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翳尊皱起眉头，“他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天上飞过的鸟？”
湮绯月笑了一下，“那会儿正下雪呢，翳尊。当然不止这样，我还看见了别的。”
“哦？”翳尊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我带着绊心珠，所以当时可以清楚地看到整条巷道里都飘荡着苍日阳炎，在炽云尊身边萦绕的尤其密集。”
“曜有感觉吗？”
“应该有吧。炽云尊放慢脚步之后，萦绕在他周围的苍日阳炎有一瞬间突然像蜂群一样朝他拥去，可是随后又散开了。”
“怎么会这样？”翳尊的眼中闪过狐疑。
“我是这么想的，翳尊，就像上次我把苍日阳炎留在那小孩儿书包上试探炽云尊时一样，炽云尊能感觉到苍日阳炎，苍日阳炎自然也会对主人有所感应。”
“这是肯定的。”
“虽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估计炽云尊发现苍日阳炎之后，多半催动魂力想一探究竟。”湮绯月说。
“结果苍日阳炎立刻对曜的日月轮有了感应，奔着主人就过去了？”翳千圣笑着问。
“就是这样。”
“可它们又散开了。”
“我说‘散开’其实不大恰当，苍日阳炎更像是砰地一下炸开了。”
“这……”翳千圣垂下眼睛，若有所思，“难道跟上次在森林公园一样，苍日阳炎涌过去后，曜以为它们会污染自己的魂力，把它们弹开了？”
“应该就是这样，翳尊。”
“咳！苍日阳炎要是能闯进他日月轮里就好了。”
“翳尊，炽云尊没能把苍日阳炎完全弹开。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确实有少量苍日阳炎进入炽云尊体内了。”
“真的？”翳尊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
“这次我带着绊心珠，看得很清楚，苍日阳炎从炽云尊周围炸开之前，已经有几粒钻进了他的眉心。”
“太好了！”
“上次在森林公园里没准也有少量苍日阳炎进入炽云尊体内了，只是没有绊心珠，我看不到罢了。苍日阳炎毕竟是他自己的魂力。”
“真是这样就太好了！”翳千圣的眼睛都亮了，“就算曜自己不记得了，苍日阳炎却绝不会背弃主人，只要有半点机会，它都会奋力回归主人日月轮的。”
“是啊，翳尊。”湮绯月笑着附和。
说了这么多炽云尊的现状，满足了翳尊的好奇心，话题又到了这里，可以说说不好不坏，却更有建设性、更有意义的工作问题了。
“翳尊，属下有个建议。”湮绯月说。
“你说。”翳千圣说。
“昨天看到苍日阳炎朝炽云尊扑过去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湮绯月说，“现在负责炼化明沙的家畜绰绰有余，暂时用不着制造更多炉兽。翳尊，我们不如把剩下的苍日阳炎还给炽云尊？”
“还给曜？”翳千圣抿紧了嘴唇。
“这样，一能增强炽云尊的魂力，助他早日破除神族加诸在他身上的禁锢。”
“的确，有了苍日阳炎，曜会魂力倍增。”
“二来，玉释·颢穹武一直觊觎苍日阳炎，现在他那个无耻的儿子又像金鱼屎一样粘在炽云尊身边——”湮绯月把炽云曜和那位嗣神的现状不动声色透了出来，省得待会儿一下说出来太刺激。“把苍日阳炎还给炽云尊，等于往这对疯狗父子中间扔了块肉骨头。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翳千圣皱了下眉，“知道苍日阳炎回到曜身上，颢穹武这老贼肯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不过有那条臭蛆在——”
“老贼想夺苍日阳炎，首先就得过他儿子那关。冽青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爹夺走炽云尊的魂力，这样一来——”湮绯月故意没把话说尽，给翳千圣留有个思考空间。
翳千圣的眉头松开了，“驱虎吞狼，不错。”
“咱们的炙世妖火收回了自己的魂力，让那对卑劣的父子拼个你死我活。无论谁死谁伤，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嗯。”翳千圣点点头，“不过，曜现在那副肉身肯定被那些畜生动过不少手脚，把苍日阳炎一次性还给他可能不太安全。”
“翳尊，这您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分几次来，把苍日阳炎一点点还给炽云尊，让他的躯体慢慢适应。”
“这样，即便颢穹武不管不顾来抢，有个万一，我们也不至于一下子丢了所有苍日阳炎。行，就这么办吧。”翳千圣笑着点点头，“但有一点，月——”
“翳尊，您尽管吩咐。”
“无论如何，千万不能伤了曜。”
“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湮绯月笑着说。
“好，那你抓紧时间做吧。”翳千圣说着就把手往浣灵镜上伸来，要切断联系。
湮绯月赶紧说：“不，翳尊，还有件事我得跟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翳千圣又把手放下了。
“是……是戈兰。这蠢货这次做了件白痴到极点的事，只怕是留不得了。”
“他干什么了？”翳千圣拿过旁边的茶喝了一口，看起来完全不在乎。
“他在采集两脚原料的现场留下了自己的臭液。”
翳千圣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这跟把个人资料扔在现场有什么两样？他干脆去福川市公共安全局自首算了！”
“他真的是我长眼睛到现在见过的最愚蠢的家畜。不过，年纪摆在那儿，他会做这种事也不奇怪。”
“随他去吧。这么蠢的东西，能用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炽云尊已经查看过留在他臭液里的意念碎片了，我估计福川市公共安全局不出三天就会找到他。”
“既然曜在那儿，这事兰遮伽罗护界司也会掺一脚吗？”
“应该是的。”
“护界司……”翳千圣皱紧了眉头，“月，这次那臭蛆也跟着曜吗？”
“……没有。”看着翳千圣打结的眉头，湮绯月没敢把实情说出来，“这次他没来。”
翳千圣笑了，“早知道那臭蛆不在，我就自己过去见见曜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翳尊。”
翳千圣叹了口气，“也是，不急在这一时。下次碰着合适的机会，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翳尊。那戈兰——”
“随他去吧，让护界司了结了这个白痴，省得我们自己动手了。只有一点你要注意，别让他身上留着什么会泄露落日瀚海行踪的东西。”
“昨晚去他那儿收明沙的时候，我已经把他身上的苍日阳炎取出来了，还做了防护措施。”
“那就好。”
“我给他放了七天假，命令他待在八目山上，哪儿也不准去。”
“这等于让他待在原地等护界司上门。”翳千圣笑了一下， “好，你做事一向稳妥。”
“翳尊谬赞。”
“戈兰报销了，他的继任者你要赶紧安排到位。虽然伏葬明沙目前的供应还算稳定，可我不想有任何万一。”
“不会的，您放心。”
“早一天完成赦生坛城，就能早一天为曜的入灵仪式做好准备。”
“是啊，翳尊。”
“我真有点等不及了。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去把曜带回来！”
“属下也一样，迫不及待想迎回炽云尊，多等一天都是煎熬。”但肯定没翳尊您这么煎熬。
“就这样吧，月。”翳千圣笑着切断了联系。
看着变黑的浣灵镜，湮绯月有点后悔，犹豫来犹豫去，他终究还是不敢把那件事告诉翳千圣。
这事早晚得说，瞒也只能瞒这一时。
他不说，将来让翳千圣自己发现了，那恐怕就不是掀桌砸拳能了事的了。可是……
湮绯月苦笑着叹了气，就算知道瞒不住，他还是不敢把冽青云当众打横抱着炽云曜走出巷道的事说出来。
他真的不想面对翳千圣的怒气。哪怕隔着浣灵镜，隔着数十万个界域。
·
“除了警犬，我们还跟东陆动植物研究所借了鼬科动物研究员和气味追踪仪。”坐在会议桌挡头的陈云亮用激光笔在投影屏幕右下角标着“松清河”和“章溪牧场”的地图上划了两个圈， “所以，基本可以肯定这两个地方只是它回八目山的必经之路。”
“它的巢穴是地图上这个插着小红旗的地方吗？揽月峰？”坐在陈云亮对面的蜥蜴脑袋问。
“是的。”陈云亮点点头，“我们认真研判过，也参考了鼬科动物研究员的意见，它的老巢应该在八目山东边的揽月峰上，靠近望海崖。”
“嗯。”蜥蜴脑袋哼着鼻音，漫不经心朝隔着八名福川公共安全局大小官员，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叶峻瞥过来。
叶峻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盯着投影屏幕上的地图，眼角余光瞟到了这冷血动物的视线。他心里冷笑，脸上面无表情，装作根本不知道他在看自己，继续盯着地图。
“千霜科长，您看咱们是最近这一两天加派人手把揽月峰彻底搜一遍，还是等把广武大区内所有的可疑地点都排查完，再搜查揽月峰？”
“既然警犬和气味追踪仪都嗅到它在八目山上，就要趁热打铁。你安排一下，我明天就要去揽月峰。其他地方你们继续搜着，这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