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羽顺着司酒酒指的方向看过去。

而司酒酒也已经下意识地往外又走了一步，看清了那个拐角的全貌。

那其实是墙角往外反向突出来的一部分，从地面一直到吊顶，又往旁边拐了拐，像立柱，又像是藏着某种管道。

陆栖羽把她往回拉了拉：“应该是自动机甲的传送和供能管道。”

司酒酒看了一眼自动机甲的大小：“能传送自动机甲，是不是代表我们也能进去？”

“现在进不去。”

“为什么？”

陆栖羽：“这种管道确实是为了传送自动机甲而建造，但主要是用于机甲供能。你刚才不是问这些自动机甲是怎么充能吗？一般情况下，自动机甲只要进入管道范围就会开始充能，只有需要检修或者调用，才会进行传送。”

司酒酒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管道里全是供应自动机甲的能量？”

“对。晶石能源对人体倒是没什么攻击性，但汽化的能源会不断吸取热能。”陆栖羽语调平缓地给她解释，“所以现在管道内的温度非常低。就算是平时要对管道进行检修，切断能源供应后，检修人员也需要穿上专用的防寒服才能进去。”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切断能源供应，不穿防寒服，人类根本无法进入，对吧？”

陆栖羽点点头。

“但同时，进入管道也不会被发现和攻击？”

“差不多。管道内应该有实时监控，但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自动机甲的话，确实不会巡控管道内。”

司酒酒的语气终于多了些激动：“那如果我们有防寒服，或者其他抵御低温的手段，是不就可以直接通过这个管道抵达主控室？”

陆栖羽挑了挑眉。

“但我们没有专用的防寒服。汽化的晶石能源造成的低温跟普通的低温不一样。”

司酒酒想了想，又谨慎地确认：“这种低温会……秒杀？”

陆栖羽似乎被她的形容词逗乐了：“也不至于，但没有防寒服保护，人在里头应该活不过五分钟。”

也就是还有试验的余地。

“我知道一个配方。”司酒酒有些心虚地看了陆栖羽一眼，“应该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抵御极端低温，要不，我们试试？”

“确定？”

司酒酒老实地摇头：“只知道药效应该是这样，但没有实际应用过。”

陆栖羽沉默片刻：“现在能配制？”

司酒酒点头：“需要的药草都有，虽然可能麻烦点，但也能做。”

她知道陆栖羽为什么这么问。

为了方便，除了那把折叠小刀，她把其他制药工具都留在了工业园区，让晏林他们可以先进行部分药草的处理。

“那就试试吧。”陆栖羽没有再迟疑。

司酒酒很快就把配方用到的药草拿了出来，直接蹲在楼梯上处理起来。

这其实是个跟“中级解毒药剂S”差不多的任务药剂。在游戏里，专门用于一个极寒环境副本。如果没有这个药剂，玩家在副本中会获得一个失温状态，全属性减半且持续掉血，几乎不可能通关。

司酒酒记得，这个药剂的物品描述上，写的就是专门应对特殊环境造成的失温状态，跟晶石能源造成的低温可以说非常相似了。

配方需要的药草并不罕见，配制过程也不算复杂，司酒酒很快就完成了配制，最终分装成六瓶药剂。

“恒温药剂。”她指着药剂对陆栖羽说，“按理说药效应该能持续半小时，但我觉得最好在感觉到温度变化的时候就开始用第二瓶。”

陆栖羽拿起一瓶药剂看了一会，又把其他药剂全部抓起：“我来试。”

“哎！”看到他的举动，司酒酒瞬间反应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陆栖羽却已经把药剂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就算药剂有效，要在管道内攀爬，对体力的要求会很高，特别是遇到突发情况。”

司酒酒脸色微微变了变。

“把项链给我，我一个人去。”

司酒酒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陆栖羽看着她，半晌放软了语气：“听话，在这里等我，我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

司酒酒其实心里也明白，不管是什么环境，陆栖羽一个人行动，肯定比带着她要轻松。但她又本能地不想只是留在原地等着。

“你自己也说了，如果能通过管道上去，会安全很多。”陆栖羽始终很有耐心，“你知道的，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司酒酒慢慢抿住了唇，最后把项链拿了出来。

“我们不是必须拿到这个防御装置。”她死死地盯着陆栖羽。“如果风险太大，你就回来，不要勉强。”

陆栖羽对上了她的眼，勾了勾唇：“好。”

·

为了避免进入自动机甲的监控范围，司酒酒无法离开楼梯口，只能看到陆栖羽动作敏捷地在两个自动机甲间穿梭，准确地落在每一个盲点上，最后快速地消失在大厅的另一头。

青年走出视线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悬了起来。

将近十分钟，什么动静都没有，陆栖羽也没有回来。

司酒酒就知道恒温药剂应该是有效的。但她却又无法避免地忧心，万一无效怎么办。

就在这时，联络器很轻地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就看到是陆栖羽给她发的消息——药剂有效。

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指尖悬在联络器上，最后却又因为担心影响到陆栖羽，始终没有回复。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大厅里的自动机甲还在无声地移动着，暗红的灯光在黑暗中似乎格外冰冷。

司酒酒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昏暗让她突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一会想万一陆栖羽出事了，她反正也出不去，就陪着他死在这里好了。一会又觉得陆栖羽应该是无所不能的，肯定能顺利带着东西回来的。

就在这些念头都变得模糊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响。

司酒酒猛地站起来，黑暗却让她无法看清大厅另一边的情况。

但大厅中来回移动的自动机甲已经反应了过来，两处红光迅速往同一方向移动。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报警声在大厅上方响起，伴随着金属不断撞击的声音，她终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全速向她跑来。

司酒酒下意识地防备了起来，只努力地分辨着。“陆栖羽？”

“走！”人影很快就靠近，陆栖羽低促地说了一句，按住她的肩膀往大厅方向推了推。

司酒酒下意识地跟着跑了起来，接着才反应过来，陆栖羽竟是带着她直接穿过大厅，往另一边跑去。

“去哪？”

“我们走正门。”

司酒酒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却也没有犹豫，慌乱中只感觉那两台自动机甲已经追上来了。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地变得短促，几乎同时，身后突然有强光亮起，裹挟着高热无声地向他们袭来。

“陆栖羽！”

“不要怕，别回头。”陆栖羽一直抓着她的肩膀，似乎担心她会停下来。

司酒酒只能跟着他一直往外跑。

强光铺天盖地的像是要把他们吞没，然而除了一阵热浪，司酒酒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像是有什么把强大的攻击挡了下来。

很快他们就出了二号等候厅，从正门冲了出去。

外围本已消失的警告再次响起，在两人离大门还有大半路程时，攻击模式便已启动，没有晶兽的掩护，射击装置迅速锁定了两人。

而围堵在门外的晶兽也已经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外。

“不要停下来，冲出去。”

陆栖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酒酒咬咬牙，也顾不上去思考，直接冲向晶兽堆。

身旁的人始终护着她，在冲出大门的瞬间，数不清的晶兽扑了上来，司酒酒下意识地往外砸出两瓶药剂，也终于清晰地看清了自己周围的异样。

两人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包裹着，只有在晶兽扑上来时，才能在微小的闪烁中看到它的存在。

司酒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大概就是陆栖羽所说的，光羽防御装置的能量屏障。

陆栖羽一直在不断砍杀挡路的晶兽，司酒酒也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开始往不同方向丢药剂。

渐渐地，很多晶兽被诱魔香吸引离开，两人也逐渐从晶兽堆中心移到了外围。

但一直到彻底摆脱追击的晶兽，陆栖羽才终于停了下来。

司酒酒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棵树靠着，便大口地喘起气，转眼看向陆栖羽。

青年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却还是能看到好几个地方有血渗出。

“你受伤了？”

陆栖羽下意识地挡了挡腰部看起来血色最深的地方：“不碍事。”

司酒酒猛地抓开他遮挡的手，就想掀他的衣服：“让我看看。”

陆栖羽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攥着，直到司酒酒都觉得他抓得有点久了，才听到他哑声道：“我没事。自动机甲射击时不小心擦了一下，已经用过药了。”

司酒酒心里又是一跳。

她很清楚，这个伤必然不是刚才受的，那只能是在拿防御装置的时候。传送管道里也许不会遭到自动机甲攻击，但抵达主控室后就不好说了。

她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无法想象这个过程究竟有多惊险。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陆栖羽轻叹了口气：“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好地回来了，还顺利拿到了防御装置。”

他伸出手，把一样东西举到了司酒酒面前：“你看，有了这个东西，我们直接从正面出来了，省了多少事？”

司酒酒垂眼看去，才发现他递过来的是一个比巴掌略大的金属板。

暗黑色的方形版面上布满了精细又繁复的部件，正中央一个半圆凹陷里镶着一颗剔透的蓝色珠子，里面似有在快速地流转着。

是那个吊坠上的蓝色珠子。

见她没动，陆栖羽便硬是把东西塞进了她手里，这才松开，又把项链拿了出来。

项链上已经只剩下那个精致的藤蔓状的旋环。但在它靠近金属板后，那蓝色珠子就似有感应，自动浮了起来，而后如水滴般流入旋环之中，又慢慢地恢复成吊坠的模样。

陆栖羽这才把项链小心地给司酒酒戴上。

司酒酒想要躲，可陆栖羽离得太近了，伸手便绕到了她脖子后面调整链扣，两人鼻息几乎交缠在一起，让司酒酒根本不敢动。

她抿了抿唇：“这是你拿回来的，应该你留着。”

陆栖羽似乎轻笑了一声。

“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可是……”

陆栖羽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耳鼓上：“你想要，我才会去拿，这是给你的。”

“为什么？”

陆栖羽的动作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又很快地继续拨弄着项链上细巧的扣子。

司酒酒说不清是怎么生出来的坚持，只是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我要来，你什么都不问就陪我来。我想要的东西，你不顾危险地去拿。为什么？”

陆栖羽终于把项链扣好了，收回了手。

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却又依旧近得可怕。

陆栖羽垂着眼，司酒酒无法看清他的神情，更无法知晓他在沉默中都想了些什么。

只在很久以后，听到他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