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言的袖口被卷到上臂处，防止粉笔的碎屑沾到衣服。

随着他的讲解，黑板上的内容越写越多，下面的人点头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伊然听不太懂他在讲什么。

一方面是教室做了隔音，在后门这里只能听个断断续续，如果不是对他讲的内容非常熟悉，是完全听不明白的；另一方面也是他用了英文做讲演，一些特有的专业名词对伊然来说如听天书。

身边的人倒是能听懂几分，有一个人更是极度兴奋，“卧槽，原来还能这么解，楚神牛逼！”

情绪失控的连声音都控制不住了，惹得里面几个外国面孔的评审老外向后门看过来。

那人赶紧收声，用手捂住嘴，眼神灼热的让伊然想拿张白纸放他眼前——

嗯，试试能不能点燃。

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就见讲台上的楚嘉言忽然鞠了一躬。

他的碎发挡在眼前，微微低头时挡去了漆黑的眼眸，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宽阔平直的肩膀。

谦逊，又矜贵。

“我靠，真没天理，怎么他不仅脑子好用，长得也这么帅呀！”

伊然听见刚才说话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声音压得很低，并没引来里面的人的注意。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里面的面试还没结束。

虽然楚嘉言已经讲完了，但还有评委提问环节。

评委们似乎对他讲的内容很感兴趣，频频有人举手。

楚嘉言神色淡然，语气坚定，显然并没被评委们的问题为难住。

最后还是规定时间到了，评委们才恋恋不舍地住了嘴。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楚嘉言很快走了出来。

刚才最兴奋的男生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楚神，你这次绝对是真封神了，我刚看见Alan教授一直问你问题，他这种超级大佬一下午就没说过几句话，结果对你这么感兴趣！”

“兄弟，苟富贵勿相忘，等你得菲尔兹奖的时候记得把我加在感谢名单里。”

“去去去，”张钊慢他一步来到楚嘉言身边，一听这话就把他推到旁边去了，“哪轮得到你？怎么也得先感谢我，你，后面排队去吧！”

两人就这么“打”作了一团。

楚嘉言摇摇头没理他们，他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伊然，“你怎么在这？”

伊然无奈，“我来拿钥匙，刚给你打电话没找到人，张钊同学就把我带进来等你了。”

张钊听见自己的名字赶忙应到，也不和另一人纠缠了。

又凑到了两人身前，“对对对，是我带表姐进来的。”

“表姐？”楚嘉言侧眼看向他。

张钊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他猛一拍楚嘉言肩膀。

“行啦，刚表姐都和我说了，你可真行，有这么漂亮的表姐还瞒着兄弟！”

楚嘉言又看回伊然。

却见她十分自然道，“嘉言，你这位同学人挺好的，我和他说了我们家的情况，他也很能理解。”

被夸“挺好”的张钊脸又红了。

楚嘉言：……

他完全不想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也不想知道张钊“理解了什么”。

他淡淡道，“钥匙在寝室，你和我去拿吧。”

身后有两人也跟了上来，“回寝室？我们一起回寝室吧。”

楚嘉言看见两个人的目光暗戳戳落在旁边人的身上，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

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四人一同往寝室走。

结果刚出教学楼的门就撞上一队人，那个为首的男生脸比楚嘉言还要冷，他拦住了几人去路。

张钊认出了这人，“是帝大的邵鸿晖。”

旁边的男生跟着叫了起来，“是他？那不是坏了，听说他傲得很，来之前就放话必拿全能金牌，他们这么多人不会想打楚神吧？”

张钊拍他脑袋，“你想什么呢？他是数学天才，不是摔跤天才，天才的事，你以为和你一样用拳头解决呀？”

不过他眼中也流露出担忧，“我看他多半是要和楚神比一场，今天中午他导师特意来夸了楚神，这小子肯定心里很不服气。”

“比？这怎么比？”

“还能怎么比，这么多世界大牛都在里面呢，找他们出题呗。”

两人嘀咕的时候，邵鸿晖也开了口。

“楚嘉言。”

他昂起下巴，“我是邵鸿晖。”

楚嘉言的声音还是温和的，“听过大名，你好。”

他伸出右手。

张钊紧张，“来了来了，动漫的经典剧情，宿敌命运般的初见！”

邵鸿晖也抬起了右手。

“你上午几何拓扑的答题思路老师拿给我看了。”

“思路新颖简洁，你很不错。”

他依旧是一张冷脸，夸奖的话被他讲的像宣战。

楚嘉言微微勾起唇角，“多谢。”

邵鸿晖将手抽了回来，“我本科毕业后会去巴黎高师继续深造，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

巴黎高师的数学系世界闻名，是培养菲尔兹奖得主最多的学校，没有之一，这句话也勉强算是祝福了。

“承你吉言。”

两人就此错身而过，一个往教学楼内走，一个则是回寝室。

张钊还没反应过来，“这就结束了？”

他的脸上写满失望。

旁边的男生比他还遗憾，“还以为会有什么天才间的激烈碰撞……”

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距离太近，也被邵鸿晖听到了。

他走到两人跟前，头抬的高高的，“只有能改变世界的才是天才，而这样的人，只会探寻真理本身，不会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张钊两人被这人的冷脸压的喘不过气来。

等回过神，一群人早就消失在走廊里了。

张钊失神喃喃，“这小子刚才是不是在嘲讽我们？”

另一人赞同地点头，“不仅在嘲讽我们，还暗诩自己是能改变世界的天才。”

两人异口同声，“真嚣张呀……”

……

另一边，楚嘉言和伊然早已走出一段距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刚发生了一次“激烈碰撞”。

伊然问道，“你的比赛结束了吗，待会还有其他安排吗？”

现在正是下午的课结束的时间，路上不少来往的学生。

也有不少人或明或暗盯着楚嘉言二人看。

“嗯，”楚嘉言低低应了声，“比赛结束了，但是待会还要参加颁奖典礼。”

“那就提前祝你斩获大奖了。”伊然笑道。

两人停在了宿舍楼下。

“你在这等等，我上楼去拿钥匙。”

“嗯。”

伊然目送他走进宿舍楼，一双长腿几下便迈上了楼，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五分钟后，他重新出现在伊然面前。

“给。”

伊然从他手里接过钥匙，“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得奖了下次请你吃饭。”

楚嘉言停顿片刻，最终只是应了一声，“路上小心。”

宿舍楼离大门很近，伊然并不难找到出去的路，他也没有在送，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然而，伊然刚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张钊表情说不出的失望，“表姐，你这就走了？”

“是呀，”伊然觉得好笑，“我已经拿到东西了。”

张钊一时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脑子飞快转动，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理由。

“表姐，晚上我们系的人约了一起看丘赛颁奖直播，你要不一起吧？”

旁边的男生也应和，“对呀，我们点了不少好吃的，表姐和我们一起吧！”

见伊然一直停在原地，楚嘉言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张钊给他使眼色，“我们在和表姐说，晚上留下来看颁奖礼的直播。”

他用力到眼睛都快抽筋了，楚嘉言只要不瞎就能看懂他的意思。

他的眼睛微垂，睫毛在脸上扫出影子，“不行，陆……表姐明天还要上班，没时间去看直播。”

对面两个男生哀嚎，恋恋不舍告别，“那好吧……表姐，下次见。”

伊然忽然道，“你们这个颁奖礼应该也不会结束的太晚吧？只要不超过10点我没问题的。”

张钊两人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蹦蹦跳跳围了过来。

“表姐，不会的，一般9点就结束了，那你就和我们一起看？”

“好呀。”伊然笑眯眯的。

楚嘉言还想反驳，“不行，他们……”

他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张钊拉走了，“楚神，你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去接待厅报道，待会要迟到了。”

另一个男生很有默契，也在此时带着伊然走向了另一边。

他一向是个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人，这会眼里的开心根本藏不住。

若是有条尾巴，他这会恐怕早就摇上天了。

伊然跟在他身边，只觉得他和楚嘉言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什么都藏在心里，一个什么都不藏心里。

她明白，这些男孩子看到她这么兴奋并不是对她本人有什么想法，单纯的青春期躁动罢了。

并不令人讨厌。

她和人搭话，“你也是嘉言的同学吗？”

男生嘿嘿一笑，脚步放慢下来，“不是，我是隔壁统计系的，不是数学系的，不过和楚神都在一个学院，表姐叫我大齐就行。”

“这样呀，”伊然又好奇道，“他在学校很有名吗？你们为什么都叫他楚神呀？”

这两个问题一下子打开了大齐的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给伊然讲述楚嘉言的“风光往事”。

从清纯学妹到高冷师姐，甚至还有外校的校花什么的倒追楚嘉言的“精彩瞬间”。

他颇有几分讲相声的天赋，每个女主都被他描述的生动鲜活，每个人都和楚嘉言之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伊然听下来，只觉得他说的和自己认识的绝对不是一个人，他说那个，应该不叫楚嘉言，而叫楚留香。

“……其实楚神平时挺低调的，但无奈脸和实力不允许呀，”他摇头晃脑的感慨，“江湖传统，大家一致认为远超自己的人物可称神，以示我们这些被碾压的渣渣对强者的尊重。”

“这个世界上存在两种人，一种是改变世界的，一种是被世界改变的，前者大概只占人类的总数0.1%都不到，但我相信——”

他的眼睛闪出强烈的光，“楚神，一定能成为其中之一！”

伊然被他的话说的一愣，然后无声笑了笑。

看来，她是遇上了一个楚嘉言的小迷弟。

说话间，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套盾，文中一切都是虚构，请勿联系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