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回到家时，正看见楚嘉言在书桌上写写算算，神情专注。

她走近去看，尽是些看不懂的公式和计算过程。不过用的纸倒是很熟悉，正是上次她送的A4纸。

她看着楚嘉言这么专注，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忽然起了坏心，伸手挡在白纸前，不让他再写。

楚嘉言果然无奈地抬起头，“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眼下还没到五点，相较伊然平时的下班时间，的确是早的不得了。

她笑了下，拉着楚嘉言坐到沙发上，靠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是呀，没什么事。”

楚嘉言任她扒住自己半边身体不放，低头去看她，“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伊然低低笑了，身体一震一震的，“你是私家侦探吗？什么都想知道。”

楚嘉言不再说话，两人静静靠在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逐渐转暗。

伊然忽然开口问道：“楚嘉言，假如你有一个很喜欢的宝贝，但是有人愿意给你无数的金银珠宝，换你把这个宝贝扔掉，你会同意吗？”

“我不知道，”楚嘉言实话实说，“你的描述脱离了实际场景，我不知道我对宝贝的喜爱有多少。”

伊然赞同，“喜欢确实很难衡量，不像金银珠宝有确实的价值，这是个艰难的决定。”

楚嘉言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你想选金银珠宝是嘛，听起来你已经心动的不得了了。”

伊然从他怀中钻了出来，用手指去蹭他挺拔的鼻子。

呢喃道：“我确实很心动，但是……”

但是什么，她没有说，而是忽然含笑看向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选，只想填饱肚子，楚嘉言，我饿了。”

“好，你先等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开饭。”

伊然看着他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伊然基本不做饭，自然也不会特意去买围裙。这一条大约是很久之前不知买什么的赠品，被她随手扔在了厨房。

围裙上印满了清新的小碎花，也是女性的size，穿在185+的楚嘉言身上免不得紧张又局促，胸前的带子紧绷得让人担心它会随时断掉。

楚嘉言样貌精致锋利，气质温润沉稳，这样的围裙穿在他身上原本是有些滑稽的。

但他神色自若，用来握书的修长的手切起菜来也是熟练又轻快，还莫名带了些说不出的优雅，让人忽略了他身上不合身的围裙。

伊然盯着他发起了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楚嘉言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餐桌，解下身上的围裙，对着她叫道：“可以吃饭了。”

伊然蓦地收回思绪，边踩上拖鞋边回应，“来了。”

她打量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红烧排骨、清炒虾仁、手撕包菜外加一道春笋火腿汤，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但也都是她爱吃的。

两人在一起后，凑在一处的时间不多，但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里，饭菜也都是楚嘉言准备。

伊然并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喜好，他也没问过，但桌上的菜色却逐渐由三道不是伊然喜欢的、变成只有一道伊然不喜欢、再变到如今都是她喜欢的。

她先尝了一口汤，鲜香浓郁，清爽好喝。

伊然给对面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的厨艺又有进步，这个汤是我这么多年喝过最好喝的。”

虽然她不进厨房，但在哄别人进厨房这里还是很努力的。

楚嘉言自然不是第一次听她这样说话，早就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却不揭穿，含笑瞥她一眼。

“那你多吃些。”

不用他说，伊然已经在埋头苦吃了。因为平时工作忙，特别忙的时候连吃饭的时间也挤不出太多，所以伊然吃饭向来很快。长此以往，便养成了习惯。

就像现在，即使待会没事，她也还是很快吃完了。

然后就托腮看向对面。

楚嘉言做什么事都不急不徐的，便连吃饭也是如此。就算盯着对面直勾勾的目光，他依然稳的手都不抖一下。

伊然仔细盯着他的脸，一寸一寸扫过，从立体的眉骨看到上扬尖锐的眼尾、再到利落的下颌……

她在心底轻叹一声，怎么办，我……好像有些舍不得换呀……

……

这个周末，难得楚嘉言和伊然二人都有空，楚嘉言在宇信的实习结束了，伊然既没忙于加班，也没其他事情要处理。她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爬过山了，便带着楚嘉言一起去了附近的山。

山本身没什么出奇，伊然早不知来过多少次，但山脚下的度假村却做得不错，是个周末放松的好去处。

伊然早间去山上转过一圈，回到他们落脚的民宿时，看见楚嘉言正在钓鱼。

她来了兴致，凑过去去看楚嘉言身后的桶，却发现空空如也。

伊然不免失望，“你钓了多久，竟然一条都没钓上来。”

楚嘉言倒是心态平稳，“吃过早饭就来了。”

他们今天起得早，大概是七点吃的早饭，现在是十点多，也就是说，三个多小时，伊然山上都转遍了，他却坐在这一点收获没有。

伊然笑了，“难得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我倒好奇了。”

她也向店家租了渔具，坐在楚嘉言身边。

“不如我们比一比，看谁先钓上来第一条鱼好不好？”

钓鱼需要的是静心，偏偏比试是最能扰乱人心绪的东西。

但楚嘉言同意了，他问：“赌注是什么？”

本是随口而提的比试，伊然还真没仔细想赌注是什么，这会被人问到，她思考了几秒，“不如由胜者定吧，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许反悔。”

“好呀。”

有了赌约，伊然兴趣高昂，非要在这里赢过楚嘉言一局不可。

两人又枯坐了半个小时，毫无动静。

就在伊然怀疑这个小湖是不是根本没鱼的时候，她的鱼竿忽然动了下。

她眼中一亮，感觉鱼咬钩了开始向上拽鱼竿。很快，一条大约只有她手掌大小的小鲫鱼被拉了上来。

伊然讨厌鱼身上滑腻的触感，不用手去碰，直接连着鱼钩、鱼线一起放入桶中。

她笑嘻嘻的看着楚嘉言，“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哦。”

楚嘉言倒是俯身帮她将桶中的鱼和鱼钩分开，并没因为自己输了而丧气。语气中似也带了浅浅的笑意，“你想要我做什么？”

伊然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她索性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好，先欠着吧，等我想出来再告诉你。”

“好。”楚嘉言重新坐回去钓鱼。

伊然赢了赌约已是心满意足，不愿再继续坐回去，她回房间拿了本书，又搬来把躺椅，开始边看书边看楚嘉言钓鱼。

不过大约钓鱼这项运动运气的成分比较大，楚嘉言的运气又实在不好，从上午到下午，整整一天也没钓上来一条。

他并不因此垂头丧气，但伊然倒是因为他没钓上来更加高兴，要把自己钓的小鱼回去用鱼缸养起来，等养大了再吃。

她说，这样楚嘉言能天天看到它，就能日日提醒自己知耻而后勇。

说实话，楚嘉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耻”，但看伊然难得高兴，倒也随她去了。他去旁边的店铺买了简易鱼缸，又装了些湖里的水，二人这才开车赶回市里。

虽说这山也在琰城，离市区不算远，但两人开回去时夜色也深了。

之前玩象棋、玩围棋伊然都没赢过楚嘉言，这次很是高兴，看着楚嘉言怀中抱好了她的战利品，忍不住也凑了过去。

楚嘉言用另一只手牵住她，两人谈笑着从车库往家里走。

却没想到在电梯前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似乎上一次他也是突然出现在了此处。

郭路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冷意，从二人脸上的笑容落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十指相扣，真是缠绵。

“两天已过，我是来要答案的。”

伊然愣了愣，脸上笑容收敛，轻声看着楚嘉言说：“我有点事，你先上去吧。”

这场景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上一次郭路在此时，伊然也是选择了让楚嘉言先离开，甚至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此次，同样的人，又是同样的选择。

楚嘉言轻轻点头，很自然的替她拢了拢衣领，“我等你。”

伊然笑了下，“好。”

随后楚嘉言在二人注视下，上了电梯离开。

伊然没想到郭路会如此心急，明天是星期一，他们可以在公司见面的，他偏偏要在这时候找过来。且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和他们恰好碰见，而是来了有一会了。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万一我今天没出门，或者没打算回来，你不是白等了吗？”

郭路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他直直盯着伊然的脸，重复问：“两天已过，你的答案是什么？”

伊然皱了下眉，但很快松开，“说实话，刚听到你的提议时我属实吓了一大跳，觉得你一定是疯了……这两天的时间，我大多数时间其实不是在想要怎么选，而是在想你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提议。”

“这个问题很让我苦恼，我想了十几种原因，又一一划掉，最终只剩了一种。”

她歪了歪头，神色难辨，“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做这样的交易？”

郭路没有答话，眼中情绪翻涌。

伊然诧异的挑起了眉头，“没想到……行吧，我告诉你我的选择。”

“抱歉，虽然你的条件很诱人，但我不同意。”

她抬步欲走，却被郭路拉住了手腕。

他神色晦暗，声音低哑，“为什么不同意？”

伊然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原因。”

身后人问道：“是因为你那个小情人吗？你喜欢他所以才不同意？”

伊然没有回答，也没有停顿，径直上了电梯，离开此处。

郭路望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良久，闭上了双眼，也遮住了眼中失望懊恼纠织的复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