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霜今年已经十九岁，大夏女子出阁得晚，尤其是像陆氏这种人家，及笄定亲，双十年华出嫁的不在少数，这样才能显示对姑娘的重视。

毕竟在这个年代，生育可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年纪太小，生孩子对身体不好，也容易难产。

就算文武双全如开国女帝夏蝉，不也是因为生育落了病根，早早地就去了吗？

陆凌霜订婚已三载，婚期定的是今年冬日。她年纪比陆知曛大上许多，性子也端庄稳重。若是陆知曛一人开口胡闹也还罢了，居然连孙妈妈都能指着鼻子骂她。

这她如何能忍，陆凌霜要发怒，陆凛月忙劝道：“大姐姐，忍一时风平浪静，这大庭广众的，还是算了吧。”

陆凌霜甩开她的手，陆凛月一个踉跄，多亏身边的霜降反应快，一把将她托住。

陆凛月心中暗道，陆凌霜长得高，力气居然也如此之大，刚才那一下要是摔着了，恐怕要青紫一大片。不过接下来有场好戏看了，她也不将被推放在心上。

陆凌霜这个人，比起陆知曛当然是知道轻重的，但那炮仗脾气，也只比陆知曛好一点儿。

陆凌霜冬日就要出嫁，家里自然是把她当个娇客供起来。女儿家嫁了人，哪里有在娘家舒服呢？所以近日，家中众人哪怕关系一般的，也都对陆凌霜亲亲热热的。

陆凛月便是约着陆凌霜一起来选料子，陆知曛最近太安分了，她总得找点乐子看。

两个炮仗凑在一起，可不是最好的乐子吗？

陆凌霜丝毫没有注意被误伤的陆凛月，冲孙妈妈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大呼小叫？”

世家小姐居然像泼妇一样，在这骂起了街，林明霁心头一跳，赶紧忙着劝架。

她伸手想拉住三小姐的袖子提醒她一下，没想到三小姐陆知曛个子不如陆凌霜，力气却也惊人，她一下子就被甩了开。

拙言扶了她一把，陆知曛已经和大小姐骂起来了，林明霁深知无力回天，只能叹了一口气，和拙言道：“多谢。”

拙言便是徐管家的女儿，她今年也大致十五岁，相貌不甚出挑，人也不是很灵巧。不过靠着母亲的管家身份，也坐稳了一等丫鬟的位子。哪怕陆知曛不是很喜欢她，也不曾摆过脸色。

她低着头，白皙的脸上雀斑点点，“清明姐姐言重了。”

陆知曛尖叫道：“我的乳母怎么骂不得你了，你们这些人，本来就不是正室所出，下流货色罢了，还在这跟我摆主子小姐的谱儿？”

陆凌霜被优待了这么久，早已经飘飘然起来。她已经习惯了被捧着，陆知曛居然有人当面骂她。再怎么说，她也占个长姐的名分。

陆凌霜身量本就高挑，气急败坏伸出手就要去扯陆知曛的发髻。孙妈妈唬了一跳，忙挡在她们之间，但她身材矮胖，哪里挡得住陆凌霜。

隔着孙妈妈，陆知曛的头发还是被扯乱了，疼的哎呦哎呦的叫：“好呀！你居然还敢打我！”

孙妈妈听见了陆知曛的叫疼声音，心疼的不得了，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伸出手就去打陆凌霜：“你这贱人，居然敢打我们小姐！”

看着自家小姐被打了，陆凌霜的几个丫鬟也都加入了战局，局势一下子扭转过来，隐隐占了上风。

看了乱做一团的好些人，林明霁心道，这下子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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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女儿又闯了大祸，江夫人气的不轻这。

陆凌霜陆凛月陆知曛三人都跪在下面，低着头。

陆凌霜大气也不敢出，陆知曛身份尊贵，江夫人是当家主母，又是亲母亲，她打了人家女儿，自然是心中害怕。

“是谁先动的手？”

江夫人重重的一摔茶杯，茶水溢了出来，留到桌子上，也没有婢女刚上前收拾。夫人不发话，谁上赶着找罚去吗？

陆凌霜泪水已经留了下来：“婶母，我知错了……”

江夫人道：“那你说说，你错在什么地方呢？”

这事实在闹的太大，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也是不能了。她们姐妹后院打架，都闹到了陆老夫人那里。老人家六十岁的高龄了，正在乐呵呵的游园，没成想前面一阵喧闹，查人去打听，是两个孙女儿打起来了。

陆老夫人是书香门第的闺秀，最重礼节，这下亲眼目睹两个孙女扭作一团的乱象，当即气的昏了过去。

圣上以孝治天下，陆老夫人可是陆府食物链的顶端，她现在虽然不理事，但阖府上下，也没有不敢不尊敬她的，这一昏过去，可把上下一干人等急坏了。

陆凌霜哭着道：“侄女儿是长，比阿朝大好几岁，本来是应该要让着妹妹的。可三妹妹也太不讲理些，张嘴闭嘴就是小娘养的，不是正经主子，她那乳娘更是不顾尊卑，出言辱骂。骂侄女儿是没什么，可父母难道是晚辈能随意侮辱的吗？侄女儿一时气不过，才动手打了三妹妹。”

她每说一句，江夫人都脸色就更差一分。

陆知曛听了这话，直着身子就要爬起来，一时口不择言：“你放屁……”

徐管家使了眼色，旁边的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忙将人按住。

江夫人怒道：“女孩儿家家，满嘴的污言秽语！这是名门闺秀能说出来的话吗？徐娘子，先打十下手心！”

徐管家应了是，冲着陆知曛小声道：“三小姐，对不住了。”

一个婆子将人按住，另一个婆子握住她手，板子毫不含糊的打了十下，听得人心惊肉跳。

陆知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重罚，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我没错！我没错！”

还是死不改口。

江夫人气笑了：“你没错？欺凌姐妹不是错？辱骂长辈不是错？大打出手不是错？惊吓祖母不是错？”

陆知曛抽噎道：“她们这些人怎么能算我的姐妹？”

江夫人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先说说，为何要出言辱骂你大姐姐！”

陆知曛泪流面满：“她们两个人，居然赶在我前面挑衣裳，我难道要挑她们剩下的不成？”

江夫人无语至极，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儿小事。前段时间摔簪子的事情刚消下来一点儿，陆知曛也安分了好些时日，江夫人才刚放下一点心儿，没想到，这是给她这个做主母的，憋大的呢！

她恨铁不成钢，怎么就眼皮子浅到了这种地步，为了几块衣服料子和自家姐妹大胆出手，这要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笑话他们陆家，百年世族，居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吗？小姐们连衣裙都穿不起了。

江夫人沉下脸色：“我可没听说过，陆家有这种规矩，什么都要先紧着你来？长幼有序，你不应该敬着你大姐姐吗？还因为这种事儿，惊扰到了你祖母。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陆知曛仰着脖子不说话。

江夫人道：“好！徐娘子，把她关到家中祠堂，让她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下好好跪着，不认错就不准给饭吃！”

徐管家左右为难，这可是夫人的亲骨肉，要是真出了个好歹，她也要跟着遭殃。

她刚想开口劝一劝，江夫人道：“不必劝我，死了我就当白养了这个混账东西十几年，省得她以后给陆家招来祸端，我也不必日日提心吊胆了！”

徐管家忙应了声是。

陆知曛哭泣不止，陆凌霜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害怕。

江夫人道：“凌霜。”

这是到她了，陆凌霜忙应了一声：“侄女儿在。”

江夫人道：“冬日就是你的婚期，你也是个大人了。这手心我就不打了，但你要知道，你是名门贵女，动手打人不成体统！”

陆凌霜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到底隔着一层，江夫人说话软和了许多。

“《女经》你也是熟读过得，却没有往心里去。跪着抄写二十遍，给你祖母看当赔罪礼吧。”

这个处罚比起陆知曛的，不可谓不轻。陆凌霜轻松了许多，忙道了一声：“是，侄女儿定谨记于心，再也不犯了。”

陆凌霜和陆知曛两个罪魁祸首都罚完了，只剩下了陆凛月。

看着眉目低垂的庶女，十六岁已经出落得像朵花儿一样，风姿楚楚，肌肤雪白，再过几年，一定是个名满江南的大美人。

江夫人心情复杂。

陆凌霜与陆知曛今日之争端，乍一看是两人不懂事嚣张无礼的缘故，但其中肯定少不了陆凛月的手笔。

江夫人也曾是闺阁少女长过来的，自然知道闺阁女儿的小心思和小手段。

之前种种，她心中分明知晓陆凛月的手笔，却乐意视若无睹，不过是觉得姑娘家小打小闹，能出来什么风浪？

最近这两次，可真让江夫人对这庶女刮目相看了。

先是太后所赏赐之物，再是今日，陆凛月好像在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

她什么都没做，又什么都做了。

单说今天，江夫人已经问过陆凌霜的丫鬟，个个都说是陆凛月邀约他们小姐去选料子的。

还有陆老夫人，孙子中最爱长房嫡孙陆晃，孙女中却偏爱陆凛月。

江夫人不相信，陆老夫人游园，没被陆凛月算计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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