初？”
江莱慢慢睁开眼，翻了个身，也和沈骁一样仰面看着上方，“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到你后腰纹身的时候。”沈骁说。
江莱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去曙光，就是为了杀他。”
“所以，什么留在猎隼定居曙光，都是幌子？”
“不完全是。”
“如果我阻止你杀他呢？”
“那我先解决你。”
沈骁侧头看她，“舍得？”
江莱没回答，心想果然还是不该回来，感情最误事。
沈骁重新仰面朝上，“为什么突然信任我了？”
“不知道，直觉吧，觉得你能帮我。”
“想杀林正初并不简单，这人聪明又多疑，很难对付，好在我对熟悉曙光，也有点自己的路子，”沈骁说，“你的直觉很准，我的确能帮你。”
“说说看，怎么帮？”
“林正初有个学生兼助手，叫唐渊，听说过吧？”
“有所耳闻，据说是个投机的人。”
“唐渊…怎么说呢，好打交道，但心思多，野心也大，现在林正初把曙光的大部分事务都交付于他，说是候选，其实就是板上钉钉的下届执政官，”沈骁说， “我们可以利用他。”
“你也说了他心思多，怎么利用？”
“利用他对执政官位置的渴望。”沈骁说，“林正初现在体力不比当年，懒得再操心太多，他借口想退休，把基地里的大小琐事都扔给了唐渊，但曙光最核心的秘密一直掌握在他手里。”
江莱：“你是说…苦修药剂。”
沈骁：“没错，曙光基地饲养着大量殉道者，他们都需要定期从林正初那里补充苦修药剂，掌握苦修意味着掌握曙光最大的军事力量，林正初喜欢被人仰视的感觉，这样的人不可能轻易让出权力，除非他哪天闭眼了，不然绝不会把苦修的配方告诉唐渊。”
江莱：“饲养？为什么用这个词？”
沈骁：“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是唐渊吗？”
江莱：“你和唐渊很熟？”
沈骁：“不算熟，多是猎人业务上的往来，我能感觉到，唐渊是真的想干点成绩出来，但上面有林正初压着他，很多时候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短时间这样没什么问题，日子久了就不好说了，毕竟像唐渊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一辈子当傀儡的。”
江莱：“你也说了，苦修药剂是曙光基地的核心秘密，在没拿到这个秘密前，唐渊很难做出违背林正初的事。”
沈骁：“你不是知道配方吗？”
江莱：“我知道吗？”
沈骁：“少装糊涂，情分是情分，交易是交易，当初你答应我的事，别想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江莱：“记得记得，你带我去曙光，给我找个见光的身份，我告诉你苦修药剂的配方。”
“苦修的配方是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上次你在隧道车站刺杀失败，林正初肯定已经警惕了，我还不能确定他究竟在身边布置了多少人，有没有增加新的机关埋伏。”沈骁说，“这次回去后，我会找个机会单独见他，摸一摸他的底。”
“曙光的执政官，为什么会愿意单独见一个猎人队长？”
“他一直对我的异能感兴趣，仅这一点就足够有吸引力了，而且…我们有点旧交情。”沈骁说，“总而言之，杀执政官不是小事，你不要贸然出手，我们从长计议。”
“你若帮我，猎隼怎么办，”江莱说，“老郑和老洪且先不说，孙铭呢？他家人可都在曙光。”
“放心，我帮你是我个人的选择，不会强迫他们，”沈骁说，“而且猎隼之所以叫猎隼，就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他们也会尊重我的。”
“沈骁，你为什么要帮我？”
“喜欢你，想为你做点事。”
江莱笑，“这么喜欢啊？喜欢到连命都不要了？你就不怕东窗事发，林正初直接把你剁了熬成药？”
沈骁也跟着笑，“实话说，我不在乎。林正初怎样，曙光基地怎样，我都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曙光？林正初究竟承诺了你什么？”
沈骁注视着江莱，良久后答道，“你早晚会知道的。”
江莱闭上眼睛，“希望我能活到那时候吧。”
沈骁把她的手握紧了些，犹豫再三后问道：“你每天吃的那个药，会影响你的味觉，对吗？”
江莱没有回答。
沈骁凑近了一些，小声叫她的名字。
她睫毛微微颤着，呼吸很轻很轻。
她抓着他的手睡着了，睡得很香。
沈骁看着他的睡颜，不自觉翘起嘴角——她是信任他的。
笑容只在沈骁脸上持续了几秒，很快消失。
纹身，烙印。
她被林正初囚禁过，可能还虐待过。
沈骁不敢细想。
还好，还好能再次相遇。
还好再次相遇时他已经不再是少年。
他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藏起爱意，也有了能呵护她的能力。
至于那些秘密和消失的过往，她想说便说，不想说也无所谓，没什么比她在身边更重要。
这一次她会陪着他，无论前面是什么。
十七年，是时候该算总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