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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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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尊…谢谢您…”她双眼噙泪,冲着僧人跪伏了下去。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她抬起头,圣尊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

“我虽救你,但因果一事,无法扭转。”他视线低垂,落在她的小腹上坦言道:“她与这世间本来无缘,与你之间更是如此,她出生以后你便交由她的父亲抚养吧。”

她怔在原地,心中点燃的光亮须臾间又被扑灭,“那圣尊为何要救我?”

“菩萨畏因,凡夫畏果。一切因缘已具足,信士种了因,便需吞了果。”

她埋着头泪如雨下,新生的信念崩塌,或许是对她追求自由,放弃爱的惩罚。

圣尊劝解道:“她六岁时会由业力牵引来到行舟殿,在此期间你可以回到此处,那便是你们之间最后的因缘。”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石像走出一个脚步蹒跚的小女孩,她咿咿呀呀地走到他们中间,一头乌黑的自然卷发随着晚风轻飘。

圣尊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小女孩仰头看向她,然后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肚子,她止住眼泪,蹲下身把她抱在了怀里。

“若生!”

一个灰衣沙弥追了过来,牵过小女孩的手小声责问:“又乱跑,明天不让你去藏经阁找荣当师叔玩了。”

小女孩可怜巴巴地抱住沙弥的手,圣尊看向他说:“戒严,你带这位信士去居所吧。”

名叫戒严的沙弥躬身应允,领着她来到了一处红漆院门前。

“信士请进吧,已是深夜,我就不便进去了。”

“谢谢戒严师父。”

她合掌回礼,走进了院落。

夜空被月色独占,漫天群星失了光辉。

戒严跪坐在佛堂前为圣尊续灯,本以为圣尊三年前留下若生已是奇迹,没想到今日又收留了一位女子。

咚——

一声木鱼轻响,圣尊睁开了双眼:“心中所疑为何?”

他放下石烛,挠头道:“圣尊不是说过不能插手世间因果,为何还救回一女子?”

“戒严,我曾在堂上讲过一桩野狐身的公案,你可还记得?”

“弟子记得,讲的是百丈禅师问一位老人,‘大修行人还会不会落于因果‘,老人回答’不落因果‘,于是得了五百年野狐身的果报。”

圣尊点点头,又接着问:“那渡了野狐的和尚,答得是何?”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和尚答的是…不昧因果。”

圣尊拿起手中木槌又敲了一下,“一字之差。”

他面露难色,拱手道:“弟子愚笨,求圣尊指点。”

“活佛来了这世间也会落入因果循环,他与凡夫唯一的区别,便是他能知晓缘起的前因后果。戒严,因果无实却不虚,纵然是我,生生世世都有业力相牵的因缘。”

戒严皱眉思量,圣尊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你既已证得空性,我便查问你一句,空了还有没有因果?”

他直起身立刻答道:“当然没有,空了便什么都放下了。”

咚——

圣尊拾起木槌敲了一下木鱼,随后他阖上双眼,不再看他。

-

“咳…咳咳…”

一片黑暗中,几缕闷呛的白烟从如也的脚底升起,她捂住口鼻,将层层云雾拨开,暗色散去,青翠山崖尽收眼底,头顶烈日灼烧,她不安地环顾四周,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几声炸雷在空中爆开,她仰头看去,阴云不知何时笼罩了整个上空,她的脚步不自觉倒退,忽然撞到身后的物体,她慌忙扭转身,落进少年悲悯的目光里。

峭壁山风环过少年的枣色长袍,他身姿挺拔,孑然而立,一声鹰啼骤起,纯白雪鹰落在他袒露的右肩。

是她梦中的少年。

她愣在原地,目光扫过雪鹰血红色眼珠后再次回转,落到了少年的面庞,她低声惊呼:“无尽…”

少年的眼波微动,一阵山风拂动他的黑发,她伸出手去,在即将触到他耳垂的瞬间,胸口处一股重力传来,她瞪大双眼,看着少年将她推下了山崖。

“咳咳咳…咳咳……”

鼻腔涌来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她猛烈地咳嗽,一时间,耳朵里的滚轮声、呼吸机的滴答声、托盘的金属碰撞声混成一片。

她睁开酸涩的双眼,一位护士正拔下她手背的输液针,看见她醒来,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你的低烧已经退了,但你撞到头得再躺会儿,不然会头晕犯恶心,我去拿绷带给你包扎一下。”

护士利落地说完一连串后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她试着活动了下手腕,然后坐了起来,旁边的柜子放着秦平丘的手机,她拉开对面的床帘,床铺上只有皱巴巴的白色床单。

脑海中的记忆停留在手机的拨号键盘上,她走到空荡的走廊寻找刚才的护士,她想知道秦平丘去哪儿了。

她沿着病房走了没几步,一阵猛烈的恶心感忽然泛上心头,她捂住嘴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恶寒侵袭全身,她靠着漆黑的楼道慢慢蹲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清脆的打火机声响从楼梯下传来,她循声看去,秦平丘隐在绿色的出口指示灯牌旁,点燃了一支烟,他口中吞吐的白雾在密闭的空间中散开。

她站起身,还是没忍住地轻咳了几下。

他弹着烟灰,火光靠近他的脸时,她才发现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秦平丘,之遥到底是怎么…是怎么……”

她颤声质问,却说不出那个“死”字,她仍旧不相信之遥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你当初不告而别,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没想到还是被蒙在鼓里啊。”他转头瞥向剩下的半截香烟,指间一松,烟卷无声落到了他的脚边。

一片漆黑中,他借着那缕微弱的火光一步步迈上了阶梯。

“如也,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知道我有野心,所以从不要我的真心,不过这世上的大多数女人呢,正好和你相反,比如你在酒店撞见的艾米,比如给你发短信的贝拉,再比如,你的好妹妹之…”

“住口!!”她崩溃地冲他大吼,秦平丘停在中间低低地笑了起来。

“何均这人啊,行事果决,我这样的小公司想得到他的投资,难上加难。不过他这人的软肋太明显,半辈子没结过婚,却有个正值妙龄的女儿。整个路安都知道这位掌上明珠,心高气傲,一个富家子都瞧不上,更何况我这样背景的人,更是连她的面都见不着。”

他低头拍了拍衣角,又继续缓步登着楼梯。

“可是我运气好啊,我不过是偶然地走进一个画展,就在角落看见了认真赏画的何之遥。她是真的喜欢你的作品啊,连着一周我都在那个破小的展厅碰见了她。我要是当时就知道她原来这么好骗,就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了。”

言落,秦平丘踏上了最后一阶楼梯,他停在如也面前,插着兜继续逼近,他身上浓厚的血腥气让她的心头再次泛起了恶心。

“你一定也很奇怪,她怎么会爱上我这种人。”他埋头嗤笑了一声,讥讽道:“当然是要谢谢你了,大画家,你给我讲了那么多关于你作品的创作灵感,我只需转头复述一遍,她就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哪怕她明知道我是个浪荡子,却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她被逼到墙角,秦平丘仍在往前,她汗湿的掌心贴到冰冷的墙壁,手指蜷起,指甲缝里塞满了白色的墙灰。

“秦平丘,你…”她话未说完,秦平丘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暗黑楼道里都是他的咆哮声:“是你!是你杀了她!”

她虚着眼,呼吸随着他手腕的松紧起伏,片刻,他松开手,将手掌重重地撑在她身后的墙上。

他低头凝视着她,缓缓道:“你这样冷血的人一定想不到,之遥竟那样看重你吧,从你们在宴会上认识,再到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知道她有多自责吗?她不止一次和我提了分手,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在你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而她!竟然因为你随手丢掉的这段垃圾感情愧疚到自杀!”

一阵晕眩袭来,她的头不住地往下沉,秦平丘一把攥住她的下巴,她看见他目光里沉重的恨意,“如也,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装得那么难过?”

她呛咳了几声,哑然失笑,“秦平丘,你没有真心,所以你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就心慌了,你玩弄感情,推卸责任,失去她是你应有的报应。”

一语中的,他松开手踉跄地倒退几步,后背撞到拐角的栏杆,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如也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她不是愧疚,不是自责,她只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你们感情的终点。我错就错在,不该让她看到那条短信,不该让她直面你的龌龊不堪!”

半晌,她越过沉默的秦平丘,推开大门回到了病房,之遥包好的画框立在床边,她蹲下身将画框紧紧抱在怀里,落下的大滴眼泪浸湿了白色丝带。

漆黑的楼道里,秦平丘仍跪坐在原地,他从口袋掏出烟盒抖出了最后一支烟,右手颤抖地点着打火机,咔嚓的回音接连不断,没油的火机却只能冒出幽蓝的微光。

他颓然地冷哼一声,将嘴边的纸烟放到掌中折断,手指捻起烟丝放到嘴里干嚼,苦涩蔓延,他在内心暗道:“这世上谁都可以说我没有真心,唯独你如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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