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庚确确实实就这么同意了,他们并没有就围着这件事讨论太久,等季知书回复陆媛时,就连她都吃惊了许久,她没有想到季知书的动作会这么迅速。
或者说,她没有想到时庚会这么轻易同意。
按她的话来说,时庚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会善解人意的人。
但仅仅是一个夜晚,两个人相拥无眠,就无声地接受了这个要分开的事实。
一年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只不过,季知书和时庚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一年之久。
时庚还是像往常一样,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季知书有说有笑,该做的事样样没少。
只是略显阴沉了一些。
季知书原先担心他会有情绪,他现在将对方看做是和自己对等的恋人来考量,本打算找些方法好好补偿对方,可是谁知睡了一觉之后,他却显得格外平静。
季知书突然无从下手。
他太安静了,这反而让季知书有些慌乱。
时庚请了一周的假期,他原先以为起码能先好好过上七天,可是季知书的行程安排比他想象中还要快,甚至就连机票罗山很快都帮他定好了。
就在三天后。
季知书本人也有些诧异,他以为起码要等到A大这学期毕业,可是罗山却说,要节约时间带他先出去开阔视野,国外迅游画展的机会不多,他不希望季知书错过。
时间紧缩,季知书不好拒绝,只好由着对方安排。
出国的时间一下子定好了,时庚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初表情有些讶然,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什么也没说。
一个人在阳台上待了一下午后,然后匆匆去了公司。
季知书随后就在阳台看到了一地的烟头,他叹了一口气,料想到事情果然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他们没有爆发什么激烈的矛盾,但比季知书料想的结果还要差,时庚直接拒绝沟通。
季知书在时庚离开后,就给时庚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对方没接。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时庚这里落了空。
他内心也有些焦躁起来,季知书又打给了辛鹏,结果也只得了一个含糊地回答,“抱歉,季少爷,时先生正在开会。”
“开会?”季知书简直要气笑了,时庚分明才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原先计划着在家休息七天,结果他们现在双方都食言了。
“是的。”辛鹏语气不变。
这分明是一个足够蹩脚的理由。
季知书听得出对方没有和自己多言的意思,他只好挂了电话,他无法断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忙于工作,但是他却明确地感觉得到,时庚这是要躲着自己。
时庚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连东吾居都不回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季知书和阿姨两个人。
“时先生今天也不回来?”就连阿姨都觉得不对劲。
“嗯。”季知书有些无奈,他甚至去过一次公司,没人拦着他,可是他还是没有找见时庚,问辛鹏,都回复着在忙,他没办法两头跑,只能先忙着办理签证和了解国外的情况。
他先要去的是巴黎。
连着三天,他连时庚的影子都没有寻到。
他的计划没有因此而改变,季知书甚至有些气恼,他不认为冷战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就依现在的表现而言,时庚算是在单方面和他冷战。
季知书将自己的行李箱提到了大门口,等着司机。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手机的铃声却比司机来得要快。
季知书差点以为是时庚良心发现了,结果来电人却是陆媛。
他略有些失望。
季知书率先问:“陆总,你知道时庚在哪儿么?”
那头明显顿了一会儿:“你们还是闹矛盾了?”
“在所难免,他都不愿意和我面对面谈。”季知书叹了一口气。
陆媛说:“抱歉啊,这次算是我对不住他,我家那位太着急了,不懂你们热恋期小情侣的恩爱,你放心,你先好好去学习,我在这里和时庚会有个照应,到时候有空再一块儿去国外看你们。”
“分开一段时间在所难免,你知道,时庚他……比较敏感。”
“敏感?”季知书没想到会有人将这样的形容词用在时庚的身上 。
陆媛委婉地说:“你知道,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他越在意什么,掌控欲就越强。”
季知书一怔。
确实如此。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太过融洽,时庚总是迎合得足够好,季知书都快忘记了,时庚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陆媛没有说得太严重,但是她其实更想说,要是放在以前,就以她了解时庚的程度,他高低要把季知书关起来。
不说锁在哪里,时庚大概率会弄出一座无人岛来,然后把季知书困住其中,她之前还担心,时庚无所作为反而让她觉得意外。
她劝解道:“这样,我去劝劝他,一定叫他主动联系你,不要因为这件事闹矛盾,你们走到一块儿也不容易。”
“我明白。”季知书点了点头,挂了通话,司机来得很迅速,他上了车,他心里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他至少要在离开前和见时庚一面才行。
逃避问题的做法,他并不赞同。
季知书看了一眼时间,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辛鹏,直接对他说:“时庚在公司对么?我要见他。”
多面接得很快,但是回答得却很慢。
“时先生他……”辛鹏正准备措辞。
季知书不等回话,又接着说:“告诉他,我要见他,叫他等着,我今天中午的飞机,他要是不在,那以后就都别见了。”
他语气冷峻,说完就挂断了的电话。
时庚知道他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假使因为一次分别,两个人就像是要分裂一样,那么这一段感情也太过易碎。
季知书崇尚理智的恋爱,他希望爱情是双方成长的调味剂,而不是闹别扭的绊脚石。
辛鹏很快又打了回来,对方语气焦急:“季少爷!时先生现在不在公司,时先生说在时家等你!”
时家?难怪他之前去公司没有找到人。
“行。”季知书这才满意,他对司机嘱咐了一声“先去时家主宅,麻烦快一点。”
等见了面,他大概有很多话要告诉时庚。
季知书回想着时庚的表现,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一些。
季知书自认为自己会给伴侣足够的安全感,但是时庚却仍然觉得患得患失,或许是因为过去环境的影响,他总是无法安心。
季知书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两人的感情。
他用手机提前和罗山报备了一声,实在不行,他可以多留一天。
可是刷——!
车体飞快的扭转,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剧烈的火花,季知书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飞快前倾,手机直接飞了出去。
他呼吸一滞,他一瞬间慌张地看向车外,感觉整个人的肾上腺激素飙升。
就连司机都没有反应回来,一辆平行缓速的车辆突然全速朝他撞了过来,他急打方向盘,但是靠得太近,他避不开。
对方的目标太过明确,不仅仅是谋杀,更是自杀。
分明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轰隆一声,激烈的撞击声,季知书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歪倒了,或者应该是车翻了。
他睁不开眼,或许是因为太疼,起初他甚至没觉得有什么知觉,车辆的玻璃整个碎开,也不知道多少落在了他的身体上。
额头一股冷流,湿了眼。
是他流的血。
季知书努力地呼吸,浓烟朝他飘了过来,他觉得自己肺部和喉咙撕裂的疼,他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恢复一些清明,刺目的阳光就打在身上,可是他浑身却是冷的,他试着动弹了一下,带动着剧烈的疼痛,他甚至无法呼救出声。
现场比他本人看得到还要惨烈。
两辆车装在一起,一辆近乎粉碎,浓烈的烟雾弥漫。
季知书乘坐的那辆车头已经被碾碎了,撞上来的时候,司机调转了车尾,他把季知书保护了起来,就车辆变形的情况来看,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
恍惚间,生离死别。
季知书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他忍着身上密密麻麻地痛,蹭着手臂的肌肉还有些知觉,动了动,他说不了话,只能去试图用手机求救。
他试着挪动了一些身体,可是怎么也够不着,他看清了一些,手机屏幕已经粉碎。
大概率是用不了了。
他像是被淋了一桶冷水,周围都安静了起来。
季知书脑子一片混乱,他只能尽力保持自己的呼吸,他想不了太多。
浓烟越来越重了。
他深究不了这场事故的原因,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和温度正随着流失。
要么失血而亡,要么窒息而死,他大致想出了两种死法。
季知书像是放弃了求生的意志,躺在原地,尽力保持了一个较低的位置,他意识昏沉,大概只有一个念头。
要是可以,他想再见见时庚。
要是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不知道时庚会怎么样,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会后悔的。
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成。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昏昏沉沉,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