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和潘子看中了老街的一间店面，原先是房东夫妻俩开米线店的，有一面墙被煤炭熏得全黑，要整修的地方不少，小娟借机压价，一番唇枪舌战，最后签订合同上的价格比小娟预想的还少200块。

过了元宵节，小娟和潘子开始装修美发店。为了省一点人工费，潘子揽下了刷墙的活儿。方晴和江铮去看他们，潘子身上到处都是白点子，头发都变成灰白色。

方晴把刚从银行取的钱给小娟，小娟说什么都要写张欠条。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姐，你不收欠条，我拿这些钱，我心慌。”

潘子眼睛红红的：“哥，谢谢你和嫂子，我保证会按时还给你们，我发誓。”

“行了，别矫情了，还发誓，好好干吧。你是男人，多干点活儿，人家小娟有技术，带着你挣钱，你就得卖力气。”

潘子重重点头：“我都跟小娟说好了，她只管招呼好客人，其余的全都我来。”

江铮拍潘子肩膀一记：“我闺女都要满百天了，什么时候吃你和小娟的喜酒？”

潘子看看外面的小娟，笑着说：“再怎么的，也得明年了，今年我们俩好好挣钱。”

方晴装修过店面，知道能有多忙，小娟中午要请他们吃饭，方晴婉拒了，不耽误他们的时间。

忙过了开春第一波生意，方晴和江铮总算抽出空来去买相机。

老街离三江百货不远，他们走着去，正好两个人散散步。自从有了乐乐，他们白天忙生意，晚上带孩子，再也没有过二人世界，眼下抓住这点宝贵的时间。

元宵节过完，春节正式过完了，工人们开始拆道路上的彩灯和灯笼，乍一看，没了这些喜庆的装扮，街景挺萧索的。

方晴说：“过年过节挂几个灯笼，都说难看，土不拉几的，浪费钱，这一扯下来，还挺不习惯的。”

江铮说：“五一节肯定也要挂彩灯。”

方晴说：“到时候带着乐乐出来，拍几张照。”

江铮说：“相机还没拿到手，就开始规划安排了？这下不纠结到底买不买了吧。”

到底是要花几千块钱，方晴心疼，春节那几天每天一个想法，一时想买一时又不想买，恨不能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相机，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方晴掐他一把：“要是超出预算，说什么也不能买。”

“你掐人真的越来越疼了，你那手劲儿在我身上练出来了。”江铮揉着腰。

“你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忽然，江铮顿了顿，指着前面说：“那是不是李阿姨？”

方晴望过去，仔细看看：“是她。”

李阿姨是他们俩的媒人，在罐头厂食堂做采购。他们要想过去打声招呼，李阿姨跟人说完话，就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

方晴回忆起两年前跟江铮相亲的画面，想着想着就乐了：“一开始李阿姨跟我说起你，我都不想去相亲。那会儿我就两个想法，要找工人的话，就找罐头厂内的，知根知底，要么，就介绍外面的，像我姐，找个老师也挺不错的。”

江铮问：“那后来怎么来了？”

“李阿姨说那小伙子长得帅。我心想，能有多帅？能帅过黎明郭富城吗？就决定去见见。”

江铮笑了：“对我一见钟情？”

“别太自恋了，江先生。是对你进行了多番考察，才跟你在一起的。”方晴拿手肘顶他的肋，“你呢？”

江铮想了想，说：“见第一面，觉得这姑娘有点傻，喜欢傻乐。”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但他不厌烦，也不觉得方晴傻不愣登的，只觉得她直爽纯真。那个时候，他最怕遇到心眼比藕眼还多的人。

方晴：“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电影院看《泰坦尼克号》，杰克给露丝画画，你的手挨着我的手，我瞬间感觉到你的手都在发烫，转过去一看，你脸全红了。”

她回去就跟方雨说，这么一个大高个儿比她还纯情。本来第一次约会只是想试试看，看完电影，方晴有点动心了。

时隔两年，方晴想起来还是很好笑，江铮捏捏她的鼻子：“有什么好笑的，以为我是你啊，那两个在车里那什么，大家都不好意思看，你眼睛睁得最大。”

“啪，一个手印，一只手滑下来。”方晴模仿当时的动作。

江铮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他们从上面走下来，巷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一阵风过，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就是黄角树的飒飒声。

走出巷子口，仿佛进入另一个天地，叫卖声、车流声齐齐涌来。方晴看到有卖羊肉串的，她想吃，江铮把她劝住了，可能不是真羊肉，估计是鸭子肉。

鸭肉做成羊肉，不知道泡了些什么，方晴没食欲了：“外婆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用的耗子肉。我觉得不可能，耗子也不是想抓就抓的。”

路边的小店有卖鸡蛋糕的、卖油饼的、卖烤鸭的，方晴看什么都馋。

看到前面一家店很多人围着，她踮起脚看，是卖肉饼的，“我忍不住了，我去买两个。”

她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一会儿，又挤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肉饼：“都被抢光了，就剩一个了，我们分着吃。”

江铮说：“你吃吧，我咬两口就行，或者，你不吃完的，给我。”

方晴让他先咬了几口，她想着剩下的都归她了，结果，还真没吃完，这饼里的油太多了，闷得要命。江铮就着她的手，把剩下的饼吃完了。

两个人晃晃悠悠，到了三江百货。

江铮先前看好了两款，一款是佳能的，一款是尼康的。

相机在三江还是个新鲜玩意儿，看的人多，买的人少。营业员看出江铮有意要买，招呼他们格外热情。

尼康那款比佳能的要贵一千多块，拍出来的效果确实更好。两人犹豫再三，方晴拍板买尼康，反正都花钱了，要买就最想要的，免得花了钱还后悔，那才是真划不来。

江铮接过袋子，谨慎地捧在胸前，方晴看了都好笑：“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东西贵重。”

两人在商场转了转，有一个柜台装饰得特别豪华，两边放着花篮。

“手机。”宣传纸板上写着。

方晴瞬间兴奋，她最近迷上TVB电视剧，租了好多碟片，时装剧里人手一个手机，她看着都羡慕，三江终于有卖手机的了。

手机的品类不多，诺基亚、摩托罗拉和夏普，最便宜将近三千，最贵的八千。

“就这么点大，就要八千。”

方晴和江铮对视一笑，难怪这个柜台没人来逛。

营业员抓住好不容易来的客人，热情洋溢地介绍几款手机。“随时随地能联系”，是方晴最心动的。

这人要一出去，找不到打电话的地方，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不知道往哪儿飞了，什么时候能飞回来。

可是，他们刚花出去几千块钱，方晴得缓一缓才行。

三江百货对面的巷子里有一家新疆馆子，是三江的老字号。三串羊肉串、两个肋排下肚，方晴缓过来了：“先给你买一个手机，你需要用手机的地方多。”

江铮不同意：“买最便宜的，反正主要是打电话，这种基本功能不会差到哪儿去，我们一人一个。”

“那也要五六千了。”

江铮把新上的羊肉串放到她那边：“又不是挣不回来。大钱，我不敢打包票，小钱还是能挣。挣钱就是为了花钱。”

“你这口气挺大的。”方晴不得不说，听了这话，心里很舒服。

他们这回主要为了买相机，没取那么多钱，过段时间再来买手机。

方晴回到店里，给宋彩她们带了羊肉串和烤包子。

“方姐你太好了，我和于雪刚刚还说有点饿了。”宋彩用力地抱了抱方晴。

她们拿着羊肉串到外面吃，不让店里有味儿。

宋彩第一个吃完回来，往嘴里塞了片口香糖：“姐，你有没有发现花间两天没开门了。”

方晴说：“是啊，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两天陈老板都没来串门。”

“是不是开不下去了？”宋彩一脸兴奋，她经历过被花间挤兑得喘不过气的日子，那感受至今难忘，对花间一直抱有敌意。

方晴哭笑不得：“不知道。”

过了两天，方晴去照相馆拿照片。买相机的那天晚上，他们就给乐乐拍了很多张照片。方晴选了一本好看的相册，做乐乐的成长记。

方晴正在看打印出来的照片，陈年年牵着儿子进了照相馆。

“真巧啊。”陈年年摸了摸儿子的头，“他要上幼儿园了，带来他来拍一寸照。”

陈年年的儿子虎头虎脑的，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不认生，跟着店员进到里屋，陈年年在外面等他。

“你女儿的照片？”陈年年伸头过来看，“好漂亮的小姑娘，像你。”

方晴笑：“你儿子也挺像你的。”

陈年年走到店门口，点上一根烟：“别瞎客套啊，我儿子除了是我生的，跟我不沾边，跟他爸一模一样。”

方晴挥了挥飘过来的烟：“你少抽点，对肺不好。你的店怎么了？还没休息够？”

陈年年用力吸了一口：“快不行了。”章攀说死了都不拿钱救她。

她那种经营模式，迟早的事。

陈年年看了看她，笑着叹口气：“没人跟你竞争了，放心了。”

方晴翻翻眼睛：“三楼都是卖衣服的，都跟我竞争，多你一家不多，少你一家不少，我放什么心。”

陈年年笑了笑，颇有些悲楚，不似她平日里的光彩飞扬。她没说话，方晴也没说，又把照片看了一遍。

陈年年的儿子拍完照出来，陈年年拿过发票单，跟方晴挥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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