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们给欣欣打个电话吧？别是出什么事？”沫沫在微微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躲在夏雪诺身后。

“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她把我们叫来的？”薇薇撇撇嘴，“算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勉为其难的掏出一支最新款水果手机。看得出来，薇薇很珍惜它，手机背后罩着厚厚的壳子，上面镶满了水钻，有点俗艳。

“薇薇，你又换新手机啦，好漂亮呀，一定很贵吧。”沫沫小声夸赞。

“当然了，这是我爸专门从国外买的，国内可买不到！”薇薇高傲的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道。

夏雪诺暗暗摸了下自己兜里的“板砖”，心想，她是不是需要换个卡，手机才能在这个世界继续使用。

然后，就见薇薇趾高气扬的举着手机打电话。

一开始，欣欣那边死活不接。直到三通后，对方才接电话，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听筒划过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滋滋……来宿舍，滋滋……等你们，滋滋……”

“欣欣，你在宿舍干嘛呀？”薇薇刚开口，对方就挂了电话。

“什么啊？”薇薇皱着眉，很不高兴。

大概中途出现了这段小波折，饭没得吃了。从校门口到宿舍这一路，三个女生谁都没主动开口。

薇薇是因为欣欣挂她电话，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沫沫被薇薇情绪影响，再加上本来就不爱说话，躲在夏雪诺身后，一副怕事的鹌鹑模样。夏雪诺则是对那通电话诸多怀疑。

欣欣的声音生硬呆板，毫无起伏。加上滋滋电流声，莫名让她回想起米雾给她的电话，似乎也是这样。

处于女生特有的第六感，夏雪诺直觉欣欣有危险。她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

直到宿舍楼下。

“夏雪诺——”一个声音忽然如海水般袭来。

是季冬阳！

夏雪诺下意识停下脚步。

然后，余光中，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她们宿舍窗口飘然而下。

夏雪诺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当时反应神速。

她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个——人。

“快跑！”夏雪诺回身拉过身后两人朝后飞奔。

只听见背后一声沉重的“啪叽”，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皮肉分离，四分五裂。

随之而来，是女生凄厉的尖叫。

“有人跳楼啦！啊——”

无数声音回响，耳膜轰鸣，夏雪诺鬼使神差的抬头，朝自己宿舍窗口望去。

下一秒，看到让人汗毛竖起的一幕——

玻璃窗内，快速闪过一个长发红影。

重重黑发下，“祂”在朝她笑。

是笔仙！夏雪诺当即反应。

可没等她看上第二眼，整个人被薇薇拉了个趔趄。

“救命！救命！”薇薇吓得涕泪纵横，指着三米开外，砸在地上的红衣身影，扯着嗓子尖叫。

而那个地方，就是夏雪诺必经之地，若不是被季冬阳声音喊停，红衣身影就会砸在她身上。

那是欣欣。

只不过，此时的女孩失去了生气和活力，匍匐在地，侧过的脸隐藏在杂乱的发丝下，生前像是受到极大惊吓，惨白无色，面露惊恐，死不瞑目般直勾勾的盯着她们。

放大的瞳孔中，某个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好在学校反应速度神速，警车救护车呼啸而至，很快盖上白布，拉走了欣欣的尸身。

她们原本的宿舍自然不能住了，好在有学生在本市，吓得回了家。于是，学校征求同学意见后，征用对面宿舍暂给她们住。

夏雪诺为了护住沫沫和薇薇，被溅了一身血，奈何对面宿舍洗浴设备出了问题，她和其他学生不熟，只好去学校专门的浴室洗澡。

离开前，薇薇坐在床上魂不守舍，喃喃自语。

“死了，欣欣死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毕竟死了人，又是死在眼前，神经失常很正常，夏雪诺也没在意，借了备用衣物，和沫沫一起去洗澡。

洗过澡后，是警方的例行询问。警察问起欣欣最近有什么异常，沫沫吓得六神无主，根本说不出话来。夏雪诺只好主动回答，略去了见鬼，只说她们玩了笔仙，其他一切正常。

听到她们半夜玩笔仙，在场警察和学校老师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看来，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一样，普通人也是不信鬼神的。

警察在叮嘱她们以后好好学习，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尤其注意校园防火后放她们离开。

“我们这么说没事吧？”欣欣小小声，“欣欣的死和我们不会有关系吧？他们会怀疑吗？还有笔仙——”

烦的夏雪诺要死。

“没事。”夏雪诺言简意赅，“不要提及笔仙，除非你想进精神病院。”

沫沫点头如捣蒜。

回宿舍的路上，天已黑了下来。这个时间点不算晚，加上考试结束，又出了人命，校园里很是热闹。

路过一片篮球场时，里面围了一群人。

“是学长——”沫沫一改畏缩，踮着脚尖往里张望。

夏雪诺正在思考这个世界的死亡规则，觉得应该和笔仙有关。

难道是询问笔仙的顺序？那未免太草率了。夏雪诺摸不太准。

她无心理睬沫沫，低着头哼了一声。

却不知，人群最中间，最是高挑显眼的少年，目光穿越众人，炙热的投射在她的后背。

与此同时，404对面宿舍里。

薇薇不敢出门，因为一开门就是她们原本的宿舍。

因为死了人，门外贴上了暗红色印章的封条。晦暗的走廊里，一眼望去，好像镇鬼的符咒。

欣欣死亡的画面一遍遍在她的脑海里重演。

女孩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中全是怨毒。

难道她的死是因为自己当时——

薇薇吓出一身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笔仙，欣欣是自杀，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这样想着，薇薇才镇静一点。

欣欣摔下时，虽然首当其冲是最前面的夏雪诺，但她和沫沫还是或多或少身上溅上血。

那血是死去的欣欣的，想想就膈应。

可是浴室不能用。

“什么破学校！”薇薇暗自咒骂，用脸盆接水，想要在阳台的洗手台勉强冲洗一下。

窗户开启，偶尔吹入一丝凉风。

不知何时，楼下哭喊的声音弱了下去。

那是得知欣欣死讯后，匆忙赶来的欣欣父母。

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自家活泼开朗的女儿会自杀。

“这可能就是报应吧，谁叫她天生什么都有。”薇薇想当然以为，将头扎入脸盆洗头。

不知道是不是水漫过耳朵，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

然后，遥遥的，薇薇听到窗外传来呼喊谁姓名的声音。

仔细听，好像是——

“欣欣，你回来吧——”

“欣欣，回来呀——”

…… ……

是在叫魂。

薇薇虽然年轻，但也知晓本地有死者死于非命，家里人害怕死者找不到回家的路，来死者死亡的地方叫魂的风俗。

那声音太凄厉，愣是大热天，喊的她汗毛竖起。

“这是学校，就让这些人这么干？太离谱了！”薇薇小声骂道。

她正要起身拿洗发露，头顶却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按压。

“谁？”薇薇以为有人恶作剧。

但很快，她发现不对了。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人。而那股力气冰冷强大，将她狠狠的压入水中。

“不要——”薇薇挥舞四肢，大声叫喊，却无事无补，呛了一鼻子的水。

眼看就要窒息，忽然听到开门声。

夏雪诺一进门，就看到薇薇在阳台洗漱台兀自扑腾，地面溅的都是水。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她瞟见有一只手飞快的从薇薇头顶收回，快速隐藏入洗漱台前的镜子里。

夏雪诺当机立断，冲过去一把拉开薇薇。溅满水珠的镜面上，露出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脸。

薇薇被呛的不清，坐在地上一阵惊天动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开始大声嚎哭。

“欣欣，她阴魂不散，她要要我的命！”薇薇抓着夏雪诺腿脚哭喊。

“为什么是欣欣，而不是笔仙？”夏雪诺低头俯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冰凌凌的，像是能够看穿一切，吓得薇薇当即松手。

不应该是笔仙索命吗？

“是——”薇薇低着头，小声嘟囔，然后飞快抬头，“是我听到叫魂的声音，叫的是欣欣的名字！”

叫魂？有吗？夏雪诺望了眼窗外。

她们宿舍正对操场，熙熙攘攘的声音穿入。哪里有人叫魂？

薇薇也察觉不对，惊恐道：“是真的，我听到的，真的有人叫欣欣的魂！沫沫，你有没有听到？”

沫沫低着头，一副受惊的鹌鹑样，不置可否。

夏雪诺懒得搭理薇薇，自顾自的把镜子拿下来，镜面朝里，放在墙根处。

一夜无事。

除了薇薇半夜惊醒，非说听到镜子里传来“咚咚咚”声。

第二天，不知谁透露了她们之前招笔仙的事情，关于欣欣之死，谣言满天飞。

为了压制谣言，学校取消考试后的休假，要求所有学生上自习，老师评卷。一时间，哀鸿遍野。

夏雪诺本以为没了欣欣的照护，首当其冲的是她和沫沫，日常避开“危险人群”，却没有想到，最先出事的是薇薇。

早自习下课，薇薇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了很久，沫沫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求救，说薇薇被人堵在了楼梯口。

夏雪诺本来不打算搭理的，但是现在欣欣死了，她和其他两个女孩是拴在一根绳索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当她赶到时，之前挑衅过欣欣的女生坐在高处，描眉画唇，几级台阶下，她的手下按着薇薇，逼她跪在地上，抓着头发恶狠狠的打她巴掌。

边打边骂，“之前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怂了呢？”

薇薇几天没睡好，黑眼圈大的像熊猫，汗水泪水同鼻血混杂一起，糊了一脸，两颊被打的渗出血丝，凄惨极了。

见到夏雪诺，像是见到亲人，呜咽着喊救命。又被人一巴掌扇偏脸。

“贱人，你喊谁呢？”

薇薇作为学校第二等人物都是如此待遇，更不要说夏雪诺和沫沫。

那些女生根本没把她们当回事，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沫沫躲在夏雪诺身后，头都不敢露。

眼看，又一巴掌朝薇薇挥来，夏雪诺急忙上前阻拦。

“你特么谁啊你？”打人的女生飞扬跋扈，指着人叫嚣。“小心我连你一起打！”

“不怕我告诉老师吗？”夏雪诺抵着指向她的指头，面无表情的冷声道。

“老师，呵呵。”几个女生哄堂大笑，“你丫是来搞笑的吧？快滚！”

“老师不害怕的话，那警察呢？”夏雪诺面不改色，“现在警察还在学校调查，如果他们知道有校园霸凌，或许和欣欣的死亡有关呢？”

坐在上位的女生画眉的动作一顿，斜眼睨下来。

刚才气焰嚣张的女生气势立刻弱了下来，伸长的食指都缩回去大半截。“你别搞笑了，欣欣是自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其他女生纷纷附和。

在她们眼前，昔日名不见经传，灰头土脸的小人物目光清冷，眼神中似有嘲讽。

“那你们知道欣欣为什么自杀吗？”

所有人莫名心头一震。

“她招惹了笔仙。”

“而我们，当时和她在一起。”

夏日，走廊外，阳光普照，楼梯口却似有一股阴风，骤然袭来。

窸窸窣窣，平白让人汗毛竖立。几个胆子小的，早就抱住了自己。

而女孩身姿挺立，黑白分明的眼睛比阴风还要冰冷。

“笔仙就跟在我们身边，你们——想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