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凌燕二人来者不善，但毕竟是客人，客房还是要给人家准备的。
苏染领着两人来到客房：“若是二位有什么需……”
话还未说完，凌燕哐啷一声，当着苏染的面摔上了房门，险些碰了她的鼻子。
苏染略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又转向秦怀远道：“秦公子的屋子在隔壁院，我就不方便为秦公子带路了，还请公子自便。”
说完苏染转身欲走，身后秦怀远略有些板正地靠在廊柱上，开口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二小姐吗？”
“秦公子何出此言？”
“二小姐似乎每次见到我都着急要走。”
这厮还挺记仇。
回想当年，第一次见他还是在秦容的婚宴上。
秦怀远出来透口气的功夫，见到苏染在回廊上四处乱转。
苏染亲眼见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再露出极为和善的笑容，走过来道：“苏二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我带你回去吃席吧。”
苏染那时刚从秦容的新房溜出来，眼见又是个口不应心的秦家人，心中烦闷的很。
于是乎，连头都没抬，转身就走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着呢。
“秦公子想多了，若是想的少一些，人或许会更有意思些。”
语毕，苏染没有再做停留。
身后，看着苏染离开的背影，秦怀远站直了身子，似乎有些发怔。
原来，他还是想的太多么？
半晌，屋内传来声音：“你觉得，她有几分可信？”
秦怀远叹了口气：“不好说，这位二小姐心思深得很，她本人远比我们看到的复杂得多。但她应该没有恶意，不妨信她一次。”
听了他的话，屋内再无响动。
为着搬去灵沽镇的事，苏府上下又忙活了几日，总算是打点妥当。
本来，听说了凌燕寻仇这番闹剧的苏和想要留下来帮忙。
但苏染婉拒了他的好意，只道：“那挑拨之人没能得逞，义和盟内恐怕还要有动作。”
临走时，苏柒又拽着苏染，依依惜别了好一会，最后肿着两个红眼泡，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刘氏也盯了她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道了声小心。
“你和你这姊妹在性格上倒是相差很多。”秦怀远捏了捏眉心，他最受不了这梨花带雨的场面。
苏染看着苏家一行远去的马车，似笑非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自然不能相同，你和秦容不也一样。”
“据我所知，苏小姐应当不认识我家容容吧。”
“你同你妹子又不熟，你怎知我们不认识？”
秦怀远哑然。
秦容从小受困于一卦，与家人并不亲近，家里人没有人敢说真的了解她，包括她的亲生母亲。
“话说，秦公子，你觉得……秦容现在何处呢？”
“我来，就是遵从父命来找她的。”
“是来找她，还是……杀她？”
秦怀远的睫毛颤了颤：“苏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苏染走在前面，轻声笑了出来，声音淡淡的散落在风中：“我比你想的，要更了解秦家一些。”
苏家本就人丁不多，现在府中更是空置了下来。
关于段溪风的消息一时三刻很难有进展，但凌燕绝不能允许自己坐在屋里束手无策。
苏染非常能够理解凌燕的心情。
“不如这样，我们再梳理一下细节，想要去找，也先要有目标。”
凌燕虽心急，但也知道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确如苏伯父所说，凌家买走那最后一份赎魂散，凌小姐可知被用在了何处？”秦怀远适时的接过了话头。
“我从未听闻家中有谁走火入魔。”凌燕皱眉。
“是不是有人从凌家偷走了赎魂散也未可知，那这个人需得是凌家的亲近之人。”苏染猜测道。
但是段溪风应当是第一次来凌家，按理是不可能知道凌家有赎魂散的。
而且既然是下毒，凌家人没有了反抗之力，段溪风也就没必要再用自己的绝招杀人，反而给他们留下了破绽。
秦怀远的食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还有一种可能，赎魂散不致命的，会不会凶手一开始没有想要杀人？”
苏染在一旁摇了摇头：“就我目前所知，这次凌家灭门还牵扯许多其他事情，鬼医门、九天玄教和义和盟都牵涉其中。凶手做这么大的一个局，杀人满门一定不是临时起意。”
一旁的凌燕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她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这凶手夺去她一家老小的性命。
“凌府有没有什么值得他人觊觎的宝物？”苏染她听闻凌家家主凌腾云是个剑痴，极爱收藏古剑。
“父亲虽好收集古剑，但涉及些江湖纷争的他从来不碰。”而后凌燕脑中灵光一闪，道：“要说宝物，段溪风来我家做客时，带来了一把稀世的宝剑，轻灵剑！”
苏染和秦怀远均哑然，轻灵剑可是曾经的第一仙门雾华派弟子李轻灵的佩剑。
彼时世上尚有修仙之人，可不知为何，李轻灵携可点化凡人的灵石叛逃，不知所踪。
当初苏染让荆小小去漠北寻找的灵石，就是这块。
自此之后，上天降罪，不知多少人的仙缘梦断，这世上也再无真正的修仙门派。
失去灵石的雾华派，也在最后一任掌门沈冲华的带领下走上了绝路。
而李轻灵虽未能成仙，但传闻此剑已生剑灵，是把仙剑。
要说为了这样一把传说中的仙剑，倒是有可能遭人眼红，但是这剑说到底是段溪风的，要杀不应该直接杀他吗？何必扯上凌府？
“这把剑我当天也见了，虽铸造确实极为精美，像是仙门铸造之法，但并未如传闻中一般神奇，而且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并未听闻有此剑现世的传言。”
此路不通，而且苏染一直有个疑问，想要向凌燕求证。
“凌小姐当晚缘何得以逃过一劫？”
凌燕闻言，也不知是怒是悲，脸色变得惨白：“是父亲……是父亲让我走的，说是我师父来了消息，让我赶快回转，可我赶回师父身边才知道师父根本就没送过信，等我再赶回家……就已经……”
“所以这封信看似救了凌小姐一命，前提却是这送信之人知道灭门之事，且任由它发生。”
凌燕此刻脸色由白转红：“究竟为何独独留我性命！”
苏染了然，这才是凌燕愤怒的根源。
比起一同赴死，她更不能接受自己一人独活。
或许……这也是送信之人所想。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凌燕？
但现在告诉凌燕此事，不管是否属实，都能叫她立刻崩溃。
苏染和秦怀远对视一眼，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
“咳……还有一件怪事，就是我五妹的失踪”秦怀远清了清喉咙，转移了话题，“既然灭门案都已做下，她一人杀了便杀了，也不必将尸体带走。若是没杀，她不会武功，很难独自逃走，更有可能是被掳走。但她出嫁前可以说是……从未与外界有过交往，就连我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实在是不应当牵涉进江湖阴谋当中去。”
听到秦怀远说自己与秦容都没说过几句话，凌燕不由得替这姑娘叹了口气。
“或许，凶手是想留下大嫂的性命，用来威胁秦家与我？”
秦怀远表面上不置可否，但内心却自嘲道，以他爹的性格，别说秦容这个最没存在感的女儿，就是这些儿女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一个能用来威胁他爹。
“但不论怎么说，这凶手似乎都是冲着我们三家来的。想要找到真相，关键或许还是要从我们身边入手了。”
一番分析未果，三人间的气氛又逐渐凝固下来。
所幸，齐楚外出带回了新的消息：段溪风于潘集镇东门客栈现身。
潘集镇离齐湖不算远，但苏染觉得，离平州还不够远。
一般人躲避仇家，多半会往西域和塞北去，再不济也会往岭南的深山老林跑，这个段溪风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但毕竟是来之不易线索，几人即刻启程。
等他们踏进潘集镇的地界已经是两天以后的晌午了。
苏染摸着饿瘪了的肚皮，无比后悔出门匆忙，没带干粮。
凌燕有了线索，仿佛有了头的苍蝇，目标明确，一刻也不敢浪费。
两天，他们只吃了一顿饭，根本都没睡过觉！
这可是两天啊！
就算段溪风是个傻子，也不可能坐在这里等他们来抓啊！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苏染也没什么立场要求休息。
唉，做好人是真的不容易。
她现在有点能理解齐叔了，也不知秦怀远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秦怀远下马，扫视着这个镇子。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再看一旁的苏染一脸幽怨，凌燕也盯着面前一个做糖裹的小摊子发呆，他顺势道：“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顺便也打探下潘集镇的情况……”
“这个糖裹，从前还是大嫂做给我们吃的呢……”
秦怀远顺着凌燕的视线，又看回了那个小摊。
糖裹，似乎小的时候，秦容的亲生母亲也给他做过，一种甜丝丝的主食。
既提起了秦容，几人也不由得上前。
“大叔，您这是糖裹吧？”秦怀远开口。
“是啊，公子来过潘集镇？”
苏染笑了一下：“为什么这样问？看他面善？”心道，秦怀远这厮还算有点用处，面善就好搭话，搭上话了，要知道点什么也会方便些。
卖糖裹的大叔憨厚一笑，抬起胳膊用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就要滑落的汗珠：“倒不是面善，只是从前来过好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头回来，都不知道我这小吃叫什么呢！”
苏染四处看了看，确实，这小摊前连块带字的东西都没有，若不是吃过，根本不知道卖的是什么。
“糖裹！糖裹！”凌燕突然惊呼两声，“段溪风也知道这叫糖裹！”
作者有话要说：食物是我编的，不必考据。