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尖叫声，欣欣猛地回头。

入目处，只见那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浑身上下被黑发盖住，那头发如有生命，牢牢缠住沫沫的脚腕，使劲往后拖。

夏雪诺试图制止，被那头发缠住手腕，挣脱不开。

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那一瞬间，欣欣像是被定住了，偏偏大脑如有神助，清醒的蹦出无数种可能。

理智告诉她，去的话一定会死，可是下一秒，她眼睁睁的看到沫沫全身贴地，绝望的朝她伸出双手——

“救，救命——”然后，那头发弯曲着，黑压压的涌进沫沫的嘴巴。

沫沫立刻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

“去他妈的理性！欺人太甚！”欣欣暗骂一声，咬紧后槽牙，转身救人。

在她身后，一直跟着她的薇薇措手不及，见她停下，傻愣愣的抓了她一把。

薇薇：“你去干嘛？”

欣欣瞪了她一眼：“救人啊！”

救人？薇薇只愣了0.01秒，在回头瞥见黑发中挣扎的两人后，瞳孔放大，脚步趔趄一下，直狠狠的撞到走廊一侧的墙壁上。

“你们坚持住，我来了！”欣欣大喊道。

看到欣欣返回，那一瞬间，夏雪诺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

眨眼功夫，欣欣的脚腕就被蔓延的黑发缠住，“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板上。

夏雪诺：……

冥冥中，夏雪诺似乎听到“嘻嘻”的轻笑。

“她”是在嘲笑她们的不自量力。

“薇薇——”欣欣大喊一声。

眼下，四人小团体唯一没有落难，可能拯救她们的就是薇薇。

然而，在看到她们的惨状后，薇薇连犹豫都没有，踢掉一双高跟鞋，拿在手里飞速逃跑。

徒留下欣欣和沫沫大眼瞪小眼。

那黑发看似脆弱，其实极其结实，饶是沫沫她们用尽力气也挣扯不开。

挣扎间，沫沫双手指甲同地板摩擦，尽数迸裂，却还是和夏雪诺两个人被那黑发慢慢的拖向身后鬼怪。

什么办？夏雪诺眼珠飞转，大脑飞速转动。

若是不幸死在这里，是会存档重来，还是会同小何一样，在现实世界同样死于非命？

她不怕死。可是作为明德中学大火唯一的幸存者，她的肩膀上压着明德中学182名受难者的性命。那些横死的冤魂，夜夜侵入她的梦境，扰的她不得安宁。她必须对他们有所交代。

而且，她还没有找到季冬阳呢。她还不知道第一个异世里，离开前，灰飞烟灭，断壁残垣中，男生面露怜悯，对她说出的话。

眼见距离鬼怪越来越近，稠密的发丝如瀑布般从中间分开，裂出一个竖立的眼睛形状的孔洞。

往里望去，漆黑一片，像极了一张黑色的大嘴，试图吞噬掉被黑发捕捉的猎物。

沫沫最先被捕捉，离那“嘴”距离最近，她如垂死的鸟雀般奋力挣扎，却还是眼睁睁的被吞噬。

首先是细白的脚腕。

“啊！！！”沫沫凄厉的惨叫洞穿耳膜。

千钧一发之际，夏雪诺目光瞄到墙角处一个长条形物体，幽暗的走廊里，闪过一丝金属光芒。

夏雪诺立刻认出，那是刚才沫沫手里的打火机，应该是挣扎时遗落掉。

而打火机距离欣欣一步之遥。

夏雪诺脑中立刻闪出一个主意。

她高声叫住极力挣扎的欣欣，手脚并用，示意打火机的位置。“打火机，抛给我！”

欣欣这时才表现出一个奥术冠军应有的智商，一个用力飞扑过去，抓住打火机，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及扔给夏雪诺。

“接着！”欣欣喊道。

廉价的打火机此时至关重要，眼见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夏雪诺用尽最后一份力气，抓住打火机。然后，立刻“啪嗒”按下。

火苗点燃黑发，火势顺势蔓延，顷刻间厉鬼变成一个燃烧着的火球。

那火球扭动着，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

夏雪诺强撑着站起，飞奔两步，迅速将沫沫拖出火场。

“我的脚，我的脚是不是没了！”沫沫惊恐的喃喃。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忽然亮起。骤然出现的灯光如同长虹贯日，夏雪诺不觉闭上眼睛。

当她忍痛睁开眼睛时，只听见“吱呀”一声，眼前出现了一双穿着拖鞋的白皙的脚。

抬眼望去，目光同一个穿着公主睡衣，一脸迷瞪的女生撞在一起。

“咦，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在走廊里干嘛呢？吵得人睡不着，明天还考试呢。”公主睡衣的女生揉了揉眼睛，抱怨道。

这是，又回来了？夏雪诺怔了下。只觉光亮中，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脚下地板光洁，亮可照人，走廊两边的墙壁白的没有瑕疵，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夜色澄澈，月光皎洁。连温度都升高几度。

夏雪诺不认识穿公主睡衣的女生，但这并不影响她临时发挥。

夏雪诺微微一笑，颔首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马上回去。”

然后示意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欣欣，欣欣立刻反应过来，汗都来不及擦，连说着“是呀是呀”，吭哧跑来，一把扛起一脸痴傻状的沫沫，这才发现宿舍近在眼前，忙推门进去。

借着灯光，夏雪诺盯了一眼沫沫被鬼怪吞噬的右脚。女孩右脚腕以下肤色明显呈灰黑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损伤。

一切仿佛只是她们的一场梦。

那一晚，欣欣等人谁都没有提议关灯，几个女孩躺在床上，睁着眼挺尸。夏雪诺身体不好，在电量告竭前一头扎进枕头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起来就看到宿舍里多了一人——薇薇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本气焰嚣张的女孩像是被人吸食了魂魄，头发油乎乎的贴紧头皮，圆圆的脸颊瘪了下去，眼底挂着两个乌黑的黑眼圈，整个人神经质的缩在床脚，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夏雪诺环视四周，比起其他三个女孩，她显然属于状况良好的。

“她怎么了？”夏雪诺用口型示意。

欣欣耸了耸肩，表示whatever。沫沫显然还没从昨天的惊吓里缓神，深埋着头，重重的刘海下，一副半死不活的呆滞模样。

“快点收拾收拾，一会还要考试呢。”欣欣边说边往宿舍内设的小阳台走，试图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

毕竟，今天的考试，对她至关重要。

“考试”这个字眼瞬间刺激到薇薇，薇薇猛地顿住，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提线娃娃般穿鞋僵硬下床，嘴里念叨着：“考试，对，先考试，考试最重要——”把一双鞋左右穿反了。

沫沫也麻木转身，僵硬着四肢，默默收拾起备考文具。

夏雪诺：……

她严重怀疑这个宿舍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好在半小时后，几个女生终于顺利出了宿舍门。

出宿舍门前，借用去厕所机会，夏雪诺避开人掏出诺基亚砖头看了眼。

手机电量十足，时间却停留在米雾第一次给她打电话的晚上十点。

手机没有信号，夏雪诺也不敢轻易尝试。因为没有人想要知道，万一手机接通，对方会是个什么东西。

初夏的晨曦挡不住热情的烈日，照亮了整片校园。明明是同样的精致，昨天夜里是破败晦暗，此时却是干净整洁，甚至金碧辉煌。

夏雪诺还记得，薇薇在提及笔仙原型时曾暗暗隐喻，这里集结的都是有权有钱家的孩子，单纯只是成绩好是无法融入的。

这种认知在行走在干净宽敞，旁边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校园道路上时尤为清晰。

这所学校学生不多，看起来彼此都熟识，经过之处，不少人隔着好远就主动和欣欣打招呼。当然，也有挑衅讽刺的，被欣欣三言两语气走了。

毕竟，她家事好，成绩好，体育好，长相又出挑，实在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你大爷的，什么东西，敢惹你姑奶奶我！”欣欣叉着腰，愤愤的盯着挑衅她那人的背影。

她模样张扬又可爱，夏雪诺不觉笑着点了点头，得到了欣欣一个俏皮眼神杀。

沫沫跟着夏雪诺身后，一路埋着头，和个移动人形板般，恨不得融入她的影子。此时抬头看了一眼欣欣，眼神看起来有些钦羡。

比较难做人的是薇薇，她昨天晚上和欣欣闹得有些僵，此时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附和，“对呀对呀。”笑容有些尴尬。

欣欣装作没听见，“哼”了声，转身大步离开。在她身后，薇薇盯着欣欣背影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凶狠。

夏雪诺默默靠边，有些心累。

她从来不爱社交，自然不善于对付人与人之间隐秘的小心思，然而据她观察，在这个世界，不仅要与未知的鬼怪斗，还要搅入女生团体的明争暗斗，想想都够了。

她忽然有些怀念同娃娃她们并肩作战的日子。

不知道，娃娃她们有没有来这个世界。

考试共进行两天。因为“地广人稀”，学生被打散的极开。夏雪诺甚至和其他女生不在同一栋楼。

不过没有了旁人“监督”，更方便她独自开展行动。

借用考试空隙，夏雪诺大概认清这所学校的构成。正如薇薇所说，这是所贵族学校，但也招收学习靠前，用功努力的贫困学子。于是天然形成三个等级。

第一等级，就是以欣欣为代表的家境优秀的孩子。

第二等级，类似薇薇这种家境比较普通的，攀附第一等级的学生。

第三等级，就是夏雪诺和沫沫这样的，无权无势，拿学校奖学金生活。若是没有高等级学生保护，必然过得很惨。

因为，夏雪诺亲眼看到，有打扮优越的女生指挥着一帮女生，薅着一个瘦弱女孩的头发，硬生生将其拖入厕所，厕所里随即响起其他女生的高声叫嚣。

“你这个丑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辫子上戴的这是啥？头花？你特么想要勾引谁？”

“我看她就是贱，想勾引学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玩意！”

那群女生边骂边打人，巴掌打在女孩脸上，发出振聋发聩的脆响。女孩低声求饶，发出痛苦压抑的呜咽。

然而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像是耳聋目瞎，视而不见。

虽然知道她们都是NPC，但是亲眼看到校园霸凌，夏雪诺还是会于心不忍。

她试图悄悄进去查看，被守在门口的女生拦住。但大概知道她是欣欣的人，她们惹不起欣欣，只好叼着烟，挥手让夏雪诺赶紧滚。

与此同时，夏雪诺确定，在这个世界，没有娃娃，没有阿墨……只有她一个人。

好在除了第一天遭遇笔仙，之后两天，风平浪静的让夏雪诺都觉得不可置信。

但越是平静，她越不敢放松警惕。

冥冥中，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处默默窥视着她。

直到，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下午。

欣欣大概考的很好，笃定自己就是第一，很早就在宿舍通知，考完之后带她们几个小姐妹去吃大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其他女生自是热情响应。

于是，当天下午，夏雪诺考完，就在约定地点——学校正门口花坛等待。

贵族学校名不虚传，进门口处生生挖出一大片地方喷泉造景，又增添草坪绿植，一眼望去，心旷神怡。

校门外，是夏雪诺没有造访的区域。虽然不像之前两个世界，有迷雾阻挡，但她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观察的时间长了，夏雪诺发现，学校门口临街，外面人车熙攘，还有开着豪车来接孩子的家长，初看和现实世界没有差别，但是无论是车还是人，像是自杀后附身于此的缚地灵，来来往往，无限循环。

人和街看久了也有点失真，像是P上去的。

有学生呼朋唤友的奔出校门，立刻就融入了P图世界，笑容僵硬，声音虚幻。

最先赶到的是沫沫，见到夏雪诺，拘谨一笑，怯弱的模样让人很不舒适。之后是薇薇。她和欣欣闹僵后消沉了一下，但见欣欣态度放缓，她又故态复萌，见到夏雪诺和沫沫，很是高姿态。

然而，她们等了很久，欣欣都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