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和方雨两天后再去飞悦厂，不止纯棉的版型改了，还多做了三个版型备用，绵绸的长短袖套装、吊带睡裙和短袖睡裙都打好样了。这效率太高，方晴都没预想到。

“时间就是金钱，那天方老板走了之后，我抽调三个工人紧急做样品，就想着方老板再上门的时候拿给你看。方老板你觉得哪里需要改进？”

吴珍珍没藏着她着急的心态，她越着急，越说明飞悦厂情况遭，趁你病要你命，不过，方晴做不到下死手，她也有恻隐之心，吴珍珍的坦诚难能可贵，也许这会是她们愉快合作的基石。

“睡裙的花色我想再选一款别的，有没有那种花纹简单的，比如竖条纹。”

市面上睡裙的花色大多一样，花花草草或者猫猫狗狗，就是一看这花色就知道是睡裙。

这两天方晴和方雨外面闲逛，看到有女孩子直接穿着睡裙出来，就在家附近买瓶酱油，买包盐之类的。方雨发现这些女孩子无论高矮胖瘦，都有些佝偻，似乎因为身上穿的花花绿绿的睡裙，不好意思挺直腰背示人。

方晴和方雨聊起来，才知道她们两姐妹都有过同样的纠结，年纪小，还不觉得，到了十几岁，会在乎外界眼光了，外婆再叫她们出去买东西，她们懒得换下睡裙，又不好意思直接穿出去。

吴珍珍拿来图册，这图册有些年头了，是老飞悦厂的师傅手绘的花样子，有中国古典花鸟图、青花瓷花纹、祥云纹等等，也有植物、动物写生图，画工非常精妙。方晴翻看着，有了新的想法。

“纯色的裙子，只有裙边一圈花纹，比如祥云纹，缠枝纹。”

吴珍珍拍掌道：“这个好。”

方雨发动思维：“在领口袖口印一圈花纹，也好看。”

方晴：“对对，反正在边边上，不要全身都是。”

方雨的想法得到认可，又说：“如果在胸口的位置绣上小动物，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吴珍珍想了想，说：“如果是纯色，只在胸口那一块有图案，太素净了。”

方雨讪讪地笑：“也是。”

“可以做，可以做。”方晴兴奋道，“做十二生肖。”

吴珍珍记得图册里面有一套十二生肖图，“找到了，方老板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老飞悦厂的师傅手上技术真是没得说，这套十二生肖图画得惟妙惟肖，比有一年发行的十二生肖邮票还好看。

方晴和吴珍珍确定好图案，十二生肖那一款用刺绣，厂里有刺绣师傅，不过，这成本就上去了。方晴没多订，S到XL，四个型号，每个型号订了3套。

吴珍珍有一刻失落，方晴下单的量比她预想的少，不过，转念一想，厂子也不亏，这套图册是有版权的，方晴要是后续还要加量，得找飞悦厂，就算方晴后续不加，她也可以顺着方晴的思路自己做。

吴珍珍送走方晴和方雨，回到办公室，冯平的秘书找过来，要拿合同给冯平看，吴珍珍没给，一会儿，冯平自己过来了，吴珍珍把合同丢给他看。

冯平一看，很不屑地哼一声，这点量你也做？想当年三厂在我手里，欧洲美国的客户排着队上门。

吴珍珍懒得跟他多说，起初她还以为冯平管理飞悦三厂这么久，有能力的，很快就发现他最大的能力是好高骛远和夸夸其谈。

吴珍珍要赶紧把工作处理好，然后回家换套衣服，晚上要请方晴和方雨吃饭。

冯平气得牙痒痒，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吴珍珍这个台湾佬的姘头，也骑到他头上了。

方晴和方雨在批发市场泡了一下午，四点多，她们找了一家连锁美发店洗了个头，将将好够时间去饭店。路上经过一家五星级酒店，方晴指着酒店跟方雨说下次她们来省城，不住招待所了，住这里。

吴珍珍是在交际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方晴虽然还是个刚入场的新人，但她会察言观色，有会说话，不怯场，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气氛就热了起来。方雨话不多，观察两人的交际，帮她们倒个茶，挪个菜，画面非常和谐。

三个漂亮女人坐在一起，很养眼。一会儿，有服务生送来一瓶酒，是一位先生送的。三人扭头望去，那人伸了伸手。

酒可以留下，人就不用认识了。

吴珍珍叫来服务生，回了一瓶更贵的红酒。

吴珍珍是省城本地人，家里兄弟姐妹多，家里穷，她上到初中就没念书了，跟着亲戚去了广东打工，一去就是十四年。

吴珍珍喝了口酒，看着窗外的江景：“前两年我回来，发现老家变化太大了，我就不想回广东了。可能是年纪大了，落叶归根了。”

“吴厂长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很了不起啊。”这是方晴的真心话。

吴珍珍敬方晴和方雨一杯：“不介意的话，叫我名字吧，我也不称呼你们方老板、方小姐。我们交个朋友。”

“非常荣幸，珍珍。”

方晴和方雨在省城待了四天，吴珍珍开车送她们去火车站。跟吴珍珍道别后，方晴忽然说她也要学开车。

“会开车多方便，想去哪儿，说走就走。”

方雨问：“你们要买车了？”

方晴：“今年不行，钱不够，明年吧。”

方雨有一瞬的恍惚，几个月前，方晴还在为婆家没给她安排工作发愁，现在的方晴气质、谈吐大变，单枪匹马跑生意一点也不怯场。方雨记忆中以前没有见过这么自信的方晴。这几天，她没有帮上什么忙，方晴带着她东奔西走，她明白妹妹的意思，是想告诉她，天大地大，大有可为。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方雨提着行李，跨进院门，就听到倩倩的哭声。外公外婆和李婷三个大人都哄不住，其实倩倩从昨天就开始要爸爸妈妈了，外婆拿小包子勉强把她哄住，但今天，小包子、棒棒糖都哄不住了。

“倩倩。”

方雨一把抱住倩倩，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妈妈！我好想你。”倩倩紧紧搂住方雨的脖子，哇哇大哭。

“哎哟，我们倩倩小公主都哭成小花猫了。”方晴捏捏倩倩的小肉手，做鬼脸逗她。

倩倩抽抽搭搭地止住哭声，委委屈屈地说：“我不是小花猫。”

“我们倩倩不是小花猫。”方雨抱着倩倩坐下来，“不哭了啊，妈妈跟你说过了妈妈和小姨出去办事了，等妈妈回来，会给你带礼物。”

“是小丸子吗？”倩倩哭过之后的眼睛一碧如洗。

方雨心软得一塌糊涂：“是啊，还有叮当猫。”

“哇！”

方雨把玩具拿出来，倩倩抱着玩具一个人玩。几个大人这才有空坐下来说话。

外婆说：“你们走那天晚上，小王来吃了晚饭，想把倩倩接走，倩倩跟巷子里的孩子玩疯了，不想回去，小王就没接。”

方雨知道外婆的意思，她没说话。李婷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我们这些长辈最好不掺和，你们自己解决，但是有一条，不管大人怎么闹，顾及点孩子。”

昨天王文水没来，倩倩就闹着要找爸爸。

方雨没吃晚饭，带着倩倩回家了。

方晴回来没去夜市，江铮早半个小时收摊。他一回来，方晴跳到他身上，叽叽喳喳地讲这四天发生的事。

李婷悄悄跟外婆感慨，方雨结婚时候，都说她嫁得好，这几年也顺风顺水的，结果一闹，就直接闹到要离婚。方晴呢，有多少看笑话的，和平巷一枝花最后落到一个司机手里，方晴刚结婚那会儿也带着些小心思，跟二女婿也不交心，动不动发脾气，二女婿不说什么，看着是包容，换种说法就是不上心，生怕他们两个过着过着就把离婚证拿了，没曾想两个人还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江铮把这几天的钱交给方晴，方晴数了一遍，放进大信封里，到了一定的数额，就拿去银行存。她继续讲：“我有个感觉，吴珍珍能把飞悦厂救活。我算了账，如果还要追订，以我想要的那个数，这笔生意我可以挣这么多。”她比出五根手指。

江铮说：“找沈哥做，差不多能挣这么多。”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不是防着沈哥，做多手准备。我觉得我们现在就要规范起来，不能从一个厂子男装女装什么都拿。”

还有一个原因，沈立飞是江铮的关系网，不是她的，她需要发展自己的关系网。

十二生肖系列的睡衣大受欢迎，刺绣师傅的手艺太好，小动物做得毛绒绒的，没有人能拒绝毛绒绒。

傅山他们又来拿了两批货，看上了缠枝系列，方晴直接把他们介绍给了吴珍珍。傅山他们消息通道多，迟早会找到飞悦厂，与其赚那点中间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傅山、张老板他们要的货比方晴多，吴珍珍专门打来电话保证还是会先做方晴的订单，保质保量。方晴顺势提了个要求，一年之内，十二生肖系列不能供给别家。吴珍珍答应了。

八月底，方晴和江铮的新房终于开始装修了，与此同时，方雨买断了工龄，正式从棉纺厂离职，新工作在三江百货做人事助理，工资翻了两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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