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过，江铃和熊军起床上班了。昨晚上，方晴和江铃睡床上，江铮和熊军打地铺。他们走了，江铮爬上床，和方晴躺了一会儿，快七点，也起床收拾收拾出门了。

他们没找到江铃说的那家肠粉店，正好是上班高峰期，跟着大部队去了早餐店一条街，选了一家生意不错的肠粉店，也不知道正宗不正宗，反正味道挺好的。

方晴说这肠粉是米浆和小麦粉混合的。江铮竖起大拇指，我老婆真牛，这都能尝出来。方晴裂开嘴笑，指着摆在店门口的料理台，都在上面摆着呢。

方晴和江铮都不是小胃口的人，肠粉是不够吃的，又买了两个肉饼。肉饼不大，方晴几口吃完，嘴唇油花花的，她掰着指头算，这一顿早餐他们两个花了五块钱。

江铮拿了纸给她擦嘴，他知道方晴自从上了火车，这心就没放下来过。钱是英雄胆，出门在外，有钱傍身才心安。他安慰她就今天一天，过过嘴瘾，来了广州一趟，回去人家问吃了啥，总不能说在广州也啃馒头。

江铮记性好，方向感强，照着昨天江铃带他们走过的路，顺利地走出城中村。不过，再往外面走就要地图了。

两人在一家书报亭买了一份广州市地图，一打开，密密麻麻的路线，方晴看着就眼晕，认路的重任就交给江铮了。

江铮昨晚又跟老班长联系了，确认是在白马服装城碰面。

去白马服装城要转一趟公交车。他们上了车，方晴顿时感觉出车内车外有温差，她往车顶看了看，车顶两排都有出风口。她面上定定的，不想被看作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小声地跟江铮讲公交车上安装了空调。江铮点点头，我们那儿以后也会有的。

车上有空调，有座位，沿途还能看看城市风景，虽然到白马服装城用了一个多小时，但方晴并不觉得难熬。

白马服装城是第二趟车的终点站，下了车，又重现三江火车站那一幕，放眼望去全都是人。

方晴：“不愧是大城市，一个服装城都这么多人。”

路人听到她的话，惊讶于她有眼不识泰山，指着前面的建筑物说这可不是普通的服装城，里面......一句两句讲不清，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方晴和江铮紧握着手服装城大门方向走去，人山人海，不知道要去哪儿找老班长。江铮伸长脖子，跟探照灯似的四下环顾，终于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举起手招呼，还没喊出声，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也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江铮。

一个中等个子，身形略微圆润，剃着寸头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江铮跟沈立飞介绍：“这是我爱人，方晴。”

又跟方晴介绍：“这是我以前的班长，沈立飞，沈哥。”

方晴跟着江铮喊，伸出手：“沈哥。”

沈立飞跟她握了握手，拍着江铮的肩膀哈哈笑道：“你小子好福气啊，弟妹这么漂亮。弟妹你不知道，小江刚入伍的时候，瘦得跟竹竿一样，我们都笑他是瘦猴，能不能抱起老婆，小心没女孩子要。一眨眼，小江都结婚了。”

江铮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些事就别当着我老婆的面讲了。飞哥，嫂子和小迅还好吧？”

沈立飞面色僵了一瞬，没回答，招呼叫方晴和江铮上车，到了厂里再细聊。

沈立飞的桑塔纳停在白马服装城对面，男人对车有天然的兴趣，江铮少见地表露出羡慕，桑塔纳花了不少钱吧，飞哥厉害啊，都买上车了。沈立飞摆摆手，不是我的车，是老板的，给厂里配的。

沈立飞管的厂子是一家服装厂，是老板诸多产业中的一个。老板十几岁偷渡到香港打拼，挣下一份家业，娶了东家的独生女儿，老丈人的资产注入，家业更加雄厚。不过反倒引得家里三兄弟眼红，为了争财产，打得头破血流，只能共苦，无法同甘。老板索性把自家兄弟撇开，买房买车，其他一律不给。沈立飞是老板的远房亲戚，是沾亲带故又能明算账不伤情分的关系，正正好。

车子行驶了半小时左右，开进了服装厂。工厂是方晴和江铮最不陌生的地方。沈立飞说他管的厂子规模不大，以为是他谦虚，没想到真是个小厂子，连罐头厂五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

沈立飞的经理办公室在一号车间二楼，办公室装了一块落地窗，楼下工人们踩缝纫机还是裁布，尽收眼底。

方晴道：“男工人还挺多的。”

“只要能挣钞票，不分男女的。”秘书端茶进来，沈立飞招手让方晴过来坐，“我们这里的打版师傅，两个男的，一个女师傅。”

秘书要倒茶，沈立飞抬手，让秘书出去，他来倒茶：“这是凤凰单枞，我们老板爱喝。”

茶喝了两杯，该说正事了。

江铮之所以会来广州，是沈立飞同他讲厂里有一批订单出了点小问题，版型做大了，客商不收，就留在厂里了。要是江铮能拿，沈立飞能低价处理给他。

江铮觉得这是个可以做的生意，他打听过三江市内三家百货商场的服装80％从广州进的，包括那些卖到上百元的衣服，广州来的衣服能卖。他这边低价收，回去低价卖，不愁卖不出去。版型大不是问题，他再进一批皮带，搭着皮带一起卖。

沈立飞又给他们斟上茶，讪讪地一笑，江铮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沈立飞说：“你们要是早一天到就好了。我们厂里是有那批货，我就等你来拿，谁问我要，我都没答应。别人我可以不理，老板的话我不能不听吧。说起来我是个经理，也就是给老板打工的。那批货被老板三弟拿走了。”

句句属实。

方晴和江铮对视一眼，这变故来得太突然，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来广州主要为了那批货，现在跟他们说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别的鸭子？

沈立飞抱拳道歉，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计划赶不上变化。”方晴笑了笑，“沈哥，我们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花车票钱，你看厂里还有没有货适合我们拿的？”

沈立飞摇了摇头，一来，他们厂不做小订单，有固定的客源，二来，现在订单已经排到九月了。

江铮往后一靠，懒懒散散地坐着，说：“我们大老远来了，跟老班长你的生意没做成，总要带点别的走吧，难道两手空空回去？”

他这样子有点无赖相，方晴看着新鲜。

沈立飞见他同自己说话不客气，才放下心：“哟，转业是直接转流氓了是吧，要把我们厂子都搬回去？”

江铮摇头晃脑，也不是不可以。

滚。沈立飞笑起来，小心撑破你的肚子，胃口这么大。

正说着，秘书敲门进来，有客人上门拜访。沈立飞说知道了，立即起身穿西装。方晴和江铮也准备告辞，沈立飞先一步叫住他们，边走边说。

“你们现在没有店面吧，如果是摆地摊，先不要找工厂，有的工厂会接小订单，但是，做工时间，质量，售后就不好讲了。有的根本不能叫工厂，就在城中村租个隔间，搬两台缝纫机就敢出来招生意，质量敢信啊？你们先去白马看看，就是我们碰头的那个服装市场，那边做批发，服装质量比较好，当然价格也高。还有个地方，沙河，便宜货多，质量嘛，鱼龙混杂，就看你们自己淘货了。”

从服装厂出来，方晴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她瞪了江铮一眼，不说话，埋头往前走。

江铮追上去，拉住她，说：“发脾气也要看地方，这是在外地，我们人生地不熟，走丢了怎么办？”

方晴知道理亏，但是她不高兴，想甩开江铮的手，江铮却握得更紧，她动了动，挣不脱，也就不动了。

“我这也叫发脾气？顶多是不高兴。货没拿到，还不许不高兴？”

“再不高兴，也不能乱跑。”

方晴冲他做个鬼脸，倒也没挣扎，任由江铮拉着她走。方晴问江铮现在怎么办。江铮说去白马服装城。方晴站在原地，不走了。

“就我们两个去看货？我们俩可都是外行，不找个内行人带一带吗？要不去找找沈哥？”

方晴习惯了有人先帮她安排好，给她铺好路，她跟着铺好的路走就行，没人带着她，没人在前头铺好路，她就会害怕，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不能直接说，说出来她爱面子的基因发动，一定大翻脸。

江铮轻言细语地跟她分析：“沈哥肯定会愿意帮忙，但是求人帮忙，就得看人家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沈哥说的白马服装城，我那会儿看了，很多人挑着大包袱出来，应该就是批发的衣服。那就说明很多人在那边拿货，难道卖家就专门坑我们？无冤无仇的，再说了我们拿货不多，也坑不了我们什么。外行又怎么样，谁不是从外行变内行的。我刚入伍的时候，跑圈都坚持不下来，后来班里打靶我每次都是第一。我们又不傻，边看边学。我们不一定去了就交款拿货，先去看看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