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雨雪将至，天有点阴。

曾经宽阔平整的道路经过岁月和荒凉的冲刷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泥尘混着碎石铺了一路，即使穿着厚底的靴子，走在上面也并不舒服。

有几次，司酒酒甚至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因为碎石滑倒。

风刮得有点大，晶兽好像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早早就躲了起来，四周显得格外安静。

这种安静简直让人窒息。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太安静了，司酒酒终于忍不住问自家系统。

从昨天晚上陆栖羽突然表白，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但司酒酒还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除了必要的交流，陆栖羽也再没有说过别的话。

【097：你想说什么呢亲亲？】

“我不知道。”

要说之前一点都没察觉，那是骗人的。陆栖羽对她的好，怎么看都不仅仅是对待救命恩人的好。更不要说，他们之间，谁救了谁还真扯不清。

可司酒酒想不明白，这种感情是怎么来的。

她也说不清，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她很肯定自己是开心的。但母单多年，除了读书时还勉强有过一点青春期的悸动外，她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所以除了开心，还有更多的不安和不确定，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出原因的不满足。

这让司酒酒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陆栖羽。

所幸陆栖羽也没有再进一步，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答，就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

就像那句“我喜欢你”是司酒酒的幻觉。

小废物在沉默很久后，似乎也终于完成了运算，小心翼翼地开口。

【097：那亲亲你喜欢他吗？】

司酒酒突兀地想起了那天在仓库区，被人从刀锋下抱住时过速的心跳。

“……好像不讨厌。”

【097：如果是别人向你表白，你的心情会一样吗？】

司酒酒愣了一下，097这个问题倒是给她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097：比如，云渊？】

“那还是算了吧。”谁会喜欢那种几百个心眼子的人啊。

【097：晏林？】

“我觉得晏林搞不好喜欢青娅姐。”

【097：……】

察觉到系统的沉默，司酒酒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禁笑了起来。

【097：所以亲亲，陆栖羽对你来说，至少是特殊的呢。】

好像是这么回事。

正想着，司酒酒突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本能地抬眼看去，就对上了陆栖羽的眼。

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

陆栖羽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脸上，半晌才转开：“没什么。”

【097：亲亲你刚才笑了呢。】

被系统提醒，司酒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概是自己突然笑了，才会引起陆栖羽的注意。结果他看过来，自己却问他怎么了。

周围好像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让人格外不自在。

“说起来，那个防御装置……只要把项链吊坠塞进去就能用？”

昨晚因为冲击有点大，司酒酒也想不起来问，这时本能地想要找点话题冲淡这让人窒息的气氛，才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一点。

陆栖羽脚步慢了慢，跟她并肩而行。

“嗯，只要跟装置处于一定距离内，密匙可以通过意念驱动。跟身体接触，它就会自动读取持有者的想法，进行启动或者关闭，项链就是个密匙容器，你可以就这么戴着，会比较方便控制。”

司酒酒摸了摸脖子上那陆栖羽亲手戴上去的项链：“我记得你说过，这个装置好像是……能量型防御装置？”

“晶石能源驱动。”陆栖羽说，“我们拿到的这个，是从星辰空港防御系统的主控台上拆下来的核心装置，所以不如独立式的方便使用，不过我检查过，它有自带的能量槽，可以直接填充晶石。”

“但我们没有多少晶石吧？”

他们仅有的晶石能源，还是之前去中心站签到时，跟她防身用的手环一起被陆栖羽抱出来的那一箱。

手环耗能低，那一箱晶石倒是几乎都还在，可如今这防御装置的耗能肯定比手环要高得多。

陆栖羽显然也早想到了：“带出来前，我把它的能量槽加满了，如果只是小范围的能量罩，应该可以维持两三天。但如果是要像昨天那样抵御攻击，耗能会随着攻击强度增加，现在里面的能量应该被消耗了不少。”

司酒酒这才明白，为什么在有防御罩的情况下，昨天陆栖羽还要带着她快速往外撤。

这时她已经彻底忽略了之前的尴尬，只想着防御装置的实用性。

“如果是大范围的呢？耗能也会增加吧？这个装置，如果是能量罩的模式，最大能覆盖多大的范围？”

“对。一定范围内，耗能会随着能量罩扩大而增加，但超出这个范围后，它的耗能会固定，但防御强度会随着范围扩大而降低。”

陆栖羽斟酌着。“具体能覆盖多大范围要详细查阅它的具体参数，但一般来说，能用在星辰空港这种地方的，在不降低防御强度的情况下，覆盖仓库区肯定是可以的，整个工业园区倒不一定。”

这也足够司酒酒松口气了：“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解决能源的问题。”

“之前那箱晶石也能维持一段时间。”陆栖羽想了想，“晶石能源戒备区里各家应该都有储备，找他们买一点大概也不会很难。”

司酒酒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虽说确实不难，但他们一旦察觉到东一区的力量被凝聚取来，交换的条件也未必会很简单。

“长天”也许还好，但他们势力小，恐怕也换不来太多。可若是找到“云崖”，只怕要用不少药剂，甚至是配方才能换到。

她下意识思索，两人便又各自沉默了下来，就这么并肩走出很远，陆栖羽突然开口：“昨天的话……”

司酒酒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明明都都差点把这个事给揭过去了！

“就当我没说过吧。”青年的声音平静，却又透着点低落，让人格外心软。

司酒酒开始控制不住地骚扰自家系统：“小废物，他让我当他没说过，那就是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我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097：……亲亲。】

【097：你要是实在不想，就不要回答吧。】

司酒酒不自在地舔了舔唇，发现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回陆栖羽一句“好的”吧？

两个人依旧沉默地往前走，却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脚步居然也渐渐快了起来。

“可是我什么都不说，陆栖羽会难过吧？”

【097：……不会的。】

司酒酒：“你别哄我。”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司酒酒还在跟097瞎掰扯，陆栖羽的脚步却又突然慢了下来。

司酒酒马上就察觉到了，扭头看他。

青年眼里是对别人不会流露的温柔，笑起来却有些淡。

“刚才的话，能不能当我没说过？”

司酒酒脸上一热，缓慢地打出了问号。

“什么意思？”

她本能地在脑海里问097，但废物系统没有再回答她。

陆栖羽沉默了很久，又补了一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要有负担。”

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又马上就后悔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司酒酒居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可爱。

就在她纠结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时，一直不停的风却似乎变了。

无形的波动微弱却持续地传来，陆栖羽的脸色顿时一怔，飞快地看向远处。

司酒酒也收起了心里那点旖旎，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远处只有杂乱又茂盛的荒野，和坐落在其中稀疏又残破的废墟，一时间无法找到波动的来源，可又能分明地感觉到，那种异常的波动正非常迅速地加强。

司酒酒很快就经受不住，赶紧拿出解麻药剂，用了才好一点。

而远处也终于陆续出现了晶兽的身影。

明显种类不同的大量晶兽缠斗在一起，追逐厮杀，一路往两人的方向靠近，随着波动增强，死去的越来越多，剩下的晶兽逐渐陷入疯狂状态，彼此间的撕咬也更加惨烈。

“先走。”陆栖羽没有再看下去，示意司酒酒往另一边走。

两人很快就远离了那群晶兽，但直到视线内什么都看不见了，空气中袭来的异样波动还是没有消失。

“它们是在抢地盘？”

陆栖羽摇摇头：“那些晶兽大概都是从原本的地盘上被驱逐了。”

“什么？”

“为了生存，只能争夺别的资源，或是直接将敌人吞噬……这也是大部分晶兽失控的原因。”

司酒酒终于反应过来：“它们最后会形成晶兽潮？”

陆栖羽点点头：“一旦晶兽潮形成，它们就会向资源食物聚集的地方去……我们加快速度，避免跟它们碰上，也让东一区的人做好准备。”

“好。”司酒酒自然也知道这严重性。

刚才看到的晶兽，不管是体型还是数量，都比之前她所见过的几波晶兽潮要庞大，就算最终有大半会在撕咬中死去，剩下的也会给东一区带来极大的威胁。

这已经不是思考儿女情长的时候了。

不过。

“你说的话，我会记着。”

·

这天晚上，两人只休息了很短时间，天未亮就又继续回程。

去的路上花了将近三天，回去却不到两天。

第二天傍晚，司酒酒二人就已经踏入了东一区的范围，在天彻底暗下来时，便已经离工业园区很近了。

然而没等他们靠近，那种熟悉的波动就先传了过来，隐约间还有纷杂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陆栖羽：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