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道：“凛月，你有话要说吗？”

陆凛月低头道：“姐妹不和，我没有劝导，这是女儿的过错。”

江夫人点头道：“这件事全因你两位姐姐而起，你不过是牵连其中，但我今天扔要罚你。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陆凛月道：“株连连坐之刑罚，自古有之。”

江夫人道：“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日偏安江南，套个名门世家的空壳子过着富贵闲人的好日子也就算了，现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无晦封官入仕，这只是第一步，圣山应该是要起复我们陆家了。不只是前朝行走的陆氏子弟要谨言慎行，我们后院的女眷也应该时刻注意，不要让人家抓了把柄去。凛月，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应该明白这些道理。”

陆凛月堪称毕恭毕敬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其余的表情：“女儿知晓。”

她心里轻嗤，陆府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跟她有什么关系？陆知曛说她不配姓陆，这是她能选择的吗？她根本也不想姓陆。

没有担当的父亲。虚伪的嫡母，只会扒着她吸血的亲生母亲，可以肆意侮辱她的好姐姐，这样的家算什么家？还不如毁掉算了，说不定那时候，才是正在的一家子平等。

江夫人一点错儿也挑不出来：“好，你既然懂得，那也抄二十遍《女经》作为惩罚吧。”

罪魁祸首之一的陆凌霜不过也是这个处罚，陆凛月居然也是这样。陆凛月没有丝毫不满，还是恭敬道：“女儿定用心抄写。”

主子小姐处理过，接下来就要料理仆人了。孙妈妈并陆凌霜的几个丫头无不战战兢兢的。

江夫人威严的扫视一眼：“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姐闹了矛盾，不在旁规劝着，反而和主子动起手来。徐娘子，找人牙子来，赶紧发卖了去，我陆府是容不下这些大佛了。”

陆凌霜的大丫头迎春伏在地上，磕头不止：“奴婢只是一时护主心切，请夫人就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江夫人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是我这个做主母的，治家不严，想着你们年纪轻，太过纵然了你们去，才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今日之事，再不可姑且。”

林明霁这还是第一次看江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迎春几人都是上了手的，照江夫人的角度来看，她只是发卖了这些人，的确不算什么重型。有那些心狠的豪门，奴才都敢上手打主子了，怎么还能留得下性命？

只是林明霁却始终无法完全认同这世界观。如果在她的那个年代，不过是两帮小姐妹看不过眼打群架罢了，闹得凶其实也就身上青一块或紫一块儿，又没缺胳膊少腿儿的，算不了什么，扭着自家孩子去道歉就皆大欢喜了。在这里，确实要直接被卖了，还不知道要卖到什么地方去。她是真为这些花儿一般的女孩子而感到担忧，但她也绝不会站出来说些什么。

这件事她也在场，江夫人没迁怒她看护不严，已经是明事理的了，林明霁可不像撞枪头上去。

她只能心里想想罢了。

徐管家已经唤了婆子来，将三个丫头拖了出去，都是凌霜那边儿的。陆知曛只带了孙妈妈拙言和她，真正动手了的就一个孙妈妈，这么看起来孙妈妈真是老当益壮，直接和陆凌霜的三个年轻婢女战了个旗鼓相当，一个顶仨。

林明霁偷偷看了一眼林凌霜，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过分，嘴巴抿得很紧，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吧，这就是婢女的命运，平时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的称呼，依旧也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一个物件，就算是跟了好几年，用顺手了又怎么样呢？反正永远会有下一个补上空缺。

林明霁想脱离陆府的心更坚定了，她不想一辈子过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

处置完了几个年轻丫头，孙妈妈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明明天气还很凉爽，她却满头都是汗珠。不久前的嚣张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惶恐的神色。她就这么恭敬的跪在这里，等待着江夫人的宣判词。

林明霁觉得她又可怜又可悲，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江夫人轻飘飘的开口：“孙妈妈，你是阿朝的乳母，也跟了她十五年，是府里的老人了。往日你之所作所为，我看见眼里知道不妥，却也没有责罚你，你可知这是为何？”

孙妈妈眼睛也不敢抬：“是夫人仁慈。”

江夫人道：“不，是我念着你一心为阿朝着想。可如今呢，你看看，阿朝被你带成了什么样子？这陆府，是容不得你了。徐娘子，让人牙子把这老货也带了去，不拘找个地方卖了吧。”

孙妈妈又是磕头流泪，口中直呼：“夫人饶了小的这一次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江夫人不再看她，几个婆子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不要！”陆知曛本来是被两个婆子看着的，坐在蒲团上泪流面目。听到江夫人对孙妈妈的发落，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居然爆发出惊人力气，两个婆子也没有按住她。

陆知曛扯着江夫人的袖子跪下：“母亲，奶娘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能卖到什么好地方去！她这么些照顾我尽心尽力，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你饶了她这一次吧，我保证，我以后都乖乖的听话，再也不惹祸了。”

江夫人没说话，陆知曛哪次犯错后不这么说？孙妈妈这个人无知愚蠢，再放在陆知曛身边，不知道要酿成什么滔天大祸。

被婆子攥着手的孙妈妈听到了这些话，不再挣扎，她流泪笑道：“三小姐，有了你这些话奶娘就算死了也甘愿。不必再为我求情，只要你以后好好的，奶娘就心满意足了。”

陆知曛看江夫人不发一词，流泪道：“你们要是把奶娘卖了，我也不活了！”

随机眼睛一闭，发了狠，不管不顾的往桌角撞过去。

“哎呦。”江夫人惊叫一声，她也没想到陆知曛会如此决绝。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又费尽心思宠爱了这么些年，说死了也好不过都是些气话，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陆知曛去死。

一时间人荒马乱，孙妈妈挣脱了舒服，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陆知曛身边就嚎哭起来：“我的三小姐呦，你这又是何苦呢！奶娘只不过是一个奴才……”

人还有气呢，她倒先哭起丧来。江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孙妈妈一眼，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到底给她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死心塌地的对她好。

孙妈妈受了这一记眼刀，憋着声再也不敢吱声。

陆知曛晕了过去，倒在江夫人怀里，额头破了一个口子，血迹不断渗出来，江夫人拿帕子给她捂着。

徐管家道：“还不快去喊女郎中，若是留了疤痕破了相可如何是好？”

江夫人又是气又是恨：“还留疤痕破相呢，干脆带着我一起去了吧！也不知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有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

林明霁也凑上前去，对陆知曛却改观了不少。嚣张跋扈也好，不讲道理也罢，对于孙妈妈，陆知曛还是有些真情在的，也愿意为了她搏一把。倒是没有无可救药得彻底。

可惜呀，为了她的出府大业，林明霁是绝对不能允许孙妈妈继续留在她身边的，就算是江夫人又对自己的小女儿心软了，她也要另想些法子。

不过这么一闹下来，她们这些旁观的婢女倒是得了好处，江夫人揽着陆知曛抹眼泪，根本分不出来心思再来处理人。

她无意中看倒陆凛月，她秀美的眉蹙着，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林明霁也看不透这位四小姐，老是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陆家百年望族，族人都住的聚集，陆府中就养着两个女郎中，自家人用起来也放心。

那匆匆赶来的女郎中穿的朴素的衣袍，面容秀美，一见陆知曛的惨样子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众婢女早已经齐心协力将陆知曛抬到了床榻上，女郎中坐在床沿，一只手扶着陆知曛的脑袋，仔细看了又看。

江夫人心焦不已：“听蓉，阿朝伤势如何？”

女郎中听额脸色忧思不减：“夫人放心，三小姐没有大碍，涂些止血的药就好了。只是这伤痕有些深了，后续痊愈如何不好早下定论。”

姑娘家的脸面是何等重要的事！江夫人又气又恼，为了一个卑贱的老妈子，就可以弃性命与脸面不顾，她这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这样一副痴傻性子。

若不是陆知曛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江夫人真要怀疑，这女儿究竟是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了。

她看着床榻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陆知曛，额头上还有那样一个狰狞可怖的伤口，千句万句埋怨的话都在嗓子眼，却也说不出来一句女儿的不是了。

真是个冤家。

作者有话要说：等陆晃大哥带着望舒从京城被赶回来就可以开始书院+科举了

猫猫驸马探案日志友情客串

目测很慢热，大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