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有一丝尴尬的气息凝固着，无形之中管志与周广辰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膜，三个人心知肚明，管志也没说什么，抱臂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周广辰问道，“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江小楼口中听到了一个似真似假的版本，他讲的太过于奇幻，以至于周广辰一直觉得是他在陈宏方死后受刺激潜意识将那份记忆给加工了，每每提及到那天，他总是在颠三倒四地说是黎霜害死了陈宏方。陈宏方归属与黎霜队下，黎霜有什么理由要害死他，再者说陈宏方是为了救江小楼而死，他心中有愧疚，害死了陈宏方难免想着逃避，对于他那套说辞，大家是持有几分怀疑的。

管志跟周广辰不熟，傅柏荣虽然跟他都在黎霜队下，但是明显傅柏荣和沉津关系更好，管志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可能是因为那天我们让陈宏方与江小楼垫后，结果最后出事儿了江小楼在怪我们吧，陈宏方出事儿是我们大家都不想的，江小楼怪我们也是应该的，谁让，我们还活着呢。”

他的话让周广辰感到不舒服，他当即道，“你的意思是说小楼怪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活着吗？”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傅柏荣眼看着周广辰生气了，生怕他在车上就跟管志呛起来，解释，“小楼他。”他怎样呢？傅柏荣话递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江小楼责怪他们是事实，陈宏方的死也是事实，傅柏荣和周广辰不在现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资格去评判。

“我知道。”管志说，“你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怀疑我们害死了陈宏方，我可以肯定地说，和我们没有关系，陈宏方的死就是个意外，不是只有他江小楼觉得遗憾痛苦，对于陈宏方的死我们都很抱歉，但是他已经死了，我们无力改变这个事实只能接受。江小楼有什么怨气有什么恨的，只能给憋着，就是沉队给他做主，能做什么主呢，把我们脑袋摘下来给他出气吗。”

“我没说。”周广辰见他说话越来越过分，最后连沉津都给牵连上了，强忍着怒气给他道歉，“我不是在指责你们，你们与江小楼各执一词，事情总归要有个结果吧。”

“结果就是他江小楼没事找事。”管志拔高了声音，眼皮子一耷拉脸上的肉都跟着抖动，神情不悦，“陈宏方是为救他而死，他心里愧疚，难道为了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的就要把罪名推到我们身上吗？”

“到了。”傅柏荣看两个人争执不下，薄雾散去逐渐看清建筑物的原貌，及声开口，“别吵了，他的事情等手头上的事儿忙完了再说，是谁的过错到时候自有评判。”

“装好人。”管志对着傅柏荣说，说完不等他们反应就要开车门下车，周广辰也没拦他，踩住刹车将人放下。

看着他的背影，两个人的心情低到了极致。

“我是不是不该提陈哥的，”周广辰有些后悔，现在正是多事之际，大家闹成这样很不好看，他说话的时候脑子一热就开口了，根本没想那么多，等管志生气离开了才突然想到这一点。

傅柏荣叹了口气，从后面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们在陈哥这件事儿上太敏感了，小楼说的不一定全都是假的，他们也不一定都是有问题的，事情也许很简单，但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谨慎点好。”

周广辰看着车前的背影，没有说话。

管志走到宛铧基地门口，负责人吴家宝正灰头土脸地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估计是匆忙被人从被窝里掏出来的，在这寒凉的清晨只穿了件背心短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白胖的身子缩成一团看起来委屈无比。他都这样了也没人给他搭件衣服，站在门口的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无心管他。

看到管志，吴家宝眼前一亮。

“那个，同，同志，你们是来护送我们回家的吗？”吴家宝拿出他应付上司的谄媚，哆嗦着手走到他身边，又伸长了脖子看管志后面的车，看着跃跃欲试。“这车位置不够啊，我们这儿有十四五个人呢，你看是按照基地工作等级优先顺序还是按照年龄上车？”这两个对吴家宝来说都占有优势，他就差把“你赶紧让我上车”写在脸上了。

管志越过他，边走边说，“按照性别，女士优先。”

“……”

“沉队不在？”他走到正在跟人说话的张鹏程身边问，边问边四处打探，“其他人也不在这里？”

张鹏程解释，“江小楼那边出了点问题，沉队刚走，其他人还在仓库那边处理物资问题赶不过来。”

“哦懂了。”管志看了一眼基地上锁的大门，里面静悄悄的不似他们想象的那般十万火急，心里无端又起了火气。“就是让我们把这几个人给送回家呗，行吧。”

“不是，”张鹏程脾气很好地说，“是把他们送到医院。”

“刚刚攻击基地的异化者对他们可能造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影响，需要先进行隔离。”张鹏程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声音一低再低，还是被竖着耳朵的吴家宝听见了。

吴家宝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过来，张嘴拒绝，“不成啊，我们现在怎么能去医院，去医院得花多少钱。，花钱也就算了，还浪费时间，我们的家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就是为了你们和家人的安全才让你们——”张鹏程话还没说完眼睛突然瞪大了，吴家宝不知是腿软还是碰瓷，一个娇羞地摔倒让他彻底地傻眼了，“不至于，不用，你别，你先起来。”

地上白花花的一团看着属实是伤眼睛，张鹏程抬手去搀扶他，未成想吴家宝一拉住就不肯放手了。“你先把我们送回家吧，家里的老人孩子等不了，我在家隔离也是一样的，我发誓我能对我的家人安全作保，出现任何问题都不会怪你们的。”

“不行。”张鹏程一边掰他的手一边拒绝，脸上憋出了狰狞之色，嘴上倒是无比坚定。“我们要对所有市民负责的。”

“那你们得先对我负责啊，我也是市民的一员，你们应该听我的，我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吴家宝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急声说道，“我要是去了医院，家里没人照顾，这要是出什么问题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你可以吗？”

得亏他是个男的，不然张鹏程就他这暧昧的动作都说不清，吴家宝坚持要回去，张鹏程被他纠缠的没办法，一旁还有管志在看热闹，他耐心在告罄之际李明朗突然站了出来。

“吴主任，”他走过去叫住比张鹏程还要崩溃的吴家宝，吴家宝看见他急忙将人给拉过来，试图让李明朗跟他统一战线。“你快跟他说说，我们一个个拖家带口的，哪有那么多钱去医院。”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医院隔离我们需要自费各项费用，这对一部分人来说是很重的负担。”李明朗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眼镜，一双细长的眼睛和李瀚逐如出一辙，虽是人、商量的语气却带着隐隐的不可置疑，张鹏程感受到那一瞬的尖锐，皱了皱眉。

“是啊，医院就是个销金窟，或者你把我们一同找地方隔离不成吗？”吴家宝顺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虚汗，白花花的肉一抖一抖的，李明朗后退了半步。

“但是，”他将防护服脱下来丢给吴家宝，声音冷不丁地来了个转折，“该有的配合我们还是会配合的，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吴家宝脸又红又白的，套上李明朗的防护服感受到了一丝暖意，被冻得不转的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了，他突然有些紧张，拿袖子擦了擦额头。

“能打开让我们进去看看吗？”管志问李明朗。

李明朗不太确定，“这……异化者的事儿还是要慎重的吧。”

外面遭遇异化者袭城的事儿他们不是不知道，因为基地是封闭的，工作人员没有进出，他们自认为是安全的，结果半夜这里就遭到了一群疯子的袭击，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破坏着里面的一切，李明朗怕里面的情况外泄，狠心放了把火，火势燎原，异化者没受影响，反倒是吴家宝。

他看着不住擦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问题的吴家宝，阴狠一闪而过，早知道，他就应该让吴家宝一起死在里面，一个蠢货。

越担心什么越会发生什么，李明朗刚说完，就听管志问吴家宝，“你在紧张？”

吴家宝本就心虚，听他一问人更控制不住了，脑门上的汗刷一下就落下来了，“我，我是害怕，你们是没看见那些异化者，疯狗一样，见人就动手——我差点被他们拧断脖子。”说着他仰了仰短粗的脖子，上面还留着指印，“妈的，我当自己就要死了，我能不害怕吗，你们还想着进去，不行，我不同意。”

蠢货。

李明朗闭了闭眼，心想吴家宝到底是哪个傻缺给捧上去的，脑仁比松仁还小的玩意。

“放心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处理好的。”张鹏程不想这出闹剧继续了，狠下心来安排道，“你们现在跟着去体检，等结果出来再说。”

“我……”吴家宝还想说什么，李明朗从对面看了他一眼，吴家宝怂了，有些委屈地裹着防护服缩到一边。

看到这一幕的周广辰觉得很奇怪。

怎么李明朗比吴家宝还像老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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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津带人追往仓库的途中突然心脏有些发紧，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城里的仓库基本都被魏琢给搬空了，虽然从他手中抢回来几个，都是些物资分配的差不多的小仓库，那些他得不到的也不想沉津得到，要不利用市民将沉津他们隔开，要不直接一把火烧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泰荣康杀了魏琢全家呢。”跟在沉津身边的人说，“以前也没看出来魏琢这么疯。”得不到就毁掉，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没有散开的市民。

沉津有些猜不透魏琢到底想做什么，他的所作所为总是在打破他们的猜想——滋啦！车子一个摆尾，沉津身体跟着闪了一下。

“怎么了？”他抬头，隔着玻璃看到外面有大量的市民在游荡，不对，不是市民，这时候没人傻到出来凑热闹。

“啊——有人跳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