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小猫旅行团就交流完毕，约定集合。

南城天气刚入夏就让人受不了，太阳几乎从出现第一秒便热烈，晒在地上留下条光明大道，不出两小时便能叫沥青路都投降，软踏踏平铺一条，叫人看着都不敢走。

树影稀疏，风也停滞下来，好像除了水银温度计和赵孟欢的心情，没有什么是正在向上的。

他出门更早些，原本还问过虞霁望要不要去接她们，得到拒绝后便先郁闷地找王相洛去，甚至还勉勉强强提前通知一声:“我马上要来接你，先别急着出门。”

对面秒回两条。

“你？”

“真假？”

“……假的，一会儿有辆车会停在你面前，别上去，那不是我。”

消息刚发出去，赵孟欢就看见路边王相洛的身影。

他降下车窗那一刻，惹得被接人感动不已:“妈呀，我同桌怎么拔亢前来，我可真是不胜荣幸。”

赵孟欢扯扯嘴角，回他:“那是拨冗，谢谢。”

“哎管他呢。”

考都考完了，就算纨绔念成执跨也别管他了！

南城夏天日头十分足，半小时车程后，刚踏出去一步，王相洛就觉得想收回腿:“我的妈啊这太阳怎么这么毒……”

“南城今天好像39℃。”而气象站位于郊区，城郊热岛效应掩盖了部分事实，以至于从天气预报上永远看不见南城破40℃，但住在城里的人已经快要融化在路边。

比如王相洛。

坚持不过三步，他就将手横在额上回过头，眼巴巴望着还在车里开伞的赵孟欢，活脱脱成靠墙西子。

男子气概不能阻挡烈日，赵孟欢穿着冰袖，低下头懒洋洋撑起一把伞，踏出车门，三两步来他面前，把伞遮到他头顶。

“学姐她们什么时候来啊？”

赵孟欢低头看了眼时间，回他道:“时间还没到呢，你急什么？”

话虽这么说，他看手机的频次可要比王相洛多得多。

“哦……”

机场里面虽说东西丰富，也有能逛的地方，但出于价格因素，他俩选择百无聊赖地等待。

王相洛停不下嘴，坐在行李箱上摇摇晃晃问他:“你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学姐们拉过来一起旅游？”

他俩本来就觉得双人行有些太奇怪，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搭子，不过没想到，赵孟欢居然认识上次讲话的两位学姐！还成功邀请了她们！

这让他从收到消息的第一秒就开始好奇——是什么促进自闭少年迈出社交第一步！

这简直能单拍一期《走近科学》。

一提到这个，赵孟欢神态马上不一样，他忍不住想要微笑，又碍于心迹还未交代，只能让对外展现的关系尽量官方:“那位程学姐曾经是我家教，大概在高一升高二那会儿。”

“那会儿啊……”王相洛不经意回忆一下，却发现赵孟欢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由绝对上游冲到状元的，“嚯，你小子算是遇到贵人。”

可不是嘛，他想。

还没来得及再回应，虞霁望就和程天清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俩打车来，一路没怎么堵，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到。

只是虽说两人坐了一路车，此刻见面也略显狼狈，裙子上多了几个褶皱，发丝也有些许乱，但远远看去仍然是气场全开的美人，一步步像是踩祥云来到他们身边。

三秒后，美人之一开口:“我靠，这天也太晒了。”

虞霁望虽然不说话，但从神态来看也觉得天气热到让人受不了，蔫蔫的在一边，半靠在行李箱上。

四个人只是相互打过招呼，就安检完往候车室走。

他们定的行程大约十天，跨过两个沿海省，走三个城市，所以哪怕只带一个行李箱，她俩也拿的28寸，卡在能带上高铁的规矩上。

王相洛目标专业也是人工智能，又健谈，此刻对学姐自然是百般殷勤，倒让朋友和虞霁望落在后面。

而虞霁望还在缓解自己的不适。

她昨晚睡得不算踏实，又跟虞母就生活问题吵过一架。毕竟半年后出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三年时间，虞母一点也不希望自家孩子带个金发碧眼男人甚至混血儿回家。

尽管虞霁望自己不介意，但家里人总有些守旧观念，她也没想凭一己之力扭转外公外婆几十年的努力。

不过那个电话还是影响颇深，以至于她此刻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很久，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打哈欠。

脑子里嗡嗡叫，像是在放马。

天气也炎热，好像我是被放的马。她想。

赵孟欢跟在她身后，从自己肩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她困倦模样，鼻头微微泛红，嘴唇也水润饱满，甚至因为那个哈欠，眼眶里似乎也更有光彩。

她看起来不太舒服。

但是每一处都红红的，像是水蜜桃一样。

好可爱。

这样想颇有些狼心狗肺，所以他只能偷偷捏紧行李箱把手，偏过头去，喉结悄悄滚动，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冒犯上去。

等缓解好情绪，赵孟欢小声清清嗓子，才开口:“那个……学姐把箱子给我推吧。”

刚出口，他就有点懊恼——还是很沙哑。

虞霁望突然听他开口，还被吓一跳，但紧接着她就理解赵孟欢所说，笑着摆摆手:

“不用啦，一个箱子而已。”

又被拒绝。

赵孟欢抿着嘴没回应，跟在她后面像个狐狸尾巴，比狐身子还大，一摇一摆的，想吸引主人注意。

但是因为被拒绝，显得微微颓丧。

还想开口时，程天清却转过来，瞥他一眼后就面对虞霁望:“望宝你一会儿靠窗嘛？”

区别于方才对赵孟欢百般拒绝拉开距离，虞霁望点点头，答应程天清。

身边人点头的反应并不大，但赵孟欢能看在眼里，他突然有些郁结——明明他现在和虞霁望之间只有一个行李箱的距离，却好像越不过这个小小的行李箱，走到她们那一侧、她那一侧去。

赵孟欢忍了几秒，还是难耐地鼓鼓腮帮子，泄露出自己焦躁不安的羡慕心思。

“走吧……学姐。”

——

南城地理上与陶瓷镇和园林市都不远，他们选择面对面的坐票，四个人刚刚好。

南城附近那片风景算是独一无二的，城市中环绕着山和水，窗外望过去能让人神清气爽。虞霁望懒懒靠在边上，努力让自己脑子清醒些。

四个人对坐，赵孟欢自然而然来到她面前，隔着一块小桌板都没能对视上，只相距着见方的面积沉默。

去一趟大概需要六小时，因是早上发车，几人先不约而同补个眠，再醒来后还剩下两站路。

王相洛忍受不住清醒时候的寂寞，见车厢内大家都差不多清醒过来，问道:“要来点桌游吗？”

虞霁望没说话，程天清抬起眼皮来看他一眼，无声询问——有什么样的？

王相洛嘿嘿一笑，站起身来，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一副UNO，像端着宝物一样呈到桌上：“这个学姐们会玩吗？”

他看起来和赵孟欢完全不一样，热情到叫程天清觉得这人交流起来坦荡舒服，偏又不感觉被冒犯：“玩呗，但得等你虞学姐先醒过来。”

王相洛一愣，下意识往对面窗边看过去，见虞霁望表面上睁着眼睛，实际完全没有落点，很显然还没有清醒过来。

等过一分多钟，虞霁望才懒懒靠在程天清手臂上，蹭两下脸，再直起身子：“刚才你们是不是要玩什么？”

还没等王相洛说话，赵孟欢就抢先一步：“嗯，我们一会儿玩UNO，学姐一起来吧。”

虞霁望揉着眼睛点点头，但看见赵孟欢抱臂的样子，脱口而出关心一句：“你觉得冷吗？那可以把空调吹到我们这边来点。”

“……没事。”

赵孟欢不敢说他只是羡慕程天清的手臂，囫囵敷衍过去。

UNO开始。

虞霁望从一开始运气就不佳，拿到手里有三个不同的颜色，还没有功能牌，打出一张就很难出第二张。

游戏从程天清开始:“蓝6。”

虞霁望低头看一眼，发现有，倒也不慌。

接到王相洛，他笑嘻嘻接上:“绿6！”

绿色也还在虞霁望可控范围内，只要先苟住，总能有机会反击。

直到对面的赵孟欢轻飘飘落下一张“黄6”。

虞霁望沉默地和赵孟欢对视一秒，然后开始抽牌。

连抽一打，才终于摸到一张能发出去的黄色。

命运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倾斜。

几个顺时针过去，程天清牌都出完了，王相洛也还剩最后两张，赵孟欢手上也没多少，只有她，分门别类放了三小摞，面无表情对着对面两位。

“UNO！”

王相洛很快打到最后一张，剩着的那张抛上抛下，显然胜券在握。

他出了张蓝色的，赵孟欢手里没有，但只抽了两次便抽到一张。

虞霁望从那一堆中挑出一张来，无情打出。

“蓝转！”王相洛丢下最后一张，现在场上仅剩两人。

虞霁望手里三摞牌，而赵孟欢手中好像只有薄薄几张，呈扇形时连90°都不一定有。

局面看起来几乎是一边倒。

但她不认命，抄起蓝色那一堆就跟赵孟欢杠上。

此刻睡意已经全无，她斗志昂扬，誓要逆风翻盘！

“蓝6！”

“红6。”

“红8！”

“红4。”

……

战况愈发胶着，虞霁望抽起绿色那一摞，总算找到相同数字，开始消耗仍然厚厚的那一打。

“绿7！”

赵孟欢突然停下了。

他抬起眼跟虞霁望对视，神情中好像有几分无奈，又好像欲言又止。

但虞霁望已经杀红了眼，根本看不出对面人想要暗示什么信息。

五秒之后，赵孟欢还是没动。

“怎么了？”虞霁望问。

回应她的是一声叹气，和……

“UNO。”赵孟欢已经悄悄放了一个回合的水，但无奈对面人不接，只好扔下最后一张——

万能+4牌。

虞霁望:fine。

作者有话要说：他在等望先说出“UNO”，他就得拿牌，然后多玩两回合【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